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出访归来已有半年多，世事纷杂，心绪浮躁。但异国一个月的所见所闻，却时时掠过心头。那一望无际广袤的国土，茂密的森林，芳草萋萋的原野，左右逢源的河流湖泊，纵横交错的高速公路网，还有那大街上白、黄、棕、黑各色步履匆匆的行人，北半球凛冽的寒风，以及漫山遍地的野果子，一幕幕闪过脑海。啊，这就是加拿大，一个美丽富饶、舒适宜居的国度。

　　我们一行抵达的首站是多伦多，北美久负盛名的一座城市。时值傍晚，华灯初放，夜色阑珊，远处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街道上车水马龙，四处是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广告，城市如月下美人，在朦胧之中透出几分雍容华贵来。

　　多伦多是安大略省的首府，而安省是加拿大数一数二的国土、人口和经济大省。大多伦多市区南面依傍著名的安大略湖，一条不大的漫长峡谷穿过市区边缘，蜿蜒连绵，向东北方向延伸而去。四顾则平坦无垠，旷野千里。安大略湖方圆75平方公里，浩瀚无边，碧波万顷，潮起潮落，俨然汪洋大海。环湖而行约二百公里，就到了加美边境的举世闻名的风景点，世界第一的尼亚加拉大瀑布。

　　尼亚加拉大瀑布果然是宏伟壮观，佳境天成。瀑布由一大一小组成，边缘清晰但又紧密相连，分别与加拿大和美国接壤，大的瀑布毗邻加拿大这边，小的在美国这边。瀑布有上百米高、上千米宽，飞流直下，一泻千里，有雷霆万钧之势。水溅之处，云腾雾霁，七彩飞虹。我们观光之时，正是八月时节，北半球的阳光灿烂而温柔，秋高气爽，晴空万里。一眼望去芳草如茵，游人如织。

　　加拿大国土辽阔，东西南北纵横各有数千公里，自然资源十分富饶，森林植被覆盖了大部分的国土，然人烟稀少，真乃天赐富贵。真正是沃野千里，却因耕作不足而多见荒地闲田。全国人口不足三千万，绝大部分定居在美加南北边境分界线以北纵深三百公里的地域内，北方的辽阔地域则常年严寒。最北端靠近北极圈，到处是冰天雪地，除了爱斯基摩和印地安土人出没外，人迹罕至。

　　加国土东临大西洋，西濒太平洋，地缘优势十分明显。国土内陆水系纵横，水量充沛，江河如梭交织，湖泊星罗棋布。世界上五大淡水湖，都或在其境内，或与其接壤，如苏比利尔湖、伊利湖、安大略湖等。而像圣劳伦斯河这样的大江，则常年清澈碧绿，水量充盈，水势缓静，河面最宽处有数里之遥，一片汪洋，易疑为大湖。就气候而言，加国一年四季分明，除冬季北方地区严寒外，基本上是风调雨顺，少灾少害，可谓占尽天时地利，得天独厚。加国山水秀丽，风景旖旎，美景佳境数不胜数。

　　距多伦多老城区咫尺之遥，就是闻名的安大略湖中央岛公园。八月的小岛上，花团锦簇，方草如茵。野鹅、大雁、鸳鸯等野鸟嬉戏逐闹，旁若无人。又见四面碧波荡漾，要不是游弋在湖面上比比皆是的私人游艇，还真有些“草长平湖白鹭飞”的诗意呢。岛的一角则是小型机场，供私家飞机起落，炫耀着这座城市的富有和奢华。

