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复在天津三十年》之十:李鸿章认为严复思想激烈,不之近也


 10)李鸿章认为严复思想激烈,不之近也

          严孝潜

        1883年3月19日,吴仲翔根据严复的建议,提请在学堂前操场东偏,竖立高8丈桅杆一枝,配备桅盘、索梯、铁缆,以便教习课操之余兼教诸生升桅,予练手足而壮胆气。李鸿章应允並指示大沽船坞如式配造。

        1883年上半年,严复奉李鸿章之命,函商英国皇家海军学院总教习蓝博德,请其代为延订管轮正副教习。

原定正副教习分课理法、手艺,薪水分别为200两、100两。蓝博德表示, 管轮正副教习薪水标准偏低,中国如需聘请练船教习,愿意一并协助。此外,延募管轮洋教习原拟合同约定:学堂为洋教习提供一所洋房、配套生活用具以及医资药费。

        关于延订管轮正副教习。1882年5月,李鸿章特别批示:“萨镇冰暂充教习,原非常局,两年后必须另延洋师,务饬严宗光、萨镇冰予为咨访,届时禀请延订为要。” 但实际上李鸿章这时只让时任驾驶学堂洋文正教习的严复,函商英国皇家海军学院总教习蓝博德,请其代为延订管轮正副教习。并没有叫时任管轮学堂洋文正教习的萨镇冰参与。

        鉴于第一届驾驶学堂学生已入学二年,而水雷学堂并入水师学堂也己一年,北洋水师学堂由原先只有驾驶学堂一个专业,变为具有驾驶学堂和管轮学堂二个专业,专业增加,规模扩大 。按照1882年制定的《北洋水师学堂章程撮要》 “驾驶学生,专习管轮驾船;管轮学生,专学管理轮机。在堂应授功课毕后,均上练船历练”的 规定,天津水师学堂开始筹备练船事宜,指派“威远”为练船,制定了《北洋水师练船章程》,并通过严复向英国皇家海军学院联系招聘练船洋教习。

        1883年9月,严复经与吴仲翔反复商议,建议将延聘管轮正副教习,原拟合同约定的两条内容删除,代以每月各给津贴银50两由洋教习自理,以免节外生枝,另根据蓝博德的意见将洋教习薪水各增加50两。

        李鸿章批准了严复的建议,並指令严复速将改定合同抄寄蓝博德查照妥办,“务须代觅有水师头等学照,学有根柢,教法与现时新式各项轮机相合者赶为廷订二名,尅期来津”。

        稍后,严复还受李鸿章委派,与英国海军学院联系,请求推荐练船正洋教习人选。后由吴仲翔呈送的《拟慕练船正教习等合约》亦获批准。严复旋将合约妥细译寄蓝博德,嘱其从速妥为延订。

 

        李鸿章创办水师学堂,明是为北洋海军培养人才,暗是以这张王牌来加重自已在朝廷的分量。而且,在北洋水师,任人唯亲,培植党羽,建立自已的政治势力。他延揽人才的最直接目的,也是在于扩大自已的政治势力。李鸿章把严复调到天津,也是希望他以后能成为自已属下一员主将。据林耀华《严复社会思想》记载:“李鸿章初甚器重先生,尝示意其执贽称弟子,而先生勿屑也。”然而,严复对于晚清官场的习气总是格格不入的,严复并没有向他表示过如何的感激,除了公事,竟连他的府上也不大走动。

        严复在1881年回闽招生时,由於李鸿章并不关心严复挈眷事,“谒博相时,渠亦未问及此,想以为此弟家事,听弟自谋之”,经济又很拮据,所以当时没有带家眷来津。经过一年的积挣,终於在1882年,严复才将母亲、妻子以及大儿子严璩(字伯玉)接到天津共同生活,这时严璩已八岁。

        这一年,与严复同期出洋,到法国留学的马建忠也曾一度参与北洋水师学堂教务。还有,也是福州船政学堂同学、一起去英国留学并兼任翻译的罗丰禄,时任天津大沽船坞总办。

        严复在英国留学期间,正值西方资本主义的全盛阶段,“无论一沟一塍一廛一市,莫不极治缮葺完”;而我国城镇“虽通衢大邑,广殿高衙,莫不呈丛脞抛荒之实象”。当时的英国和法国是西方先进思想最活跃、最发达的地方,欧美各国为达尔文进化论学说所震撼,大思想家、大学问家辈出,诸如赫胥黎、亚当•斯密、斯宾塞尔、卢梭、孟德斯鸠等人都成了严复的崇拜对象,促使他在业余兼习了哲学、政治、经济、社会诸学,思想大开。

        那时的严复意气风发,出于爱国之心,“极喜议论时事,酒酣耳热,一座尽倾,快意当前,不能自制,尤好讥评当路有气力人,以标风概”,表现出 “议论纵横”,“恃才傲物、锋芒太露” 的性格,驻英公使郭嵩焘也认为“又陵(严复)才分,吾甚爱之,而气性太涉狂易”。

        严复回国来天津后,还是我行我素,他不仅月旦人物,又喜议论时事,评弹社会政治。他感慨回国后,1880年来天津,看到的是“天下茫茫,到处皆是无形之乱,饥驱贫役,何时休息”发出“兴言至此,黯然神伤”的感叹,表现出高度的忧国忧民情结。当时,他甚至还想“拟二三年后,堂功告成,便当沥求上宪,许我还乡”。严复在1883年冬,曾作《社燕》诗一首,也流露出这种心态:

                  一夕西风动玉钩,画梁如语听啁啾。

                  似言华屋原堪恋,无那高巢易得秋。

                  来日园林还昔主,归时沧海见横流。

                  寻常百姓家家是,王谢堂前认得不。

        这是目前在《严复集》中,看到的严复的第一首诗作。

         1879年,日本吞并中国藩属琉球,改为冲绳县。事前李鸿章致总理衙门称,琉球“无关国家轻重,原可以大度包之”。李鸿章托来津访问的美国前总统格兰特,东游日本时,代为说情调解,但无济于事。格兰特的武官复函李鸿章说,日本认为“中国亦不过以笔墨口舌支吾而已”。中日交涉就不了了之,日本侵占琉球终成事实。  对此,严复看到日本海军不断强大,径翦琉球及日本留欧海军学生归国后的“用事图强”,再看到国内风气窳败,朝野上下吃喝玩乐,便不禁悲切忧叹,满怀愤慨。严复在中西两种制度巨大位差的刺激下,忧心如焚,在天津教学之余,与友人的聚会中经常对人说:“如果这样下去,用不了三十年,中国的领土与藩属将被吞灭殆尽,那时似就会像老牛一样,让外国侵略者牵着鼻子走”。这些话说的本是实情,听到的人不理解他的话,传到李鸿章那里,李鸿章认为严复思想偏激,不是可以拉拢成为自己势力的人,就不再去理会严复。关于这件事,陈宝琛写道:“君慨夫朝野玩偈,而日本同学归者皆用事图强,径翦琉球,则大戚。常语人,不三十年藩属且尽,缳我如老悖牛耳!闻者弗省。文忠(李鸿章)亦患其激烈,不之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