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涌日记:我这三十年的日子(239)


(注:上篇说到1989年4月底,我初到宁波大学任教的日子)
1989年5月1日 星期一
    叔叔家在定海有两套房子:一套是叔叔单位增配的位于蓬莱新村的楼房二室一厅的单元房;另一套是位于西大街85号中医院对面的祖传街面房。我昨晚上睡在蓬莱新村的房子里,叔叔昨晚睡在西大街的房子里。早起我看到,厅屋正中间支上了大圆桌,桌子上面摆放着水果和点心。叔叔今早上没过来,婶婶的姐姐过来帮忙,堂弟宁宁今天早上10点钟才从普陀山玩了回来。
    我和明霞的男朋友陈华强负责放炮。10点多钟,新郎史宁建来接新娘子了:开来一辆小面包车,有几个小伙子陪着,还带来了拍婚礼录相的。明霞和宁宁站在前头,我们几个年青人跟在后面,用自行车堵住楼门,明霞灵牙利齿地要了84元钱后才放他们进来。新郎和伴郎上得楼来,吃着水果点心等着;婶婶给他们每人端了一碗荷包蛋,里面加有桂圆肉,还放了红糖;新娘则有意作出不紧不慢的样子,不慌不忙地在隔壁房间里面打扮。11点半,我和华强开始放炮,新郎接得新娘要启程了。婶婶没让新娘的弟弟宁宁跟去,而让我这个新娘的哥哥跟着去了。车子特意开到西大街的祖屋门口停了一下,才驶往位于沈家门的新郎家的。
    新郎史宁建的弟弟小龙和一帮邻居堵在门口,要了102元钱才让新郎和新娘进家门;102是6的倍数,他们认为6的倍数很吉利,要钱都是从66元开始添加的。下午1点钟开始启动婚宴:新郎家楼下一个食堂里摆了6桌,另外一个地方也摆了6桌;叔叔家同时摆了四桌,宁建家拿过来800元钱。
    一开始,桌子正中是四盘水果:杨梅、杨桃、桔子和菠萝(都是罐头),周围则是一圈冷盘;然后是不断地上热炒,上菜就上了一个半小时让盘子叠了三层。。真应了“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那句老话,婚宴上最抢眼的是满桌的鱼虾蟹菜:第一道热菜是汤三鲜,用小脸盆盛着,里面尽是乒乓球大小的鱼丸和肉丸,那么多桌,真不知要用掉多少鱼肉呢;最后一个菜是清蒸黄鱼,听说黄鱼的市场价是25元钱一斤。每桌都要上一个中型的奶白蛋糕;还有一个点心起名为“腾云驾雾”,甜羹上漂着几团乳白色的东西,像云团一样,是用蛋白做的。菜太多了吃不了,有的桌旁全是老年人,吃过的桌面就像未开席一样,后来上的菜几乎完全没有动过,我们年青人占主导的席面当然就吃得杯盘狼籍了。我看到散席后他们收拾残局时,每桌的剩菜都能用洗脸盆装满满的一盆。
   酒足饭饱之后,来宾们一起去新郎家里,新郎、新娘轮流给来宾们倒菜,来宾们喝了茶就要给喜钱了:先是新郎的外婆,后是新郎的舅舅、阿姨,最后是叔叔;新郎母亲家的亲戚排在前面,给的也多,两个舅舅各给了400元,叔叔婶婶则各给了66元。新郎宁建的叔叔专门过来和我说话,他在宁波市委工作,他爱人在宁波市纪委工作。
    5点钟,我们新娘娘家这边来的人回去了。晚上,我在叔叔家里又大吃了一顿:我的左边是新娘的爸爸——我的三叔叔,我的右边是四叔叔;四叔叔的全家都来了,他儿子永利还带着女朋友。我父亲有四个兄弟:父亲是老二,老大在台湾,在定海的祖屋里,相邻住着老三和老四;上面三个是同父同母的兄弟,老四和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1989年5月2日 星期二
    中午、晚上都是满桌的酒菜。下午,我、明霞和两个叔叔,还有明霞舅舅的孩子,几个人打麻将;先是明霞上去打,后来我换上去打,输了5元钱。晚饭时,文霞和宁建过来了,一起吃饭。
