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他耍流氓


    从美国回来有一阵子,该忘的都忘记了,留在记忆中的也过渡成了一些痕迹,这时候,恰是可以写写了。

    在美国必去唐人街。因为少年时代的港台电影,多把唐人街描写成黑帮的天堂:冒险家、小混混、传奇的恋爱、拥挤的街道、一张漂亮又青春的女人脸庞-----身为一个大陆来的华人,怎么可能不对这里产生幻想。而到了旧金山,便听说有多少美食是在唐人街上,似乎吃中餐是离不开这里的。老同学也在网络上留言,一定要照一张唐人街的照片给她。于是,唐人街之行,便定了下来。

    这似乎是个郑重的旅行,应该有专门的一天去逛。只是有一天傍晚,路过旧金山,穿越城区的时候,我突然看见路边有一家不错的饭馆,红色的窗户,窗内西装革履的人们,都显示着与众不同的气质。等办完事情的时候,商量着吃晚餐,我便提议,去刚才路过的那家吧。

    没有地址,不知姓名,朋友惊得无以复加,但我固执的天性发作,一定要在城中寻找那家店。于是开着车,在看起来都差不多的街道绕了一圈,又绕了一圈,在诸多“one way”,在诸多高的吓人的坡道上爬上去,又爬下来,路早已迷失了,天也全黑了。朋友急得冒汗,找不到出城的路,如果开到夜里,是非常危险的。最后,我们顺着一条路转着向上开,一边是居民宅院,一边是山,不知上了多高,一转头,满山遍野万家灯火。我惊呼:天啊!太美啦!朋友咬牙切齿:我靠!这他妈开到哪儿了?!

    几天之后,朋友说,那边我们路过了唐人街。我寻思良久,没有印象。

    然后有人给我发邮件,推荐旧金山城中一家意大利餐厅。这一次吸取了经验教训,落日还在空中,便向旧金山启程。车穿过闹市区,便又迷了路。一路开了到著名的愚人码头,无瑕看风景,又掉头向城里开,开着开着,到了唐人街附近,泊了车,根据地图,我们离意大利餐厅步行也不到两个街区了。

   下了车,一行人根据路人的指示,走进了唐人街。清朝的摆设,大红的旗袍,一下子映入眼睑。和旧金山充满风格的建筑完全味道不搭,一时之间,我看着繁体字的招牌发愣,似乎回到了大清朝的末年。

   旧的饭店,旧的街道,琳琅满目的水晶、假玉石首饰,还有老仿的名牌皮包。最招牌的,还是操着广东话中文的,站在餐厅门前的服务员。穿着土气,脸上不化妆,拿着菜单朝你吆喝。不知为了何事,我落了单,站在一个垃圾筒附近等同伴。一个背着吉它,大约四五十岁的乞丐朝垃圾筒摇摇晃晃的走着,我以为他是饿了,要去捡垃圾,便往旁让了让。他披头散发目不斜视地走过我身边,突然,他的身体撞向我,吉它把狠狠地敲在我的背上。我痛的大叫一声,往前跳了一大步。他还要动,我盯着他,不能确定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快过来!”一个餐厅门前的服务生朝我大喊。我紧赶两步,走到她身边。

   “不要理他,他很黄色的。”她操着不熟练的普通话,道。

    我没有听懂,又是一愣。同伴们已经冒了出来,站到了我的旁边。

   “他很黄色的,”服务生警惕地道:“他经常撞女生。”

    我明白了:“你是说他耍流氓?!”

   服务生点点头。我看着她,又瘦又矮,穿着红火的中国棉袄,脸色腊黄。

   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同伴问我如何,我说没事,只是撞了一下。向服务生道了谢,我们走上了唐上街。同伴不敢大意,紧紧伴着我,我不知为何发狠,道:“要是再有人耍流氓,就打他妈的!”

   “算了吧,”同伴道:“上警察局烦死了,天快黑了,还是快走的好。”

    我们沿着街道疾行,没走多远,只见一座宽宽的牌坊就在眼前。走出去一看,牌坊上面四个字:天下为公。是孙先生的字体。还有几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在牌坊下照相留念。同伴长吁一声:“这就出了唐人街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危险,也没有看到黑社会,倒是满眼的落寞与沉寂。我们过了马路,只见一座饭店前面放着七八个咖啡桌,桌边坐满了人,全是老外,操着英语。一时之间,唐人间如同过眼如烟,又全是资本主义的繁华了。

   再看,原来这就是我们要找的意大利餐厅。走进去,穿着黑西服的服务生前来领座。室内凉气习习,餐厅不新,却也不旧,满是打扮不俗的白领,似乎是当地人钟爱的地方。等吃完饭,同伴不肯穿行唐人街,只好绕道去取车。此后也没有专程再去唐人街,自然,答应同学拍的照片也未能成行。只是关于黄色与流氓的表达,留在了记忆的深处。有些莫名其妙,也似乎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