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场上的那些破事(19)
文/潘国尧
【说明】
列位看官大人:
在下潘国尧,微信艺名阿六(laopan53llm),江湖别称老衲,在此所发的小说均为作者的艺术创作,并非个人传记!因为作者经历坎坷,阅人无数,凡小说中的情节和人物,都是作者现实生活中的无数原型提炼而成,切不可对号入座!乡场上的人物,只有背景是固定的,人物和围绕人物发生的所有故事,时空散漫,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谢谢您的阅读!
暑假快结束前,按惯例,全县的中小学校长副校长都要去教委集中学习一周,至于学习啥,基本每年都是那些屁话,大家最关注的还是谁上谁下的问题。那些快捱到要下的人,指望着还能在温暖的床位上再撑一个疗程;在比较偏远学校做老大的希望往城里调,哪怕是调过去做个副的也行;副的做了几年了想升一升,哪怕换个猪圈也行,千副不如一正么;有那野心更大的,比如年龄、学历、业绩特别是背景啥的都硬的货,甚至在考虑想跳到旁边的牛圈里去混一混,比如有一年一个在比较大的中学里混了几年校长的货就直接被抽去做了副县长,这年头这个圈里就是那么几头猪把持着话语权,想让谁升官发财不需要去征求谁的意见,火候到了饭就熟了,树倒了猢狲自然也就散了……总之这一周的会议,故事太多。
而今年湖下镇的情况就更乱套了,因为十来个校长除了两三个被提前放出来外,大都还在纪委或者检察院被调查,一个萝卜一个坑,萝卜拔走了,那坑不能空着,所以这个破会上就更热闹了。
我的校长被他老丈人从检察院捞出来后就一直听话地待在家里。这次教委集中学习,镇教办没通知校长,而是让教导主任去参加了。校长很失落 ,他本来以为一切都还是老样子的,他还是做他的校长,教他的书,但是没人通知他去开会!
校长就给老丈人打电话,想让老头再去教委通融一下。老头说你就安心待在家里,一切等开学后再说。校长说我都退了钱了,还要怎的?
老头在电话里叹了口气,说其它几个校长还待在检察院呢,“就别再做那个校长梦了,今后能不能教书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老丈人搁下电话后,校长是真的很失望了,他想这回自己的命运是真的掌握在别人的手里了,因为连老丈人都没法救他了。
校长想了许久,随后就给我打电话,说想跟我喝酒。但是电话里话还没说完,就被他老婆夺了话机。
我知道校长的小脾气,心里有事就会抑郁很久,不像我,睡一觉就啥屁事都没了。我就决定再去趟他家里,刚好烂货往家里带回来很多葡萄,就装了一大箱子绑到了自行车上。
天热,又是中午,骑到乡场上时就口渴得要命,我想去阿观超市里要水喝,但超市却关门了。我又去花货的饭店里,但饭店也关门了。没辙,我只好去菜场里找水喝。
文龙的老婆正在切碎肉,我说给点水喝,她就给我在冰柜里找出一瓶雪碧。我灌下去大半瓶子,说才一多个多月时间,这乡场上咋变化这么快呢?
文龙老婆说自己每天在菜场里,也没见到有多大变化啊。我说阿观的店关门了,花货的饭店也不开了。文龙老婆说花货不是在阿观超市旁边跟院长一起开诊所么?“阿观关门是因为没钱进货了,他的钱都被小个子卷走了,唉,说起来还是我们没钱安耽啊,好多人家都把钱搭进去了!”
我没心思跟文龙老婆扯开去,就继续骑车赶路,但路过院长的诊所时却听到花货在哭,就一只脚支在地上大声说老洪你他娘的一结婚就开始揍老婆了?老洪出门来把我拉下车,说这么热的天你去哪?“来,屋里坐一会吧。”
我进屋,花货依然在嘤嘤的哭。我说这是为啥呢?老洪说花货往小个子那里扔进去小十万块钱,心疼好几天了,只要没人,就哭,我也烦着呢,你劝劝她吧。”
我说钱这破玩意,水里来汤里去,没了就没了,继续挣呗。
花货说老四你说得轻巧,这十万块钱我能不心疼吗?整整一年白干不说,为了把那些白条变现,我是天天在镇政府里像个叫花子一样的要钱……现在,说没就没了。
老洪说好在我还叫你留了一半,要不,你还让人活不?
