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罗斯:一种理想主义的幻灭


现在,铺天盖地的是索罗斯的消息,我们也不能免俗,权作抒情小品。以索罗斯的实践哲学,我们的抒情只是偏见,事实上,长久以来这个世界似乎也不打算与他和解。

 

“现年84岁的著名国际投资者索罗斯,在达沃斯经济论坛的晚宴上宣布终极退休,以后不再管理投资,而将全力投入政治慈善。”在一个系统性风险持续释放,投机型对冲基金的黄金时代,索罗斯的退出是多么不相称的行动。

 

本届达沃斯年会是理想主义者的伤心地,中国的风风光光和欧洲沦为众矢之的,判若云泥。即便,两个经济体事实上都在执行渐进主义的改革,区别只在于,一个是半封闭社会,一个是开放社会。而后者正是索罗斯毕生追求之理想。

 

他深受乃师卡尔.波普尔批判理性主义的影响,波普尔的举世闻名的《开放社会及其敌人》深刻的推动了战后“现代极权主义”版图一块块崩溃,而在2015年达沃斯,“开放社会”“及其敌人”同时出现在索罗斯天平的两端。这种失衡令人沮丧。

 

真正令人感慨的是,他说,“投资”和“政治慈善”二者并不相容。这意味着,他的实践框架的裂缝已经无法弥合,无法掩藏。

 

80年代以来,索罗斯的形而上理想和形而下投机统一于这一框架。如果要说得具体一些,他的毕生梦想,似乎是推动欧洲的复兴、开放与终极统一。这里是他的精神家园。说得更为具体的话,他致力于用金融美元来引导西方世界实现对两个有极权基因的国家——俄罗斯与德国——的重塑与约束。因此,他没有时间管中国。

 

他积极的参与了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的开放社会重建,遗憾的是,普京率领的俄罗斯严重偏离了他设计的路径。他曾经吃过亏,1998年俄罗斯金融危机之时,他的量子基金为他的幻想付出高昂代价。有一些迹象显示,他没有缺席2014年年底卢布的崩盘。他几乎已对俄罗斯感到绝望。

 

1992-1998年,长达7年时间,从英镑到港币,索罗斯对内嵌了严重公地悲剧的欧洲联系汇率体系(ERM)发起持续的攻击,助推了欧元的诞生。

 

没有财政统一,欧元的未来只是一出更高级别的公地悲剧。索罗斯不厌其烦的通过金融市场和媒体杂志发出警告,但政客们不再听他的话。次贷危机直到乌克兰危机中,他发现,无论是美国、德国、英国还是俄罗斯,都已逐渐沦为分裂,而不是推动欧洲复兴、开放、统一的力量。最遗憾的是,全球治理体系对此无能为力。

 

一个在道德上令人伤心的保守主义全球政治经济体系正在崛起,“去全球化”逐渐深入,国国相媾、威权复活,民主沦落。

 

作为一个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职业投资家之一,现在不做空欧元是不道德的。但他显然不打算这样做。他或许更应该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理想主义者之一。

 

他的一生,似乎都是用证伪主义去证伪古典经济学的失败,从而也就彻底的绕开结构主义去行动。因此,索罗斯的政治经济学甚至不是现代意义上的,而是乌托邦。像他这样极度理性主义者,很难解释这一“乌托邦”的顽固存在。也许,只能是他的信仰,一种家国情怀。只有这个东西才能,也最终的,打败了他。

 

让我们向一位老人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