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2月,春寒料峭之际,华盛顿特区的美国国家档案馆出现了一群引人瞩目的亚洲面孔。这群人每天早 9点准时出现在档案馆,在信息检索大厅待一整天,翻看、查阅、复制浩如烟海的馆藏资料,常流露出发现宝藏一般的欣喜。这是7位来自中国的民间人士,他们自筹资金,远赴大洋彼岸挖掘中缅印战场中国远征军的历史。
23000多张中国滇缅抗战的战场图片,100多个小时的珍贵录像资料,这是两个月里,这群民间人士不舍昼夜工作得出的成果。
其中,精心挑选出的500张图片被纳入《国家记忆》一书。这是国内首本有关中国滇缅抗战的视觉记忆,首印5000册,上市两个月旋即第二次印刷。
集体赴美“打捞”历史
《国家记忆》的主编章东磐是此次赴美7人小组的发起人,本是商人出身。1999年,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章东磐在云南得知抗战中滇缅公路的故事,从此开始研究中国远征军抗战史。
谈起7人怎么会走到一起远赴重洋,章东磐说,他们来自各行各业,其中有抗日名将的后人,也有普通的教师、自由摄影师,最大的共同点是都对这段历史很感兴趣。
在寻找先辈战争记忆的道路上,他们结识的多位国际友人也鼎力相助。其中有中缅印战区(CBI)参谋总长史迪威将军的外孙、美军退役少校伊斯特布鲁克。正是有了他亲笔发出的邀请信,7人才得以顺利办到签证。
另一位美国合作者唐亨蔚的岳父曾参与缅甸作战,他为章东磐团队找到了在美国的“安居之所”,距离国家档案馆仅3公里,还把房租谈了下来。唐亨蔚还提前到国家档案馆了解检索流程。另外一位美国朋友是罗伯特·安德森,他的叔父曾经被派到缅甸,很多照片都是安德森从浩如烟海的信息库里搜索出来的。
“美国合作者对我们的帮助很大,他们对美国国家档案馆的信息检索系统很熟悉。档案馆保存的信息太多了,如果仅靠我们这几个外国‘没头苍蝇’,就算扎进去几个月,可能连头绪都理不出来。”章东磐说。
工作过程“快乐而勤奋”
章东磐介绍说,美国国家档案馆对全世界开放,只要提供护照或相关证件,就能查阅需要的资料,查阅资料的大厅像图书馆一样有大量的卡片柜,找到相应的卡片后交给工作人员,他们会一推车一推车地把照片资料推出来。“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无论什么资料,我们看的都是原件。”
摸清楚门路后,章东磐和伙伴们共“打捞”出23000多张中国滇缅抗战战场图片和多份录像资料。他们随身携带三台最先进的扫描设备,将所有图片扫描成高清晰度的电子版,照片精度“足可以放大到一面墙”。照片的背面也没有遗漏,因为上面的文字记录了照片拍摄的时间地点和人物。
档案馆的检索大厅聚集了来自美国各地和其他国家的研究者。一群长期在此埋头工作的中国人显得相当醒目,而且这群人异常勤奋。有时,美国人会好奇地过来问:“你们不吃饭吗?不睡觉吗?为什么每天都来……”
为了完成这个浩大的工程,7人每天早上9点开馆准时出现,晚上7点闭馆才离开。为了省钱,中午就回到住处吃速冻食品。实际上,这7人中只有“一个半”会说英语,但这没有妨碍他们圆满完成任务。
被问到这样重复的工作是否很辛苦时,章东磐说,用“辛苦”来形容不准确,亲身参与、完整复制祖国60多年前的一段历史视觉档案,这个过程“快乐而勤奋”。
无数个画面令人动容
23000多张照片中,绝大部分是164照相连留下的影像资料。章东磐记不清有多少张照片曾让自己感动:12岁的“娃娃兵”、军姿挺拔的女兵、在泥泞的壕沟中并肩作战的中美军人……
回国后编写《国家记忆》时,章东磐挑了一张全身用野草和藤蔓伪装的中国军人照片。在档案中看到这位坚毅无畏的战士时,他不禁流下眼泪。这名战士唯一的一张全身照里,他的身影如同钢铁铸造的雕塑一般。他的衣着简单得令人心痛,脚上只有一双单薄的草鞋,脚背完全光着。很难想象,在毒蔓丛生的热带丛林中,只靠这样一双草鞋跋涉会是多么辛苦,还得和装备精良的日军作战。
让章东磐有些遗憾的是,相比其他战场,中缅印战场的英雄大多被遗忘。由于过去几十年国家关系的原因,美国国内研究这段历史的学者也很少,但中美军人为他们的国家而战、为打败日本侵略者,并将其逐出中国领土这一共同目标而战,他们理应得到感恩与尊敬。
将赴西点军校展览图片
2011年1月18日下午,“美国国家档案馆收藏中缅印抗日战场图片展”在京开幕,120张精心挑选自23000多张历史照片的精品令许多参观者动容。这次影展也是对美国国家档案馆与美国照相兵的衷心感谢,感谢他们为中华民族抗日战争拍摄的珍贵历史影像。
开幕式上,影展总顾问、全国政协外事委员会副主任韩方明表示,这些由民间历史学者整理出来的历史照片“让我们看到了硬币的另一面,有助于恢复和还原我们关于抗战的完整国家记忆。”他同时表示,非常乐见民间外交智库察哈尔学会主办类似公共外交活动,推动中美两国关系的发展,这也是公共外交配合官方外交的新典范。
章东磐和朋友们计划,今年十月前往美国西点军校展览这些图片,他们希望传达这样的信息:中国人没有忘记这场和反法西斯盟军共同浴血的战争。
本版采写/本版记者 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