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刘长杰 (《乐居周刊》社论,发表于20140415)
他踩着泥滑山坡道,攀上路边陡坡,用手抓了一把泥巴捏捏,察看挂坡地种植的艰难;他踩着泥水来到田间,抄起铁锹翻起泥土,蹲下抓起土块仔细察看,“这只有‘十个水’吧,再能下一天一夜就好了”;他攀上陡峭的沙土坡,查看棚户区的全貌,鞋和裤脚沾满尘土,他对围拢而来的棚户居民们说,“一定让你们住上新房!下次我来看你们的新家。”
中国人推崇身体力行,李克强总理的这些动作,冲击力很强,给观察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随着他的真抓和实干,保障房建设已经成为房地产业一支不容小觑的开发力量。
按着规划,“十二五”期间国家要投资建设3600万套城镇保障性住房。在2011年已经开工1000万套的基础上,2013年全国保障房基本建成470万套、新开工630万套。2014年,全国建设的目标是基本建成480万套以上,新开工600万套以上,其中棚户区改造370万套以上。
370多万套棚改房,李克强新近考察的赤峰市铁南棚户区改造项目,当在其中。而今年1080万套竣工和开工的保障房工程,以平均每套60平方米的面积计算,全国保障房年开发总量应在6.5亿平方米以上,这一规模相当于万科集团2013年开发量(竣工面积1303万平方米,开工面积2131万平方米)的19倍。
另外,加快棚户区改造,让亿万居民早日“出棚进楼”,是国家改善民生的硬任务,也是李克强经济学“有力拉动投资、促进消费,推进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的重要内容。
从这个意义上说,保障房开发事实上已经成为影响中国房地产业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而“到2015年末,全国城镇保障房覆盖率将提高到20%以上,基本解决城镇低收入家庭住房困难问题”这样的大规模短期开发目标,堪称时间紧、任务重、压力大,其外延问题的繁杂性,着实让人为政府捏着一把汗。
保障房有别于由市场形成价格的商品房,是针对低收入家庭建设的具有社会保障性质的特殊住房,包括廉租住房、公共租赁住房、经济适用住房、限价商品住房、共有产权住房等。
事实上,不论以哪一种形式开发建设,保障房都不可避免地存在着重建设、轻管理的现象;而随着越来越多保障房的竣工入住,其面临的问题似乎越来越多,比如设计滞后,质量隐患,分配不公,入住率低,选址偏远,管理漏洞,资金短板,政策不周,法制不全等等。这其中,质量问题和资金短缺,一直是社会关注的两大热点。
人们都知道质量是住宅的生命线,任何有关保障房出现质量问题的报道,都牵动着公众的神经。与此同时,建设资金的捉襟见肘,在保障房建设过程中一直如影随形,以至于每每启动一个新项目,政府都会言之凿凿承诺“投资及时、足额到位”。
保障房不是新生事物,但带来的挑战一点不少。然而就算质量问题令人不齿,资金短缺导致烂尾,我们以为都不算“最大”;在所有的挑战中,一个一直潜伏在集中连片的保障性社区里、隐藏在困难群体喜迁新居笑容背后的最大隐患,是新建的保障性社区过于偏远和集中。
因为保障房是“民心工程,德政工程,阳光工程”,所以为了保障安居、拉动投资和促进消费,一段时间以来,保障房建设选址偏远、大规模集中连片开发的现象极为突出。可从长远发展和历史教训看,这种空间布局极有可能因“居住隔离”引发多种深层次的社会问题。
作为一种易见的“城市病”,居住隔离是指不同社会群体居住在不同层次的社区中,进而产生隔离,甚至演化为歧视和敌对。这样的教训,二战之后英美法等西方国家经历过,新中国成立前也经历过。老北京“东富西贵,南贫北贱”的说法,指的就是居住隔离状态;而昔日广州“东山大少”、“西关小姐”的说法,也包含着身份阶层的地理差别。
棚户区原本居住的就是弱势群体,他们的素养、观念和能力,不会因搬上楼房而迅速得以提升和改变。假如今天的保障房分布,不能融入城市普通社区中间,而是偏居一隅、配套匮乏,那新建的保障性社区,与搬离的老旧棚户区何异?
一个社区弱势群体高度集中,极易造成居民居住空间和社会地位的双重边缘化,引发或加剧社会分层和贫富差距的标签化、贫困的聚集与再生产、纵向社会流动不畅等问题,进而重蹈其他国家“居住隔离”的覆辙。
隐患险于明火,防范胜于救灾。再急也不能继续原有的做法,应当鼓励在普通住宅项目中配建一定比例的保障房,由整体开发转为开发配建,以“构建多元混居社区”为城镇化发展目标,实施相应政策,让城里人融洽地生活在一起。无论贫富,无论强弱,能共享一片蓝天,共处一座城市,共织一个梦想,共同走向富裕,善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