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程千里送给古丽莎汗的礼物


 

 

我从来没有这样感动过:日行千里去送礼。

因为感动,我经常给人们讲述她的故事。

她那天出门前戴上了一条头巾,她像往常一样把头巾认真地整理了一番才走出家门。

这是她非常喜欢的一条头巾,是一周前才买的头巾,是在乡里的集市上买的。那天她在摊位前看来看去挑选了很久才选中了这条头巾,但价格很贵:60元。

她跟丈夫一起种了20亩地,种小麦,种棉花,很辛苦,用60元买一条头巾对她来说是无法接受的奢侈。

她想要这条头巾:老板,价格能不能低一点儿?

老板让到50元,又让到30元,她都舍不得把钱掏出来。

最后她买下了,25元,比她可以接受的价格多了5元。

她每天都戴头巾,做饭、干活儿都要戴头巾,但她平时还是戴过去的头巾,舍不得戴新头巾,只有在她看来是很重要的外出时才会把新头巾取出来戴上。

那一天她戴的是新头巾,这是第二次戴,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条头巾不再属于她了。

那天她在医院看到院子里停放着一具尸体。她不知道死者是谁,只知道是个汉族人。

死者是因骑摩托车发生意外事故死亡,耳朵和鼻子流出很多血,惨不忍睹。

那时是8月,天气炎热,很多苍蝇围着尸体嗡嗡地叫着。

她看到死者血迹斑斑的脸上爬满了苍蝇,她上前试图用手驱赶,但她也知道这无济于事。

她很快想到了一个办法:她把自己的头巾摘下来,盖在了死者的身上,遮住了死者的脸。

她叫古丽莎汗·阿不力孜,30多岁,维吾尔族。

她回到家里,家人很奇怪,怎么没有戴头巾?

父亲得知原由后,很欣慰地对女儿说:我们和汉族人是一家人,你做得很对!

父亲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就教育他们要多跟汉族人交朋友。

古丽莎汗的丈夫知道此事后,对妻子没有一句责怨。

这事发生在2012年。那几年,新疆受宗教极端主义的影响,南疆有很多维吾尔族妇女戴上了面纱,并且对汉族人产生强烈地排斥心理。正是在这样的社会氛围中,她不管对方是什么民族,不管是什么宗教信仰,也不管是否熟识,她把自己心爱的头巾盖在了死者的身上,只为了避免苍蝇对死者的侵扰。

我知道这个故事后感动不已。

有一天,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给古丽莎汗送一件礼物——头巾。

怎么送给她呢?

我想到給她寄去,也想到托人转交,但后来感觉都不足以表达我的诚意和感动。

最后我决定:无论多远,我要亲自给她送到家里,送到她的手上。

我居住在乌鲁木齐,为了购买礼物,我去了民族商品最丰富的国际大巴扎,挑选了一个多小时。原本打算买一条,但不敢确定古丽莎汗是否喜欢,最后决定买三条,既有夏天戴的丝巾,也有可以秋冬戴的羊绒巾,总有一款会喜欢吧?

其实,我是一个对审美很自信的人。

20161117日,我凌晨5点多就醒了,9点去机场,11点多从乌鲁木齐飞行两个多小时后到达喀什,公路里程是1470多里。然后乘汽车去麦盖提县,近3小时到达县城,行程约190公里。又驱车近一个小时达到红光村,行程50多公里,然后坐车数十公里来到12小队,于下午18点左右走进了古丽莎汗的家里,把礼物送到她的手上。

古丽莎汗的丈夫这天外出,我很遗憾没能与他见一面,但她的父母都在。

因为语言不通,我与古丽莎汗的对话需要翻译帮助。

翻译转达我的话:你戴那条头巾的照片有吗?

没有。

我问:那条头巾是什么颜色?

翻译转告我:是红色。

我心中暗喜,我选的第一条头巾就是红色,而且是维吾尔族传统的艾迪莱斯图案。

 

 

我拿出包里的头巾请她试戴,她的家人和朋友高兴地帮她戴上,她微笑着,不言不语。

我千里迢迢来送礼,她什么也不说,让我不免有些许失落感。

最后我忍不住问:好看吗?

她用汉语说:好看!

我赶紧问:喜欢吗?

她用汉语说:喜欢!

我高兴的笑了。

 

红光村的前身是红光农场,成立于1960年,现在有4000多人,汉族与维族等少数民族几乎各占一半。六十多年来,红光村的每一届领导班子都非常重视民族团结,凡是来到这里调研的人无不感叹:这里的民族关系还跟解放初期一样非常和谐。

离开红光村时,村党支部书记南长禄告诉我:我们村里感人的故事很多!

看来我准备的礼物太少了!

 

 

作者:王大豪

20161118日凌晨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