庸常的我们被一滴眼泪撞飞
每到这个时候,我生活的城市上空总会飘浮荷尔蒙和啤酒泡沫混杂的气味。平时这气味属于房价,属于GDP数据,属于相亲节目里的红男绿女,仅仅因为这四年一次的潮汐轮回,让骄横的房价也低下了畸高的头颅,也让老男人们找回了抒情年代的感觉。可世界杯小组赛简直比庸常的生活更令人备受折磨,除德国队灵光一闪外,先后出场的几支传统强队仍然没有从冬眠中唤醒。
巴西队对朝鲜队比赛,拯救了世界杯。也许麦孔的零角度射门可以载入史册,也许巴西队依然星光依然灿烂,也许2:1的比分是个不错的开始,但世界杯的拯救者不是巴西队,而是他们的对手。这个对手更暗合国际“足联帮”的期待,陌生、神秘,步履蹒跚地从封闭走向开放,他们的惊恐和茫然,点缀南非世界杯大秀场的包容、多元和全球化。
于是,昨天凌晨,世界见到了一支别样的朝鲜队,见到了他们的教练口出豪言,见到了他们的队员膝盖上流淌着殷红的鲜血,见到了国歌奏响那一刻郑大世泪流满面……很多人抱怨,庸常的生活磨损了我们的欣赏、观察或者感动能力,我们总是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旁观者的角色定位,甘当一位在现场的缺席者。但是,有一些感动让你无法躲避和旁观,比如男人的眼泪,为谁流,为何飞?
世界杯赛场上,印象最深刻的是1990年意大利世界杯半决赛,英格兰在点球大战中输给联邦德国队后,加斯科因放任泪水在脸庞上流淌,他那孩子般的表情成为世界杯的经典镜头,多少年后还让人津津乐道。
我理解媒体为何要放大他的泪水,这泪水的光芒,反射到中国足球队队员身上,让这帮不争气的东西们看到自己的小,看到自己的猥琐与不堪。同样,媒体还热衷报道朝鲜队的志尹南,年薪仅只有卡卡45万分之一,正是这位不是职业队的球员,从容地晃过巴西队后卫的围追堵截,最后攻破城门——这样的曲笔,无非暗示了中国的职业联赛是何等失败。
庸常的我们被一滴眼泪撞飞。无论他见过多少大世面,他的成长经历决定了他的忠诚和信仰。这位1984年在日本出生的大男孩,在从小学到大学的16年里,一直就读于“在日本朝鲜人总联合会”下属学校,他的精神家园和灵魂所依就在朝鲜,正因为如此,他能义无反顾地拒绝韩国队和日本队发出的加入国家队的邀请。
和波多尔斯基、克劳泽们不同,郑大世作出了常人看来的“逆向选择”,也许更多的是民族情感和信仰,但也不排除一些“经济人理性”的成分。假使他代表日本队或韩国队,他只是众多球星中的一员,泯然于众人,还要接受残酷的竞争,是否最终入选是个未知数。而他代表朝鲜队参赛,虽然不一定给他带来即时的回报,但是,作为一个象征和旗帜,他会受到更多的关注,某种程度上也更符合自身的利益。
这个意义而言,郑大世的选择,和德罗巴代表科特迪瓦队、埃托奥代表喀麦隆队没多大区别,而他的泪水,也和加斯科因一样,是为他所代表的球队而流。各个堂口或者分舵下的球队,才能承载队员的光荣和利益,这是国际“足联帮”的最高帮规,而眼泪在镜头前的特写,则让这条帮规得到更清晰的阐述。(版权所有,擅用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