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去法国都是为工作，或是看展览，或是品酒，最长的一次连续待了三个月。每天睡到自然醒，最享受的就是悠闲自在地在街上闲逛，坐在街边的咖啡馆里欣赏来往的行人，感受空气中弥漫的法兰西情调。法国人的浪漫是流淌在血液里的，像一种不可抑制的内在冲动，不是为了装点门面，也不是用来取悦别人，倒是免不了居高临下的优越感，那种理直气壮的“高贵状”在各色人种聚集时相当刺眼。为“七夕”准备的艺术品，不可能少了“法国制造”。我的孩子们搞来了法国现代铜章，在当地属于艺术消费品，他们更强调自己摆在家里观赏，或者送人，而不是收藏或投资。在选择上线的这批章里，全方位地体现了法兰西式的风花雪月：有直抒胸臆型，有娓娓道来型，也有深刻型。

 

 这枚名叫“神秘园”，墙垣上的铭文，用简约诗意的语言，勾勒出了这座“爱之花园”（Jardin d'Amour）：神秘，且神圣；荒凉狂野，又溪水潺潺；让人想起轻快的阳台，抑或雄壮的阿尔卑斯山。说到底，一切皆是爱…… 爱之花园，呈现了许多，也隐藏了许多。它呵护着我们的欢乐、幻梦，我们在里面种下心情与欲望的花花草草，丰富而混杂，只有一条小径，似乎通向那个终极的解答。

 

同样直白的是这两枚，中文大家都叫“情人”，但孩子们查完资料告诉我，巴黎造币厂自己定的名字是“爱火”。这款章是法国当代大铜章中极受欢迎的品种，准备上拍的是镀金、镀银两种，此外还有普通的铜章。心形窗口的中心，一对夫妻在爱火中彼此交融，难分难舍，合为一体。铜章雕刻的线条与力量，在此得到完美呈现，远近、虚实、刚柔、线面，搭配得天衣无缝。虽然看不清楚面部表情，却能明确体会到气氛中的投入、炽烈，以及勃勃生机。 

 

 这枚就浪漫得有些“探幽”气质了。巴黎是自由艺术家的天堂，19世纪晚期至20世纪初，文人与艺术家常常会聚集在咖啡馆、街道或某片小广场，创作、攀谈、思考，打发时光。它们不是正规意义上的“沙龙”，但这种聚集之风，令后人向往不已。蒙马特高地是其中的重要聚会地，也成了游人施展浪漫想象的空间，走在某个角落，不经意就会听到毕加索、达利的掌故，或者突然记起雷诺阿、莫奈笔下的画面。以蒙马特为题材，巴黎造币厂陆续出过若干枚铜章，都情调十足。

 

即使对法国文化一窍不通的人，也能隐约感觉到这枚章的主题是爱情。米拉波桥（Le Pont Mirabeau）是一所享誉世界的桥，它的出名归功于法国诗人阿波里耐（Guillaume Apollinaire，1880年至1918年）于1931年发表的诗歌，据传是他失恋之作：“米拉波桥下，流淌着塞纳河，以及我们的爱情。”铜章正面，这座19世纪晚期的金属桥横跨塞纳河两岸，桥体上刻着迷倒了千万人的诗句：“米拉波桥下，流淌着塞纳河。”

  

这枚章取材自希腊神话，希腊神话是西方文学艺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感之源，法国现代铜章当然也不会例外。珀修斯与安德洛美达的故事是经典的英雄救美，结局则众说纷纭——我有一个朋友对希腊神话如数家珍，据她说，那里几乎没有什么美好浪漫，大多是始乱终弃。这枚章上，法国设计师以现代手法体现了三个传说形象：英仙座珀修斯（Perseus），手持能将人石化的美杜莎之盾；天马座派伽修斯（Pegasus），血统高贵的仙马；仙女座安德洛美达（Andromeda），险些被献给海怪为祭的埃塞俄比亚公主。铜章让男女主人公形成对视，又在神情和动作上创造了强烈对比。

 浪漫如果没有伤感，总显得不够完整。这棵树体现了世人在诠释生命时的思考与向往。一面是春夏之时生命最为旺盛的大树，枝繁叶茂；另一面，是严冬之时同一棵树的景象，凋零、凄凉，树枝光秃秃地在寒风中颤抖，特写被挪到了树的根部——在那里，我们看到的依然是强劲的生命力，恣意伸展，从大地中吸取养料，耐心等待着下一个春季，等待再一次复苏。谁说风月就不能深刻？

 

最后这枚，更深刻。除了爱情与死亡外，“永恒”本身就是人类永恒的主题，其实无论爱情还是死亡，都牵扯到了永恒。这枚时钟状的铜章，也是法国当代章创意中的精品。以法语的十二个月和阿拉伯数字的日期交错排布，环绕指针周围，各种字体的英语（Don't forget）、法语（N'oublie pas）“勿忘”夹杂其中，还有盲文和阿拉伯文，以及英特网的@符号…… 视觉上极具现代感，又带给人深邃的思考：指针转起，时光流逝，我们真能不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