我说花货你一下子哪来的这么多钱?
花货只好把自己转让鞭炮批发证的事跟我说了。我说转让掉也行,“说实话,这老王确实水深,跟他干,风险还是比较大。”但是我说你才跟老王要了20万,那是便宜这土匪了,“怎么也得熬到年底,大家三五三十一的分些钱。”
花货听出了我的话里有话,马上说老四我本来是想在小个子这里赚些钱,然后弥补你几个钱的。
我说这鞭炮批发里外都是你和老王在鼓捣的,我确实也没帮多少忙,“要说弥补,倒是老王这土匪欠我一个交待呢!”
花货说这土匪上次还去废品收购站调查那些废钢的钱呢,还想找你要说法,“是我把他劝住了的。”
我明白花货的意思,就是这鞭炮批发证的事已没我啥事了。
不过这破事本来确实也没我啥事,我无非是把烂货出卖了一次而已,并且说不定烂货那边肯定是已经得到小舅子或者老王的好处了也说不定,这年头,他们体制内这帮混蛋做事有自己的一套。
我们几个正说着话,阿观搀着他老爹来挂水了。我说怎么回事?阿观说还不是给小个子害的,“老头子心里一急,就病倒了。”
老洪赶紧给老头配药挂水,花货这回反而安慰阿观父子说:不就是那点钱么,“我十万也搭进去了,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阿观说他这搭进去的五万元里还有老爹的两万棺材本啊,说完自己的眼眶就红了。
花货给老头挂上水,叫阿观先回去,说老头她会照顾好的。阿观说自己回去也没啥事可做,“超市也关掉了,去向我那婊子老婆要炮仗,这狗日的竟然要我先给钱,还说现在这批发生意都是她在做了,不给钱谁去拿货都不好使。”
我说那你们现在还住一起吗?
阿观说这货整天跟老王混在一起,还在乡政府里整了一个办公室,根本就不回家了。
阿观爹叹了口气,说儿子是早想把儿媳妇给踹了,“但是我想再聚些钱,等阿观承包了海涂的鱼塘后再离婚的,可谁知小个子会跑掉的呢?”
阿观给老爹的躺椅上盖上一件衣服,说爹你就先安心养病,“我的事,我自会了结的!”
阿观爹担心地看了一眼儿子,说你还会年轻,还有机会翻本的,可千万别做傻事,“有些事要了结,也该我老头出面啊!”
我在老洪的诊所吊扇下坐了一会感觉身子好过多了,就嘱咐花货和阿观父子说大家都要化悲痛为力量,“我得再去校长家一趟呢,人家出的血才更多呢,一大家子的钱都搭进去了,校长的公职现在能不能保住都还是问题呢!”
我把葡萄卸下来码在校长家厨房的水泥地上,校长老婆用手指了指楼上,意思是叫我去劝劝校长,然后压低声音跟我说:都难过好几天了,没事就像个女人一样的流泪。
我就去楼上看校长,才几天时间,这家伙人就瘦的不像样子了。我在他身边坐下,但这家伙一直没正眼看我,我猜想他还是在记恨我,毕竟这事是我把他绕进去的,但我当初的意思只是想让他给小个子救救急,谁能估计到这家伙会被小个子的钱带坏的呢?
但我显然搞错了,因为校长根本没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他一会儿看一眼门边的电话机,一会儿看一眼床头的大哥大,他似乎在等谁的电话。但电话一直没响。
校长老婆给他端来一碗木耳汤,嘱他喝下去,说心里再怎么苦,饭还是要吃的。但校长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我只好把木耳汤接过来,一勺一勺的喂他吃。想起自己在乡中的这十来年,我虽然并无一官半职,但在所有老师的眼里,我都是学校里的无冕之王,这是因为我的背后始终有校长给撑着。现在,校长倒下了,我倒是并不担心自己在学校里的地位会受到什么影响,说实话,谁来做校长都不能把我咋样。但我和这家伙之间,除了同事这一层关系外,更多的已经上升到了亲人的层面,是兄弟了。虽然这家伙有一段时间跟小个子玩得很嗨皮,我心里曾经有股酸味,但现在我才明白,这家伙在我的生活中地位是如此的重要,他这一倒下,我甚至觉得有一种天塌了一半那样的严重。
我把木耳汤喂完了,正要下楼,却听见门边的电话铃响了起来,校长要起床,我把他按住,说我来接。
来电话的是镇信用社一个自称是负责人的家伙,那家伙说要找校长,我说校长身体不太好,“有事你跟我说,我是他兄弟!”
