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断裂

　　关于中国文化，有两种说法都与“断裂”这个词儿相关。比如，说到我们博大精深和灿烂辉煌的文化，一些人就自豪地说，中华文化没有断裂，然后马上扳着指头和你说，谁谁断裂了，惟有我们没有断裂，以示我们文化的伟岸。还有一种断裂，是说近代以来尤其是文革的破坏，我们的传统文化断裂了，意思是我们许多好的东西断裂了，被破坏了，所以要想好，就得回到从前去，寻找被断裂的脊椎，然后给接上。

　　关于第一种断裂，我想了较长时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因为似乎无法证明别人断裂了而我们只是轻微的“椎间盘突出”。而关于第二种断裂，我承认革命革去了很多东西，但就此说断裂倒未必可信。或许，是不是革去了好多好的东西我们不好去证明，但是现在的一些坏的东西却是与传统一脉相承的。比如，秦晖先生说，太平天国以外国文化反对中国皇帝，义和拳以中国神道反对洋人，但是他们骨子里的东西是一样的。现在我们也可以看到，无论是披着羊皮的狼还是披着狼皮的羊，无论这个主义那个主张，使用的手段与“奉天承运”的那批人没有太大区别。所以，断裂或是妄言；又或许，有一种邪恶的逆向选择机制，去掉了善的，留下了恶的？

　　2. 优劣

　　不管在哪儿，一批评中国文化，或者说到中国文化不好的一面，一定有人跳出来和你打，他打你的武器，有时候是刘备，有时候是秦皇汉武。万幸没有孙悟空和金箍棒，不然你就变成白骨精了。他们的意思是，我中华文化基本是好的，不好的基本没有；或者，不许你说中华文化不好，不然就是大逆不道。

　　这种只许说优点不许说缺点的做法，让我想起一个事儿。贺卫方先生在博客里说，把“北京精神”概括为“爱国、创新、包容、厚德”这几个词儿，没什么特点。他说：“难道其他地方不爱国不创新狭隘缺德？其实，如果有北京精神，最好的表述：‘咱是爷！’”自然，“爷”这个词儿，代表着牛哄哄的优势的一面，也代表着其它的不足的一面。所以，谈任何文化，一定是祸福相依、喜忧参半的。承认我们文化的优势，这种优势本身一定就附带着必然的劣势。那种张口“外国文化是坏文化”、闭口“中国文化是好文化”的说法，实在要不得。

　　3. 虚实

　　“文化”这个词儿，其涵义博大而歧义甚多。所以，关于文化的讨论，往往就变得无边无际，很多人就此便满嘴跑火车。更有意思的是，不管这个火车跑到哪里去，总有人频频点头，颔首称是。

　　比如，无论在哪个人群中，说到中国文化，首先想到的就是仁义、诚信、和谐、道德等等词汇，然后说这些就是我中华文化的核心，所以你看看，我们的文化还是好吧？！

　　是的，这些词儿都是好词儿，这些意思都是好意思，但是你在现实中的感觉呢？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有很多和谐的文化，但是我们在现实中很不和谐！我们有很多诚信的传统，但是我们在现实中以邻为壑，毫无信任可言！我们有很多高尚的道德说教，但是我们现实中的缺德却肆意横行。卑鄙，变成了卑鄙者的通行证？

　　为什么好的文化说教的“善”因，往往结出了不良文化现实的“恶”果？无它，仅仅是因为，这些“文化”，只是说教上的，而不是行动中的。如果一种文化好，这种文化就一定需要证明给人看：身处这种文化中的人们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