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担当中国脊梁

克立

 

 

一、知识阶层的科层化和专业人

俄国人贡献给世界一个名词：知识分子。世界将知识分子，视为社会脊梁，是为社会良知的担当者。中国传统方面，以士大夫（儒家文化承载者），为社会正义的维护者。近代以降，全世界都将知识化和知识阶层的产生，视为社会进步文明的标志和前提。

 

第二次世界大战，曾经科技和经济最为先进的德国和日本；也是国家教育最为发达完善，高等教育十分繁荣的两个国度，在人类人性方面，走入极端败坏和万恶。知识化和知识阶层，不再与人类良知和进步，成为一种必然和前提；或者说正相关系。二战之后，世界学界更是诸多对此研究，较为普遍的看法，是科层化化了的知识阶层，已经失去了“知识分子”所承载的内涵；当然也并不能担当社会良知或进步的责任。历史学家汤因比也提出“专业人”概念，认为所谓“专家”，只是一种社会畸形产物，古代只有身体有畸形者才会成为某一领域的“专家”。汤因比也对发展中国家知识分子这个群体，指出其先天不幸；并不能承载国家的进步和良知；成为西方嘲讽和本国排斥的一个群体。

 

在二十一世纪之交的前后三十年，中国成为世界工厂；中国前所未有的教育发展，尤其高等教育大飞跃；中国知识阶层数量，爆炸式膨胀成长；如今，中国已经成为全世界最多大学生国家。中国知识阶层的产生和实际作用方面，科层化和专业人，十分明显。全世界和中国自己，也都对于知识阶层的广泛普及，以及中产社会的广泛形成；对于社会良知和社会正义；究竟可以起到如何怎样的作用，广泛密切关注。

 

二、人民成为上帝

法国大革命，人民的声音成为上帝；多数民主作为最后的裁决。这成为后世直到今天，民主理念和民主国家的准则。西方国家当中，知识阶层的作用，也在被边缘化。卢梭的民主主张，是普通民众，完全具备成熟的政治智慧。法国大革命的影响是如此深远，依笔者言，直到今天，世界还很难得出结论；这种影响是灾难还是幸福。易卜生对后世世界的影响，远远超过其在世当时的影响；其著名话语：多数总是错误的。人们对二战的悲惨记忆犹新，也很难忘记，纳粹也是民主的产物；完全是德国多数人民的选择。事实上，白人的种族优越，西方国家的殖民主义；几乎都是民主的产物，更是所在国多数人民的选择。二战之后发展中国家当中，独裁专制，也往往都是民主的产物，都是所在国多数民众的选择；最为典型当属阿根廷。事实上，专制统治一般都具备两个方面，一是压制甚至剥夺思想自由，二是讨好博取民众欢心。民意成为主宰，民众成为上帝；欧洲福利国家正是如此今天走不下去。

 

三、自然的贵族

英国政治家伯克，提出“自然的贵族”概念；认为这是社会思想的源泉和创造担当。不是基于出身和血统，因为其智慧和思想，同时免于生计操劳忙做；社会当中这样一小部分人；成为自然的贵族，担当社会文明进步正义的引领人。

 

伯克的主张，与中国传统士大夫担当相同。中国的士，不可以不弘毅；以天下为己任；完全担当俄国知识分子社会良知和脊梁的重任。也是一种“自然的贵族”；事实上，中国历史对于读书人和科举的尊崇，俨然就是一种变相的贵族；而且，历史上，白衣卿相比比皆是；更是与出身无关系。

 

美国历史学家伯恩斯说道，美国建国早期的总统，到欧洲君主国家访问，其质朴和简陋，不免寒促；但那些欧洲国家的君主们，论起智慧和正义，连给美国总统提鞋都不配。这更是一种自然的贵族。美国建国者无有言民主，所着眼点是防治多数暴政，严格保护私有财产权利。美国宪法的根本，是保障自由；即便是多数人的主张，仍然不可以剥夺少数人的自由权力。这尤其体现在宗教自由和言论自由。因此，美国设计三权分立，而最高法院实行终身制，更不见丝毫民主意味。这几乎可以视为是一种自然的贵族了。

 

四、七百年中国士大夫不复存在

宋代结束，中国士大夫，已经不复存在，士不可不弘毅，以天下为己任。蒙古帝国元朝时期，社会分为十个等级，儒生沦为社会第九等级；仅仅比乞丐第十等级略高。而南人（南方中国人）位居汉人（北方中国人）之下；宋代知识分子（都在南方）以天下为己任，蒙古帝国一去不复存在；中国的读书人和士大夫官僚。明代推翻异族统治，重建汉族国家；然而思想统治专制蒙古元朝非所能比。从平民起身为天子，中国历史只有汉朝和明朝（钱穆语）；明代对于士大夫，斯文扫地；终世廷杖不逮；太监当政监察（系北方人）；更加重了南北文化伦理冲突。明朝开始，中国始有相似的在野党人，但却遭到残酷镇压；苏州东林党人是然。这种政治环境体制下面，士大夫逆淘汰；断然无独立人格和自由思想意识；吏治腐败终于不可收拾。明末思想光辉，都在民间；非士大夫官僚本身所产生；然都多所遭遇不测（如李貲）。