    饭后闹洞房、拍录像,折腾到夜里11点才散了。录像师傅让一对新人接吻,二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长时间地亲密接吻:文霞还不太好意思,宁建则完全进入了角色,仿佛周围没有别人、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宁建久久地凝视着文霞,脸上显出激动地光采,他深情地对文霞说:“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可以做我的妻子”。看得出,宁健爱文霞爱得很深!大家出节目,让他们猜谜语,猜不出就咬糖;还让他们唱歌,文霞唱了首“请跟我来”,宁建孩子气十足地说:“再唱一个!”又让他们谈初次见面时的感受。
1989年5月3日 星期三
    早上,文霞和宁建、揭清和严建华,我们5个人在一家小吃店里吃早饭,馄饨、包子,自然是新郎请客了。饭后,我们一起看录相,都是这1、2天里拍摄的。上午我就买好了回宁波的车客渡的票,妹夫宁建又抢着帮我买。
中午在叔叔家里又美餐了一顿。下午,我们5个人一起去拍照,又去宁建单位新分的公房里看了看;回来时,他们两对分开走,都在说悄悄话,把我一个人晾在一边,我反悔下午不该和他们一起出去的。
    中午吃饭时,我说这次来,鱼虾蟹吃了不少,不过很多都是咸的;晚饭时,叔叔专门买了新鲜的鱼虾蟹放在我面前。因为我和揭、严二位明天都要走了,所以,晚饭又是酒宴标准的,四叔叔也来了。
    晚饭后,我去海山电影院看演出,明霞给我的票子,是舟山市老中青迪斯科大赛的获奖节目:第一个就是明霞单位——城关幼儿园表演的,明霞也参加了。宁宁想和我一去的,叔叔硬不让他去,说明天他要上课。散场回来,他们在打牌,两个叔叔、宁建和严建华,三叔叔让给我打;我只打了四副就和了两副,最后一副还是“拉子”,一副就赢了6元6,把上次输的5元钱都赢回来了。
    1989年5月4日 星期四
    揭、严是6点的汽车,我是5点55的,我们清晨4点半就起来了,叔叔给我们烧好了泡饭,婶婶专门从西大街的老房子赶过来送我们。我和揭、严的车差不多是同时开的,也上了同一条越海的渡轮,两辆汽车还挨着,下车在船上休息时,我们又碰在一起聊了起来。
    我这次定海之行,大吃大喝了几天倒是小事,主要是我听婶婶说:她自己要领执照、在临街面的老房子里开小吃店;但她缺钱,她想和我们家合起来搞。爸妈早有这个意思,专门叫我去定海打听这个事,还怕叔叔家把房子租给人家开店,不肯让我们搞呢。现在这样,再好没有了!
    一回到宁波大学,我就去我们法律系里转了转。办公室的行政秘书冯惠玲给我介绍对象,说是我们学校一位教授的独生女儿;我说最好能先见见人,她说是别人托她介绍的,她也没见过那姑娘。
    我今天领到了宁波大学的工作证,然后我去办了校图书馆的借书证。
1989年5月5日 星期五
    今天是我27岁的生日。最近几年我连着几个生日,都是在不同的地方过的:23在西安、24和25都在北京,26在上海、27又在宁波。能在宁波大学的校园里,度过我27岁的生日我感到很高兴!我本想进城玩玩的,才从定海回来,很累,我就没有去。
    我给父母写信让他们来宁波看看,还给三阿姨写了封信。
    明霞很想来宁波大学工作,校人事处说不要幼儿教师。文霞问我要不要学医的,我今天去校医院一问,孙主任当时就带我去人事处了:孙主人说要药学专业的,在校医院的药房做很合适,她们的药房正缺人呢;我说男的是学建筑的,人事处的王处长说,学建筑的也很需要,她给我两张登记表,让我寄给他们,我今天就寄出了。
    王处长等孙主任走后,给我说介绍对象的事:原来我们系冯惠玲说的教授女儿就是她介绍的;王说她去买两张星期天的电影票,让我们二人去看电影。
1989年5月6日 星期六
    上午我路过学校的小宾馆时,正好看到一个女服务员在给我们法律系的唐波老师说,外面职大请老师讲“经济法概论”,她问唐波愿不愿意去,唐波说不愿意去,我说我愿意去。
    中午,我去里厦礼堂看电影,长影故事片《黑房间、白房间、红房间》;站着看了一半电影,我就跑出来了。翟宏图老师的慢件行李寄到了,我去帮忙搬运。我们下午1点半到了宁波火车北站,翟老师还叫了五个学生,冯振堂书记和丁寰祥老师也来帮忙。东西可真多呀,翟老师把原来家里的旧东西全都搬来了,拉了三卡车才拉完;我们忙到下午5点钟,才把他的东西从北站运到他们家楼下,学生们累坏了!翟老师最后买了几块蛋糕,就打发我们走了。