　　距加国东南旅游城市圣约翰一小时车程的地方，大西洋岸边，有处著名景点，名为“礁石”，系海浪冲刷岩岸形成的一组“石林”。高大的礁石个个伟岸突兀，形状千奇百怪，有似人物肖像的，有似动物体态的，令人浮想联翩。脚下是浊浪滔天，海水裹着泥沙起起落落，声若雷动。潮起时，礁石隐没大半，游人只能立岸而观。潮落时，礁石兀现，可漫步其足下，抬头向上望去，颇有高山仰止之叹。潮起潮落，险象环生，蔚为壮观。同行有同胞不以为然，说中国类似的海滩多如牛毛，不足为奇。随即遭到向导加籍南斯拉夫人柏叶先生的反驳，说你们中国人总是好妄自尊大，总以为自己的什么都是世界第一。他批评的对。爱国之心，人皆有之，但每个国家和民族都有其独特魅力，都有其所长所大。我国五千年文明，上万里河山，是有些说头的，但不能因此而处处自以为是。好为人师，倚老卖老，也许是我文化传统中的一种劣根性吧。表面上看是民族自尊，骨子眼里恰是不自信。

　　在西海岸黄金城市温哥华近郊，有个国家森林公园内，让我们领略了异国的山清水秀。远处的青山直刺蓝天，半山腰白云缭绕，山脚下一湖碧水，山、水、天融为一体，浑然天成，一尘不染。人在其中，宛如置身世外，一时忘了归途。

　　魁北克省的魁北克市是个相对古老的城市，大约有三百年的历史。这是我迄今见到过的最美丽的异国城市。城市小巧玲珑，人口也不多。圣劳伦斯河流到此处，河面豁然开阔，曲折婉转，将城市分割成几个区块。这天，正下着蒙蒙细雨，北方深秋的冷风丝丝吹过，让人觉得冷意十足。但雨雾中的小城，却如出水芙蓉、浴后贵妃，更别有一番风姿。鲜花草坪俯首皆是，绿树房屋映入眼帘，街道整洁异常。这里是法语区，城市的典型建筑是法式的，用上好的石材砌成，虽饱经沧桑，仍完好无损，显得典雅而凝重。城市在半山腰上，登高望远，圣劳伦斯河波诡云谲，对岸的市区若隐若现，犹如雾中仙峰、月下美人。然而，这还不是这座城市魅力的全部。魁北克城的真正魅力，是从每个角落、每根毛孔里散发出来的。她的完美恰到好处，如同婀娜多姿的美人，增一分嫌肥，减一分嫌瘦。没有人头攒动的喧嚣，没有令人生厌的交通拥挤，没有随处可见的建筑工地，没有富丽堂皇彩色玻璃和霓虹灯去媚俗，也没有世俗的种种浮躁，一切是那么的自然、宁静、井然有序。和谐之美是大美。要知道，这不是一个庭院，或一个公园，而是一座城市。我不知她的这种和谐存在了多少年了，我只希望它能永久地存在下去。

　　就历史、文化沉积而言，加拿大不是一个古老国家。也许正因为这个国家躺在祖宗怀里炫耀的东西不多，没有那么多的傲慢与偏见，她才能够放下包袱，埋头苦干，轻装疾进。今天，加国无论在经济、文化、政治方面，还是在科技、环境、生活质量方面，都位列世界最发达国家之列。最近的1995和1996两年，加拿大都被联合国教课文组织评为“全球最宜居国度”。

　　加拿大也许是当今世界上最有资格声称文化多元的一个国家。作为一个移民性的多民族国家，在这里几乎可以找到世界上所有的民族。种族歧视问题，在这里相对而言是少见的，尽管有的国家更会自我标榜些。一个例证是，不但街上涌动的人流中，你可以看到各色人种，而且在政客、公务员、律师等通常被白人垄断的“阳春白雪”职业里，也可以找到黄、黑、棕色人来。加有英语、法语两种官方语言，分别是主流人群英裔和法裔的语言，但操德语、拉丁语、汉语甚至高丽语、高棉语的人也不在少数。在温哥华的华人区，可以看到满大街的汉语标识，满大街黑头发黄皮肤的行人，以及菜市场用闽粤方言讨价还价的老太太。你可能会误以为自己走在我国南方的某个小城里。

