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油价上涨不能只归咎于中国

白 明

进入21世纪以来，国际石油市场很是闹腾。刚看到报道，说最近10年来国际油价上涨十分迅猛。据此，我也查了查资料，印证了这种说法。2002年1月在伦敦上市的北海布伦特原油价格曾经只有19.15美元/桶，而到了10年之后的2012年3月，则上升到124.91美元/桶。同期，在纽约上市的西德克萨斯原油价格则从19.69美元/桶上升到106.14美元/桶。不难看出，在这10年时间，伦敦油和纽约油价格分别上涨552.3%和439.1%。目前来看，国际油价虽然处于高位，但还不算是历史最高水平。事实上，2008年上半年，国际油价曾经到达过147美元/桶。

国际油价上涨，除了部分产油国和靠炒作石油赚了些钱的国际投行高兴之外，相信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乐不起来。除了中国的老百姓对油价上涨或颇有微词，或忿忿不平，现在世界上许多国家的老百姓都对油价上涨表示出不满，印尼等国家的老百姓甚至还采取行动对油价上涨发出抗议。于是乎，国际社会的抱怨声乃至骂声不绝于耳，而一不小心，中国则成为国际社会上受到责难的“靶子”。毫不隐晦地承认，在当今世界，有许多人认为，正是由于来自中国的需求不断扩大才导致国际油价的不断攀升。

不可否认，随着中国成为当今世界上第二大经济体，中国已经在国际石油市场上已经占据了举足轻重的位置。在国际油价暴涨这个问题上，毋庸置疑，鼓吹“中国责任论”是根本站不住脚的。不过，也不能够就此认为中国因素与国际市场油价的波动一点没有关系。对于中国在国际油价上涨过程中所起作用的判断一定要客观，既要看到中国因素对国际石油市场影响越来越大，又不能够夸大中国因素对于国际油价上涨的影响。

自从1993年中国从石油净出口国转变为净进口国以来，中国进口石油的规模越来越大。据海关统计，2011年中国进口原油2.538亿吨，比2001年增加321.2%。从进口价格来看，从2001年到2011年，中国进口原油平均到岸价格从每吨193.6美元上升到每吨774.94美元，10年间进口原油的平均价格上涨300.3%。不难看出，在国际石油市场的一片“涨”声之中，中国进口石油的价格涨幅相对来说并不是很大。从某种意义上讲，中国并没有跟着国际油价的上涨“起哄”，来自中国的进口需求反而对国际市场上的油价起到了“拖后腿”作用。至于中国国内的成品油价格跟涨不跟跌式的所谓“接轨”，由于涉及到不合理的定价机制，三言两语说不清，属于另外要探讨的问题。

国际油价的上涨过度并不是好事情，但一点不上涨也不一定是好事。随着石油资源的稀缺性越来越显现，人类社会在不断发掘新的接续能源过程中，对现有的石油资源还是要省着点用为好，而国际油价适当上涨一些在很大程度上也是这种自然资源稀缺性的“显灵”。然而，近些年来国际油价的上涨实在是太过火了，虽然自然资源稀缺性在近些年来得以充分“显灵”，但对世界经济的支撑却在“失灵”，特别是对石油进口大国的经济成长阻碍较大。

随着世界经济的增长，国际石油需求规模也不断扩大，不仅最近一个十年在扩大，而且在此之前的一个十年全球石油日均需求增速与近十年也基本相当，但那个阶段的石油价格并未暴涨。由于当时欧佩克有一个每桶22美元到28美元的“合理区间”，高于区间上限就增产，而低于区间下限就减产，因而，在2002年之前，国际油价波动相对“温柔”。从1993年到2002年的10年时间，北海布伦特原油和西德克萨斯原油的价格分别仅上涨47.1%和41.5%，表明在上一个十年国际油价的累积涨幅不及在最近一个十年累积涨幅的十分之一。

世界上的石油资源是老天爷赐予人类的丰盛大餐，理应要有全人类共享才是，但历史与现实偏偏没有支持这种理念。现在看来，对于石油大餐，先动筷子的人无疑有机会挑肥拣瘦，而后动筷子的人则只能够啃骨头。以往，世界上有许多可供开采的石油资源，人们对世界上剩余下来的石油储量关注并不多，而近些年来，随着世界石油需求规模的进一步扩张，对于自然资源稀缺性的体现也会出现相应的变化。众所周知，对于劳动力资源，有一个“刘易斯拐点”之说，过了这个“拐点”，劳动力报酬就会加速上升。石油资源也一样，也有一个类似于“刘易斯拐点”的“拐点”，而过了这个“拐点”，老天爷也必然会向人类索取更高的回报。