我为此澡也没洗成,晚上回来用冷水擦了擦身,冻得受不了。
1989年5月7日 星期日
    我今天要去宁波市里的兰江剧院,和宁波大学物理系陈教授的独生女儿见面。早上起来,我洗头、吹风后,穿上浅灰色的西装,打上深蓝色的领带。早饭没吃上,中饭又来不及吃。我下了汽车后,买了一个面包,就奔“兰江剧院”去了。
    12点的电影,10排1号和3号,我是3号;我12点差10分进去的,1号还空着,我也不愿坐下,我想她会不会站在远处观望呢?到12点差5分了,有个姑娘才匆匆进来往那座位上坐;看她坐定了,我才走了过去。她看了看我,没有吱声。我说:“你是不是陈素华?”她“嗯”了一声。我听出了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听口音你是南方人?”她用宁波话说:“我是宁波人。”姑娘看起来人很老实,问什么、答什么,答得都很简单。我不知看的是什么电影,还是她告诉我的,陶金主演的《摇滚青年》。
    里面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出来我一看,姑娘相貌太平常了,我心里就凉了半截。我还没吃午饭呢,一起去宁波汤团店,我买了两笼小笼和两碗酒酿鸡蛋汤。吃完我们走了一会儿,在江厦公园面对着江水坐了下来;今天天气特别舒服,阴而不闷,微风习习的。姑娘说得很少,主要是听我说,我要不说,就冷场了。她家的亲戚都在宁波和上海两地,父母都是宁波人;父亲是浙大毕业的,在山东大学工作过一段时间,现在是我们学校物理系的教授;母亲是小学教师,已经退休了;她是山东大学历史系档案专业的大专毕业生,66年生的,现在在宁波高专校办管理档案。我们学校王处长的爱人在校物理系工作,是讲师,陈素华的父亲是校职称评审委员会的副主任,难怪王处长那么热心地牵线搭桥呢!下午四点一刻,我要回校吃饭了,约好下星期天还在江厦公园见面。
1989年5月8日 星期一
    来宁波大学后,我一直在校宾馆的小食堂里吃饭,这里菜的种类太少了;今天我买了学校大食堂的饭菜票,开始转到大食堂吃饭了。
    上午我一到系里,冯惠玲就问我昨天见面的事,我嘴上说:“姑娘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就是如果两个独生子女组成家庭后困难会很多,要照顾四位老人”;又说:“我早知是人事处王处长介绍的,真不应该见面了;同意了还好,不同意的话,她肯定不高兴。”冯说:“那当然,不过这是一辈子的事,你只考虑自己是不是合得来,别的你就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我在校园的路上碰到了王处长,她问我怎么样?我在还没有考虑好之前不想表态,我只是说:“见了一次,也了解不了多少,谈谈看吧!行就行,不行就拉倒。”我又提到文霞夫妇的事,她说不太好安排。
1989年5月9日 星期二
    今天系里的冯振堂书记给我说,下学期让我讲“婚姻法”。我想有课讲总比没课讲好,评职称也要看课时,我就答应了,他当时就给教务处讲定了。
    今天我第一次去宁波大学的校图书馆,这里实行开架借书倒是不错;我今天主要是进去看看,熟悉熟悉。
    今天宁波业余职大来人了,和我谈讲课的事,态度很傲慢;我说讲课回来就没公交车了,要解决住宿的问题,他说研究一下。我越来越没兴趣了:这种学校学生水平太低,还要参加高教自学统考,到时通不过,都是老师的事,怪不得唐波不愿意去讲呢!
    我今天领到工资卡了,我这月的工资是141.90元。
    晚上我在里厦礼堂看电影,日本故事片《金环蚀》(上、下):这种揭露政治内幕的片子,看电影不如看小说;制度不同,本来就陌生,看得我昏昏欲睡的。
1989年5月10日 星期三
    今天我去校保卫科,我的户口办好了,下来就该办粮食关系了。
    下午、晚上,我都去学校的报刊室了,今天是第一次去:我挑了个临窗的位置,春风吹拂着,我轻松地翻看着自己喜爱的报刊,挑着有兴趣的标题,真是一种享受!
