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激情去陈述——北京晨报评《孽子》

带着激情去陈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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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家:唐山
本书是白先勇唯一的一本长篇小说,也是他所有创作中,最独特的一部。它描述了台北新公园游荡的一群沦落少年,作为同性恋者,他们不见容于社会,在原罪意识的折磨下,他们只能用自暴自弃或背叛,来报复世界。这是一个没有关爱、没有希望、没有奇迹、没有明天的世界,每颗心都异常冰冷、伤痕累累,但他们却要用它来彼此温暖。
白先勇的小说,最美之处在于针脚绵密,在陈述中有一种诗意的激情。中国文学自古长于抒情而昧于叙事,从历史上看,长篇叙事诗一直不够发达,虽元杂剧与明清小说回归了叙事本体,但并不彻底,且属“引车卖浆者”言,不入正流。至西学东渐,面对西方小说的丰富与多元,中国文学一直存有自卑情结,遂专以模仿、踵武为能事,基本丧失了自身的美学立场。
在现代文学中,真正“中国的小说”,基本等同于中国人写的小说,因为从美学风格上看,与传统接续甚少。
然而,白先勇却是一个异数,他是不肯放弃陈述之美的,他的语言甚至有些拗口,因为他要在看似澄澈的白描中,加入悲哀、无奈、忧郁的生命体验。故事只是白先勇表达的舞台,他真正想谈的是对这次人生的厌倦与无奈,但即使是厌倦吧,也不是放弃,也不会滑向极致,他不想感染与打动谁,他只想用一个完美的结构,去描摹这世界给我们的伤害。
对于今天的读者来说,品味白先勇是自我审美意识觉醒的必经之路。我们希望小说文体是透明的,仅仅为故事内容服务,我们习惯性地用主题、中心思想来概括创作,并以此将它们贬低为技术资料。然而,用这种态度,你是读不懂《孽子》的,因为它有完整的外壳,其中任何一段都无法代言整体,换言之,它不可概括。
这种诗性陈述的优点在于复归了小说之美,缺点在于处处都有机锋,如不能静下心来,很难读懂,或者白先勇更适合中短篇小说吧,他的长篇太“挑”读者,因为它需要你能从平淡中读出诗味来。
回归诗意,就是回归我们的传统,就是回归我们的文化乡愁。只有此时,才会有所体悟:当我们与过去失去了传承与接续的关系时,我们难道不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孽子吗?寻归路而不得,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小说中的主人公阿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