那家伙说自己原来一直在乡场上跟校长是朋友,“我咋没听说过校长还有一个兄弟!你他娘的是老四吧?”
我这才听出来是原来的乡信用社主任老韩的口音,就说你有屁就放,“跟我说跟校长说的效果是一样的!”
老韩就直接问那套流水线现在哪?我就告诉他说被校长压下了!老韩说他娘的我们放贷给小个子的那500万元可是以这套设备做抵押的,“你现在把设备拆走了,我们被借走的钱怎么办?”
我说这都是小个子作的孽,“你们得找小个子去要钱啊!”
老韩说他娘的当初我们给小个子授信是有前提的,就是这套设备的使用权归小个子,但所有权实际上是暂时归信用社的,小个子只要正常生产经营,每月按期还本付息,直至付清全部500万元的贷款后,这套设备才能真正归他,“现在你们把流水线拉走了,鞋厂就不能正常生产了,也就无法正常还贷了,实际上是校长侵犯了我们信用社的国有财产,你们如果不把设备还回来,你告诉校长,下一步我们就要考虑起诉他了!”
我以为老韩是在吓唬我,就说韩大头你他娘的别咋咋呼呼的,“老子是被吓大的么?!”
但韩大头仍然警告我说要把原话带给校长,说他们是认真的,“如果半个月之内不把设备送到信用社,我们法庭上见!”
校长家的电话音量开得很大,他都听见了,看来这个电话又像是再一次给了他一个雷击一样的糟糕。
校长说老四我是不是今年流年不利啊?我说他娘的人活一辈子,不如意的时候总是有,过一关是一关,也许你会越活越精彩的!
但校长摇摇头,说自己这辈子除了教书做校长,恐怕也做不来别的活了。“这套设备堆在家里也变不了钱,就按韩大头的意思把他拉回去吧。”
我说这不行,设备没了,你的钱就没了,这世道,不能总是做善人!
校长还是摆摆手,说老四你不懂的,这年头跟别的单位都好打交道,就是不能惹银行,“这帮孙子在钱上面说翻脸就翻脸的!”
但我还是坚持认为在小个子没有确切消息之前,这套设备是断然不能交出去的,“这可是你老丈人作出的决定,是退还是留,也要征求一下老人的意见吧?再说韩大头不还给了半个月最后期限吗?”
其实我隐约感到,这套设备可能会成为校长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论这家伙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但他这一手烂牌中也就剩下这个东西是突破的唯一希望了。
人在极度伤悲中,对大方向的把控是很容易出问题的。形势逼得我只能打起12分的精神参与这家伙眼前所有的破事。说实话,从检察院抓走校长的那一刻起,除了校长的老丈人,就是老四我最关心校长的破事了,虽然我在筹钱和捞人方面没出啥力,但几个关键点上我还是基本策划到位的。
校长说老丈人这些天基本隔三差五都会来家里转转的,“到时我再跟他商量一下”,校长说。
我说没得商量,这套设备坚决不能退回去,“你也是债主,信用社这么大一个盘子,他们的坏债多得是,你可别被韩大头吓傻,实在逼急了,咱就让妹夫找人去堵信用社的门!”
校长眨巴着眼睛看着我,说这可行不?我说没啥不可行的,这年头谁横得起来谁就是大爷,“祸水横竖都在小个子身上,有本事找他要钱去!”
我说完就要走,校长说不能再陪我一会么?我说我还有破事要找老王呢,这家伙偷偷地把鞭炮批发证换主了,“老子当初为办下这个证,把老婆都搭进去了,现在说转手就转手,老子一分钱没得!”
校长叫我也要小心,说老王是土匪,跟他讲不清道理的。
我说老子不怕,“把老子逼急了就把他的虎皮给扒了!”
我一边咋呼着下楼,一边跟校长告别,我的声音很大,其实并不是在给自己鼓气,而是在给校长鼓劲,我现在特别希望这家伙能像我一样地流氓!
但是开学后不好的消息却接二连三地传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