    晚饭后,我在校园里转转:大门口的大草坪及周围的景致,让我留连忘返;这地方我看到很多次了,可总也看不够!来到宁波大学有20天了,我难得有闲心在校园里散散步,我感到这座校园有一个难得的优点,就是空旷、清静和整洁。
1989年5月11日 星期四
    晚饭后,邹日强来玩,职大拿来的教学大纲,他给我送过来了。 我到邹日强那里看看他们的教工单身宿舍:红色油漆的地板,绿色涂料粉刷过的墙,棕绷单人床,写字台,二屉桌,竹书架,台灯;配置的东西倒不错,比西电强多了!冯振堂书记讲了几次,让我写入党申请书,我一直没有兴趣写,今天我问邹日强借了本《党员必读》。
1989年5月12日 星期五
     今天我收到张玉洪的一封信,是从西电转过来的,这是我来宁波大学后收到的第一封信,他告诉我他5.1节结婚。
    今天我才领到宁波粮票,在西安时是每月30斤粮票,这里是27斤。
    今天晚上有电影,所以晚饭后我去校门口散步,这里比往常更宁静;往常大草坪上还坐着几个人,边上也有几个人散步,今天只是偶尔有人走过。我慢慢地走向包玉刚的塑像,红砖铺地,曲径通幽,给这里增添了几分神秘和庄严;站在铜像前,我肃然起敬!我在塑像周围徘徊着、思索着,感受着一种氛围,和一种无法言说的敬仰感!我喜欢内心体验,我默默地想着、走着。没有人扰乱我的思绪和我的心境,我心里回响着一首没有音符的乐曲,和一首无言的诗歌。
1989年5月13日 星期六
    上午我们法律系党员开会,冯书记让我去旁听;会议从早上8点一直开到11点半,是发展学生党员的事。
    会后,系里的罗俊明老师到我宿舍来看我,然后我们一起去吃中饭;饭后,他又来我宿舍聊了一会儿。我觉得我和我们系的所有老师交谈都很吃力,只有我听的份,我刚要发表看法,对方就不耐烦了。罗俊明说要去打羽毛球,他叫了邹日强,我借口去打开水,走开了。
1989年5月14日 星期日
    早上起来,我去沈芳家玩。宁波市有三个区,海曙区、江东区和江北区。沈芳家住在江东区海洋学校的7号门411室。我到那里10点钟,沈芳的女儿王海蕾来开的门。
    我们刚说了几句,她们家来客人了,是母女二人,女儿美丽之极,像是《红楼梦》中的小姐:身高1.7米,柳腰纤纤,气质优雅,皮肤白皙,五官小巧,是我在现实中所见到的最美的女子了,她叫李洁。李家母女带来一大板香蕉,还有一个精美的大盒子装着的酒;我后悔拿来的东西太少了,我只带了两包糖,还是从定海带来的喜糖。
    海蕾悄悄告诉我,姑娘是专门约来的;我不解:“叫来干什么?”海蕾神秘地冲我一笑:“这你还不明白?不要脸红呀!”
     沈芳拿出她的像片簿,里面有她和演员何麟、牛犇等的合影;沙发上放着电视剧本《纸床》,沈家处处显示出主人的身份。沈芳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写着“沈倩芳,宁波电视艺术制作中心对外联络部,技术制作部主任”。
    中午,沈芳做了几样菜:螃蟹、白斩鸡、咖喱土豆、青菜粉丝,她和李家母女还包了些饺子,此外还有大瓶可乐和冰砖。吃过饭,李洁先走了,一会儿,李母也走了;沈芳送她们母女走时,都去了很长时间才回来。
    下午3点半,我出来,沈芳送我,她说:“我一直忘了问你,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对象?”她说有个姑娘在宁波七中当英语老师,和我同岁,身材和气质挺好、相貌一般,问我要不要见见?我说可以见见,她马上带我去一个朋友家里。她给朋友简单说了我的情况,那人出去了40分钟后,带过来一个姑娘,我和姑娘聊了十分钟就没话讲了。
    我和沈芳从人家家里出来,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刚才我忘了给你介绍杨晓军了。”记得刚才在沈芳家里看影集时,我指着一个姑娘说:“这姑娘是谁?相貌气质可以演琼瑶剧中的女主角了!”沈芳说,她就是杨晓军,还补充说:“你没有看到本人,她本人还要好!”杨晓军今年22岁,参军去了东海舰队,她想报考解放军艺术学院,父母都是军人。沈芳还专门放了一段杨晓军的诗朗诵磁带给我听,姑娘的声音柔和而甜美,她朗诵的诗名为“星星和月亮”。
    晚上我回到宁波大学时,学校食堂的晚饭早已经开过了;我去打开水,过了时间段,开水也是温吞吞的,这样的水温,方便面没法泡开,我只好凑合着吃了。
    今天上午,职大让我去开会,我没去;下午1点和陈素华说好在江厦公园见面的,我也没去,小陈一定等急了吧!
1989年5月15日 星期一
    上午我去系里,领了两条毛巾、一块力士香皂和两盒风油精,说是夏天快要到了,发的夏季保健用品。
    下午,我给在宁波高专工作的陈素华打电话,没有打通。
    昨天我见的那个宁波七中的英语女老师,让我很是同情。我今天专门问住在我宿舍隔壁的我们学校英语系的王老师,她们系有没有合适的男孩子给她介绍个男朋友;她晚上过来给我说,她爱人有个同学,也是28岁,那人晚上要来我房间住一宿,我想正好借此机会给他们介绍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