 

明代思想专制统治，如果比起满清；那完全是晴朗天空了。满清统治者，不同于汉族奢靡，以新教徒精神建国立国，励精图治，轻摇博弈；然而对于思想专制，士大夫完全沦为家奴性质；三跪九叩口称奴才；非人格彻底奴性不允许生命。基于心理精神完全屈从压迫，留发不留头，剃发留命；江阴嘉定为此屠城；南方自由思想反抗精神，尤其苏南浙北；就在此时期；事实上已经表现激烈和无遗。而文字狱之苛刻之野蛮，士大夫噤若蝉声。满清统治者，一方面讨好民众，对此多有民生举措；另一方面对于中国知识分子（士大夫读书人），极尽胯下之辱；非不足以奴性十足不以聊慰。如此中国士大夫读书人，哪里有知识分子，社会脊梁良知正义进步所担当；只是官僚科层类似的技术官员（只是民政）；唯唯诺诺自此。

 

元明清三代七百年，中国士大夫读书人如此生态；辛亥革命便连士大夫一扫而光干净了。中国走向告别与重建，责任落在了新的一代五四青年人身上；这完全不是中国历史上的士大夫和读书人。这是一辈新人，在中西思想交汇激荡之中，寻求出路；建立新世界。

 

五、大学之所以大学

西方社会之中，大学学界，扮演了伯克所说的“自然的贵族”担当者。大学往往是民意的对立；大学生成为社会另类群体，教授成为社会异见者。但正是因为这样，大学成为灯塔和先驱；引领社会走向前进。大学最为重要两点，一是独立，二是自治。最早的大学，来源于学生自治组织团体；少数来源于教师的自治团体。自治，是大学的起源，也是后面的根本。二十世纪，公立大学成为大学数量当中的主要；但功能仍然仅限于拨款，并不能介入大学教学研究自治。大学的独立性，也不受公立性质影响。

 

近世以降，大学演变更多成为专业团体；大学更多以科学为己任；即便在人文领域，也更多走向专业研究，与社会脊梁，社会良知，社会正义；日趋远离。这在全世界，都是如此。不过，就大学独立和自治而言，直到今天，仍然是这个世界绝大多数大学的体制，包括所有的公立大学。当然，中国现在的大学体制，不属于此多数行列；中国大学在这近十年当中，行政化演变是如此显著；已经更多类似政府机关体制机制，但却无公务员考核和限制。中国的大学，什么都像，但就是不像大学。像政府，像企业；雇佣像政府，利益像企业；教员称校长为“老大”；比之现在政府公务员称上司“老板”；更像黑社会。老板还需要遵守法律，但老大没有底线。自然，是不可能中国现在大学，可以担当社会脊梁，社会良知，社会正义了。

 

六、民间自由夺度的可贵

马丁路德金，作为民权领袖；我有一个梦想。从任何意义上讲，他都是自然的贵族。肯尼迪所不能，马丁路德金能。政府受制于民选和民意，无伦民选政府还是集权政府；可以作为有限；强人政治在历史上，罪恶总比伟大多。给与民间一个自由夺度考量的空间和权力，等于给与社会一个希望的灯塔。

 

威尔伯福，英国废奴先驱；没有经济考量，完全以人爱人类同袍所爱之心；以其智慧，以其虔诚，以其忘我；以其20年坚持不懈；仅仅20岁以平民当选议员，最终赢得议会废奴法案通过。英国的军舰，浩浩荡荡于海洋，巡查镇压运奴船只。他更是自然的贵族。

 

相比较而言，中国改革开放之后形成的两个恶法，胡温当政之日去除一个（收容审查）；二元户籍制度，至今反而桎梏了。有多少万恶，假尔两个恶法；有多少罪恶和人间悲剧，现在还因为二元户籍而横行；至今留守儿童与父母天各一方，骨肉被迫因此制度强行分离。有一万个理由继续此二元户籍制度，就像当时有一万个理由收容审查继续实行；但只有一个理由；生而平等，作为国民平等的权利，就足以废除二元户籍制度了。但对于一个以财神为崇拜的宗教国度（崇拜财神取代崇拜一神教创世主，只是一种低级宗教，汤因比语）；利益之上，自然当然有一万个理由，户籍二元制度继续存在无以改变了。

 

谁来担当中国的脊梁？

 

2012年2月24日星期五；am2：27；于北京沙河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