虽然老天爷要为国际油价上涨担负一定责任，但剩下的责任也不能够完全由中国担当。美国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石油消费国，昨天、前天乃至100年前美国对于石油需求的“增量”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转化为今天美国石油需求的“存量”。从现阶段的国际石油市场来看，美国“贡献”的巨大需求体现在“存量”方面，而中国所“贡献”的需求却对世界石油需求来说更多体现为较大规模的“增量”，而当今国际油价的变化恰恰对“增量”最为敏感，或许这也正体现出了边际定价效应吧。

除了老天爷和美国人外，国际油价上涨还有一些“临时工”性质的推手。在战后相当长时间内，被称为“七姊妹”的西方石油公司垄断着国际石油价格，但“七姊妹”对国际油价的影响基本上还属于“维稳”性质。第一次石油危机后，欧佩克又成为国际油价新的推手，虽然也“维稳”，但角色定位基本上还是立足于限产保价。进入21世纪以后，随着国际金融市场上流动性过剩，石油衍生品交易规模迅速膨胀，参与油价投机的国际投行更是唯恐油价不乱。其实，将国际油价的保障完全归咎于国际投行也不一定厚道，况且国际社会还有许多同行或者其他金融机构被过度波动的油价“拖下水”。实际上，面对着国际金融市场上流动性过剩，各种大宗商品价格自然会水涨船高，而国际投行的投机只不过是表象而已。对国际投行利用各种金融衍生品炒作石油价格来说，做多是投机，做空也是投机，高抛低吸还是投机。这些“活儿”，国际投行都干过，只不过近些年来国际投行所干的“活儿”主要是做多罢了。不查，都认为对油价的疯狂炒作完全是国际投行在兴风作浪。一查，根子原来是在美联储。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统计，1980年全球金融资产价值与当年全球GDP规模基本相当，而到了1993年、2003年和2007年，全球金融资产价值分别超过了全球GDP的2倍、3倍和4倍。

不难看出，近些年来的国际油价暴涨在很大程度上是多因素的“聚合”，完全归结于中国需求扩大所致既不公道，又不合理。实际上，除了石油之外，国际市场上许多大宗商品价格都在明显上涨，说明当今的油价上涨是一种共性问题，而不应该认为只是中国因素所导致。更广泛来看，即使对于今天国际市场上的石油需求来说，也不能够简单断言美国没有贡献出“增量”，只不过这种“增量”更多体现在搞生物能源替代方面，一部分反映在油价上涨上，而另一部分则反映在粮价上涨上。既然一部分美国人总是讲“责任论”，如此看来，美国人是不是应该也该为今天国际市场粮食价格上涨负些责任？

面对着节节高的国际油价走势，我们在坚持反对“中国责任论”谬论的同时，丝毫不回避中国自己应当肩负的历史责任，而中国对国际石油市场最大的负责任就是通过转变经济增长方式，进一步强化节能的力度，优化产业结构，提高能源使用效率，缓解对进口石油的过度依赖。例如，去年公布“十二五”规划将未来5年中国的年平均经济增长速度从8%下调至7%。在去年“十二五”规划草案公布的第二天，国际油价立刻出现明显下跌，这难道不正是体现出了中国对整个国际社会的“负责任”吗？

经历了国际金融危机与欧债危机，世界经济的复苏正处于关键时期。国际市场大宗商品价格稳定与否，关系到世界经济的复苏成败。2011年11月，在法国戛纳举行的G20峰会上，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强调，稳定大宗商品价格与加强国际发展合作结合。不难看出，稳定国际市场油价关系到世界上每一个国家的利益，需要每一个国家共同努力。从这个意义上讲，无论是单纯强调“中国责任论”还是单独讲“美国责任论”都不客观，也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为了全世界的可持续发展，为了世界经济加快走上复苏轨道，为了扭转广大发展中国家在国际经济关系中所处的不公平地位，对于高高在上的国际市场石油价格，现在更需要发出的声音应当是“世界责任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