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悟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看着白色一点点分明起来,透过厚厚的窗帘,夜色的变化投影在天花板上。
天该亮了吧。他伸手去够床头的手机。3点15,离可以起床还有一段时间,离躺下也不过1个小时。谁说冬天天亮的晚?或者是瞳孔适应了黑暗所以看得越来越清楚吧,这个夜晚居然是如此的透明,而手机屏幕一亮,居然让眼前如白昼一般。
“明天再戒吧,如果彻夜不眠,在戒掉之前恐怕已经死去”。死其实没有什么可怕,艾悟曾无数次想过自己死的情景,出门被花盆砸死,被车撞死,这些戏剧性的死法是他很欣赏的,因为突如其来的死亡应该是人最好的结局,一切都是那么戏剧和完美,对得起苍白的生命,也没有人会因此而内疚;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杀,因为自杀会让很多人背上负担,而这些人往往是自己在乎的人。“如果因为戒毒而死,和自杀没什么两样吧”如果这样,还不如留着看上去还鲜活的生命,等待下一场意外。
他翻身下床,打开了床头的抽屉,但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最后一瓶药已经在昨晚被冲进了厕所,他曾以次来痛下决心。当然,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只不过每次这样做完之后,他总能在睡觉前再买到药。严格意义上讲,这不是什么毒品,而是一种抗抑郁药,凭借处方,在楼下的药店就能买到。只是今天的决心太大,在斗争再三之后,已经到了凌晨时分,这个时候药店一定已经关门了吧?也许只有等到明天上班才有了。想到这,艾悟好像突然又变得平静了点,在坚持5个小时好了,一个男人,5个小时还挺不过去吗?想到这,他重新躺回到床上,再次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
夜晚出奇的安静,那些幸福的人们是很少能体验到这种难得的宁静的。他们可能还在梦境中挣扎,或者沉沉的让这样一段时间成为生命中彻底的空白。而只有他可以尽情享受时间以毫秒的速度流逝,秒表似乎都开始大喘气,滴答声之间的间隔是如此漫长,这样的生命,也是如此的漫长。
“也许药店还有值班的人呢”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是的,一定有”,艾悟突然开始眼睛放出希望的光芒,利索的披上羽绒服,这一刻,异常的坚定。推门下楼,投入到微白的夜色中。
药店就在小区门口,不到500米的路程。零下十度的温度压迫寒气透过衣服,刺激着艾悟的神经,让他更清醒,越清醒越让他感到坚定。他特别喜欢寒冷,大学的时候,他就经常穿一单衣拖鞋,从集体澡堂回宿舍,等回到宿舍的时候,脚冻的发紫,头发上全是冰棱,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他一直以为,人之所以怕冷是因为人试图抵抗,当放弃了抵抗改为接受,多冷其实都不会让人感到压迫。然而随着年龄的增大,他再也无从体验这种感觉了,他不想抵抗,但身体总是不停的哆嗦,显得很猥琐,年龄大了,身体就背叛了自己,于是厚厚的外套就成了最好的伪装。
药店的门锁着,里面也没有灯光,但门口挂着一个牌子“24小时售药,夜间售药请拨打电话”。艾悟将手伸入口袋,发现没有带手机。药店门口的路边就有一个ic卡电话机,看上去很久没有人维护了,能不能用根本不知道,再说,ic卡是多么久远的记忆,好像只有大学毕业前的一年才用过,那个时候,也是每晚排着队在电话亭前,等着一个又一个师兄弟漫长的电话粥后,给远方的她送上无用的问候,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语,那么无意义的言语,总能让自己热血沸腾,这就是年轻。艾悟在门口徘徊,要不要敲门,把一个不相干的人从睡梦中叫醒,来满足自己猥琐的愿望。他是一个宁愿虐待自己而从不想亏待他人的人,自残是自己的权利,但人好像没有权利让别人为自己的不待见埋单,他一直是个自由主义的信徒,任何对他人的亏待和骚扰总会让他倍感自责。
犹豫中,身体又开始发抖。来的路上因为充满希望,寒冷未曾占据自己的意识,身体好像还听从支配。失落之后的寒冷就长驱直入,让他无法抵抗。“算了,是爷们就忍忍”。狠话在短时期内是有价值的,这一刻真的让他很爷们的离开了,飞速跑回家。
一回到温暖的屋里,他就后悔了。他如疯狂一般,冲向厕所,试图找到一些遗留的痕迹,然而什么都没有。他瘫坐在马桶旁,用手捧出残留在马桶的一捧水,大口的喝下。紧接着,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让他的胃开始收缩,将刚才喝下的水,和残留在胃里的食品残渣,一并吐了出来。
胃吐空之后,艾悟出了一身冷汗,脸色苍白,脑袋苍白得如渐亮的天花板,四肢软绵绵的他,无力的瘫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