　　移民作为加国的一项长期国策，是保障这个疆土大国繁荣强盛的一种无奈选择。对此，加国民的心态是十分矛盾的。多少有点患得患失吧。不过，把移民范围主要限定在投资和智力移民上，宁缺毋滥，倒是十分明智的。如果有人想移民，我建议首选加拿大。

　　我们在多伦多下榻的旅馆，位于教堂林立的“教堂”街上。有意思的是，这条名字圣洁的街道却是同性恋者频繁出入的所在。不少房屋建筑上插有多色的彩条旗，即同性恋者的旗帜。街上的酒馆食店，也多是同性结伴，成双入对，招摇过市。有的公然当众拥抱接吻，行人亦见怪不怪。我们却觉得很不自在，有些森然。平时我们对同性结伴习以为常，这里结伴却隐约感到有人侧目而视。与此街平行，相距不过百米的邻街，就是著名的商业街名为“中央街”，其中一段据说是红灯区。果然是灯红酒绿，三级影院、按摩院什么的比肩而立。这也许就是多元文化的一个侧影，但我们该如何评价它呢？

　　加国经济总量不算大，但却是一个经济强国，人民生活富庶悠闲。这个国家不但出口渔产品、农产品、林产品等，也出口机械、电子、计算机等高技术产品。据说，全世界新闻纸的一半是由加拿大提供的。在多伦多附近的加拿大北方电讯公司里，我们领略了现代化高技术大企业的风貌。这是一家生产程控电话交换机、计算机和其他信息系统设施的大工厂，生产、办公完全自动化。整座工厂就像一个封闭的小社会，从工作到餐饮、娱乐、健身、休息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可以足不出户。

　　加拿大完善健全的社会保障和福利体系，在世界上也享有盛名。其国民只要愿意，即使不工作，单靠领政府的救济金，也足可以衣食无忧。怪不得可在街上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流浪汉，在无所事事地晃荡呢。有的流浪者大冷天住在街道边的大纸箱子里，让人觉得可怜兮兮。其实，他们这是自愿的一种生活方式，而不是被逼到这个份上了。对于散居在北方寒冷旷野乡村里的老人们，政府每年定期派直升机将其集中运到温暖的南方城市，为其体检医病，顺便购物、旅游、休养。社会福利之高，可见一斑。

　　加拿大是一个年轻而富有朝气的国家，工业化、现代化水平很高。蒙特利尔市繁华区的购物中心，大到纵横各占一个街区，地下三层，地上好几层。商品那是琳琅满目，只要肯花钱，你可以买到世界上任何名牌。加国东南部的哈利法克斯市，不过是三、五十万人口的中小城市，也就是中国大一点县城的人口规模，却有着世界一流的24小时全天候的现代化机场。

　　由于历史不算悠久，加拿大和其他西方国家比较起来，历史上的风云人物凤毛麟角，征服与被征服的辉煌与屈辱不多，当然也就少有劣迹。加拿大人虽也介入了不少战争，但总体上说，都是敲边鼓的，不像他们的先祖英、法、德国人那么血腥。特别是与我国，历史上的瓜葛过节不多。在多伦多著名的国家电视塔附近，有一座华工雕塑，纪念一百多年前在修建加拿大东西大铁道时死难的华人劳工。由于受奴役和悲惨的生活生产条件，死难者不计其数。这是我近代以来屈辱史的一个片段。

　　由于受意识形态偏见的影响，公正评价一个国家的政治制度是困难的。不过，即使不说魁北克省因民族问题而整天闹独立，像加拿大经济和生产力发展水平如此之高，再加上得天独厚的资源环境优势和非常小的人口负担，我认为这个国家原本可以管理得更好一些。不管怎么说，流浪汉、乞丐、妓女、两极分化等生活负面现象，似乎与这个国家的高度繁荣不大和谐。

　　

　　注：本文作于1998年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