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摩斯同学的眼睛似乎并不小,但其聚瞳识人的能力还是很高明的。
让我们先来看一看中译本的两段原文:
这一位先生,具有医务工作者的风度,但却是一副军人气概。那么,显见他是个军医。他是刚从热带回来,因为他脸色黝黑,但是,从他手腕的皮肤黑白分明看来,这并不是他原来的肤色。他面容憔悴,这就清楚地说明他是久病初愈而又历尽了艰苦。他左臂受过伤,现在动作起来还有些僵硬不便。试问,一个英国的军医在热带地方历尽艰苦,并且臂部负过伤,这能在什么地方呢?自然只有在阿富汗了。这一连串的思想,历时不到一秒钟,因此我便脱口说出你是从阿富汗来的,你当时还感到惊讶哩。
我隔着一条街就看见这个人手背上刺着一只蓝色大锚,这是海员的特征。况且他的举止又颇有军人品概,留着军人式的络腮胡子;因此,我们就可以说,他是个海军陆战队员。他的态度有些自高自大,而且带有一些发号施令的神气。你一定也看到他那副昂首挥杖的姿态了吧。从他的外表上看来,他又是一个既稳健而又庄重的中年人——所以根据这些情况,我就相信他当过军曹。
以上第一段是福尔摩斯在初见华生时对于华生的经历的一个判断,第二段是对一个海军军曹出身的分析演绎。
在整部小说中,类似的描写和推断还有很多,有些乃至于是神乎其技,当然作为小说,我们未可全信。在初读这本书时,因为年纪还小,对于书中很多关于识人的描写将信将疑,总认为虚构的成分占了大多数。等到大了,开始懂得看人了,再回过头来细细品味其中的段落,竟发现自己其实也在时时运用着书中的方法。看来是大道所在,人之所至啊。于是发现,看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可捉摸。我等之辈虽然未必能像福尔摩斯那样小眼聚瞳般的精准,但通过一些基本的常识和善加总结,还是可以分辨出个七七八八的,其中的方法也还是可以掌握的。
其一,细致的观察力是识人的基本功。在福尔摩斯的两个例子中,这点体现得非常突出。华生的医生风度和军人气概,黝黑的脸色和手腕皮肤的黑白分明,憔悴的面容和受过伤的左臂,这些都是需要细致的观察和对于细节典型特征的抓取力的。海军军曹手背上的纹身,福尔摩斯更是隔了一条街就看到了,这就不单单需要有很好的眼神,还要具备对于典型特征的敏感度了。我们说,在看人过程中,看到特征和抽取特征是两个过程。一个在你面前的人,他的特征可以有很多,一个善于观察的人总是可以找到某些与众不同的点来详加分析,从而得出典型性的结论。否则眉毛胡子一把抓,大概也就只能模模糊糊了。
其二,对于人的特征常识的了解是看人准确的另一个基础。华生所体现出来的医务工作者的风度和军人的气概,这是需要福尔摩斯通过常识积累才能判断准确的。试想医生的气质、律师的气质、政客的气质、教师的气质各有不同,军人的气概和警察的品性也会有不同的表现,如果福尔摩斯对于这些不尽了解,那么就只能胡乱猜测了。应该说,人的特征常识和生活常态跟文化和时代有着密切的关系,华生在热带从军的经历放在当时的背景下只能是在阿富汗。如果我们今天判断相似经历的一个美国军人,那他就可能是从伊拉克或者阿富汗回来的,结论就不是唯一的了。出身的不同、文化背景的差别、年龄段的差异都会在人的基本特征中有所体现,我们所要把握的就是这些常识点。常识的积累都是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来的,只有少见才会多怪,见多识广了,很多事情在你眼中也就不再神秘了。
其三,根据自己对于常识的把握就观察到的典型特征做合理的逻辑推理,这是识人的必然步骤。福尔摩斯对于华生的分析就贯穿了这样的演绎过程,医者风度+军人气概—→军医,脸色黝黑+手腕皮肤黑白分明—→从热带回来,面容憔悴+左臂受伤—→久病初愈又历尽艰苦,这是推理的第一步;第二步,英国军医+从热带回来+久病初愈+历经艰苦—→从阿富汗回来的,完成标准的三段推论。人性当中总有合理的逻辑,任何人的行为和性格都不可能摆脱他的背景而独立存在。早年有一本叫做《格调》的书,当中曾经提到,对于名牌和奢侈品感兴趣的多是中产阶级,真正几代豪富家庭出身的对此并不太感冒。其实道理很简单,成长环境不太优越的人更需要这些外在的东西来表现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而从小就锦衣玉食的人对此司空见惯,反而无所需求了。其他诸如“满嘴的仁义道德,其背后一定是男盗女娼”、“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亮丽衣冠下面的,更有可能是禽兽”等等,阐述的都是同样一种逻辑,即人性有阴阳两面,其展示出来的一面,通常都会有背后的另一种相反逻辑在支持。唐骏对于学历的重视和不诚实,恰恰可能是他在国外游学N年而无所收获的自卑的表现。
福尔摩斯同学教导我们说:“一个逻辑学家不需亲眼见到或者听说过大西洋或尼亚加拉瀑布,他能从一滴水上推测出它有可能存在,所以整个生活就是一条巨大的链条,只要见到其中的一环,整个链条的情况就可推想出来了。推断和分析的科学也像其他技艺一样,只有经过长期和耐心的钻研才能掌握;人们虽然尽其毕生精力,也未必能够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初学的人,在着手研究极其困难的有关事物的精神和心理方面的问题以前,不妨先从掌握较浅显的问题入手。比如遇到了一个人,一念之间就要辨识出这人的历史和职业。这样的锻炼,看起来好像幼稚无聊,但是,它却能够使一个人的观察能力变得敏锐起来,并且教导人们:应该从哪里观察,应该观察些什么。一个人的手指甲、衣袖、靴子和裤子的膝盖部分,大拇指与食指之间的茧子、表情、衬衣袖口等等,不论从以上所说的哪一点,都能明白地显露出他的职业来。如果把这些情形联系起来,还不能使案件的调查人恍然领悟,那几乎是难以想象的事了。”
以上是书中的原话,当然在这里我们需要提醒的是,人性的构成是非常复杂和多变的,从有限信息推理得出的结论很多时候并不是唯一的,还需要在实操中通过更多的证据来综合判断。小说终究是虚构的情节,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灵活运用其中的方法和技巧。还是那句话,识人有风险,据此入市需谨慎!!
福尔摩斯的小眼聚瞳——识人术的剖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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