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关


   老子毫无动静的坐着,好像一段呆木头。“先生,孔丘来了!”他的学生庚桑楚走进来,轻轻地说。

   “请……”
   “先生,您还好吗?”孔子极恭敬地行礼。
   “我总是这样子。”老子答道,“馆里的藏书都看过了罢。”
   “看过一个角了。”孔子有些焦虑,“图书馆里的藏书,有物理、化学、几何、算术、工程、科技、农业、律法和洋文,我只看历史、地理、哲学、管理和文学,拜见过七十二位主子,却没有人采用。”
   “你还算幸运的哩。”老子说,“六经只是先王的陈迹,传统文化产业化只能趋向娱乐,GDP创造主要靠生产和贸易,金融去杠杆会造成整个高产业结构调整。人民币是印钞造币总公司印制的,但人民币难道就是央行吗?”
   孔子像是受了当头一棒,深深倒吸一口气,起身就要告辞。老子也并不挽留,起身送到图书馆的大门外。
   老子要出去旅行,只买了硬座,许是年纪大了,挤不动了,就走到软卧的车厢。乘务员来查票,“这个,你去问我的秘书——”老子说着,用手一指,乘务员竞自向硬座去了,却找不见庚桑楚,也只顾查票。
   老子到了函谷关,没有直走通关的大道,却把拉杆箱一推,转入岔路,寻找能攀爬过去的铁栅栏。只要能勉强爬得上,也省了价格不菲的门票。然而不料转入岔路的时候,已经被摄像头照见,立刻被报了官。
   “站住!”关官一冲上前,看见老子的脸,立即放下防暴器材,接过拉杆箱,“原来是老聃馆长,我在附近开了个农家院,读书的时候,就爱听先生的讲课……”
  老子抓紧了拉杆箱:“我记性坏……”
  “自然,自然,先生是忘记的了,我到图书馆查《嘉陵江上游地区文化遗存》,曾经拜访过先生……”
  到得关上,立刻开了大厅来招待他。
  大家喝过开水,再吃烙饼。吃饱喝足之后,关尹喜提议他讲学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大家看着投影仪,低头作笔记。
  “道,本来可以说,但说出来,就不能称之为道了;名相,是可以描摹出行状的,但描摹的行状却不是名相。”
  老子一边说着,一边咳嗽。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抄。讲座讲束后,老子被送进厢房,尹喜递上清肺的陈皮。(陈皮,苦能泄能燥,辛能散,温能和,其治百病,总是取其理气燥湿之功,今天下以广中(新会)来者为胜。《本草纲目》这样阐释的一味中药。)
  大家还在外面议论纷纷,大抵是说老子的普通话不标准,一口河南味,速记都不准确,请他补发些讲义。
   “喔,我给你们印了,这些讲义,是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印行的,一本五六十元,大家谁如果需要,可以八折优惠……”老子说着,让庚桑楚搬出箱子来。
   “大家谁还没有书?”老子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
   只有一个学生仍在台阶上坐着,没有学籍,也没人理——他是旁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