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程刚
文/潘国尧
感恩节之夜,老衲居然梦见了程刚。
这似乎是在提醒我:程刚曾经是你需要感恩的人。
说恩人似乎是有点过,在我看来可以,未必程刚会同意。
还是92、93年吧,那是老衲最难过的两年,那些年,老衲几乎没了朋友,或者几个朋友自动与老衲保持距离。人这一辈子,落难的时候总会有,只不过有的人更难一些,有的人总有办法化解,总有人帮助。老衲是那种落难了就自我消化的那一类。虽然那时双亲还在,但是老衲不愿把自己的负面情绪总是带给他们。
所以那些日子,老衲下班后几乎就足不出户,与电视机为友,竟也相安无事。
但是程刚总有电话过来,一般就那几句:老潘,晚上过来喝酒?老衲总是说,不了,每次都是你请,我都不好意思了。程刚也不跟老衲客气,接着会说:所里今天发螃蟹了,很肥,你来吧。或者说,今天老家来人,给我带糟货来了,特下酒。
那时,老衲天天想把自己灌醉,所以这样的勾引总是十分有效,嘴上说不来了,腿却总是管不住。老衲的姨妈,现在还健在,祝福她老人家长寿!老衲的姨妈知道我喜欢喝一口,而且特别喜欢喝家酿的那种混酒,一年四季也不分,家里又有自家种的江米,所以几乎常年给我送酒,她老人家不是一壶一壶的送,就是那种农民下地干活自备的塑料壶,而是一坛一坛的送,就是装绍兴元红酒的那种大坛子。
这种酒一个人喝没劲,往往几口下去后就索然无味了,这是因为这种混酒是甜酒,没有合适的下酒菜,跟喝饮料没啥区别。如果有对手,你一碗我一碗的互相灌,相当有意思。
于是每次去程刚家,老衲就带上一壶,基本是十斤左右的那种壶,每次带去了都得喝完。
这种被称为老白酒的土酒,非常容易让酒鬼出问题,因为喝的时候口感好,一碗一碗的灌,殊不知后劲贼大,身体状况不好时,就吐,身体吃得消,就借酒来事。老衲的酒风是一喝高话奇多,荤的素的全上,那时候全然会忘记自己的处境,仿佛握了虎符一样豪迈。而程刚酒品极好,任你胡说八道,只要他端起酒你也能端起,然后一仰脖子都下去了,程刚就会露出极满意的神色。
有时候,程刚也会叫几个说得来的朋友一起喝,那时总有些尴尬,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如程刚那么豁达,有的小鸡肚肠的,有的城府极深的,有的则很清高的样子,但是只要程刚在,他总能把老衲照顾得极周到,丝毫不会让我难堪。
程刚是镇上电管所的所长,具体的就是管理一个供电站,手下就几号人,没多少事,但是单位小福利好工资高,这全仗了他的那个老父亲给他找了这么好的一份工作。
程刚那时不到30岁,小老衲几岁,我与他的相识,源于县文联的一本内刊,那时老衲总在那里发些不着调的短篇小说,而程刚则总是在那里发一些小诗。我和程刚有一位共同的朋友,就是新江。越地方言,江和刚的发音是一样的。新江那时就是这个杂志的主编,他在县文联是有编制的干部,又跟程刚是老乡,老衲后来猜测,程刚如此照应我,可能是奉了新江的指令。因为新江一直看好老衲的文才,是那种编辑对作者的近乎至亲般的感受。这种感受,若干年后,当老衲也成为编辑时,都充分地领略到了。
不管新江有没有吩咐程刚照应老衲,总之程刚几乎每周都要跟老衲喝酒。
那两年,就这样在程刚家的酒桌上留下了许多美好的记忆,这以后,老衲父母相继去世,就再也不想在小镇上混下去了,果断地摔了铁饭碗去外面混。期间偶尔也回到小镇上看望孩子,记得有一次碰到过程刚,他骑着辆精致的摩托车,停下来,说了几句,但是竟然没邀请我去喝酒,但是后来老衲想,你为什么不邀请他喝呢?
也许,程刚以为老衲已经过了最困难期了,不需要他的照应了,谁知道呢,总之就那么擦肩而过了。
这一别就是十几年了,偶尔也想起他,想起那些喝酒的场景,觉得有点遥远。若不是梦里回放那场景,今天也懒得码字。
想起程刚,更想起新江,他的命运与老衲一样坎坷,远的近的一概不知,也难怪,自己平时与胞兄都不通电话,朋友们的事知道的酒更少了。
李白喝高了说,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而辛弃疾喝高了则唱道:壶里乾坤大,杯中日月长。
酒,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祝福程刚,祝福新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