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假期（24）：“塔洛”

2020-2-4

又看了一部万玛才旦关于藏区生活的电影“塔洛”，2016年出品。黑白片，长达近三个小时。

一个梳着小辫子的精瘦的男人在派出所用汉语背诵《为人民服务》，他只是背诵毛主席语录时用汉语。

他叫塔洛，牧羊人，光棍，连自己有几岁都不知道。他记忆很好，不仅能背毛主席语录，连自己放的羊的各种信息，都记得清清楚楚。他的羊群有375只羊，其中102只是他自己的。

为了办身份证，塔洛去城里照相。他的头发不干净，警察要他到前面的洗头店洗头。

洗头妹叫杨措，年轻，漂亮，时尚。她打听到塔洛放着三百多只羊，值十六七万，眼里放出热情的光芒，甚至对塔洛表现出热心和温存。

单身汉塔洛肯定很吃这一套。他终日就只知道与羊打交道，满眼除了羊就是大山，荒野。女性的温存可能是他从来不敢想象的奢侈。

照完相，塔洛又去找杨措，他对杨措的温存上瘾了。

杨措买雪糕给塔洛吃，塔洛很享受。

晚上，杨措带塔洛去唱卡拉OK。杨措喜欢唱，但唱得很难听。

塔洛没有勇气唱。在杨措的鼓励和勉强之下唱了一曲“拉伊”。“拉伊”就是情歌吧，很动听，很有韵味。可惜他只会唱一曲。

塔洛对杨措说，他回去再学，学会再来唱给她听。

杨措说她要离开这里，希望他们一起走。去拉萨，去北京；塔洛说还要去美国纽约。

塔洛抽烟呛着，说要喝白酒才能缓解。杨措给他买了白酒。

第二天早上，塔洛发现自己躺在杨措的店里。

杨措说塔洛醉倒了，是她将他背回来的。

杨措还说，头天晚上塔洛说过喜欢她。

塔洛肯定将这话当成自己的承诺了。其实在根本上他是不会喜欢杨措的。他后来跟警察说，他遇到了一个坏人。不过，杨措对塔洛是有吸引力的。她年轻，漂亮，骚情。而且，她还说他很帅。

杨措当然不会喜欢塔洛。他四十多岁了，病歪歪的样子，还一身臭味儿。杨措喜欢的也不是塔洛的幼稚和天真，而是别的东西。

 

塔洛回家前，在城里买了炮仗，双响的，五十个，花了115元。后来知道，炮仗是用来驱赶羊群的。又买了一箱白酒，一瓶5块5,。显然是假酒。

塔洛在山上放羊，也住在山上。

放羊的间隙塔洛在学唱“拉伊”，晚上也跟着收音机唱。

山上有狼。狼嚎的时候就出去放炮仗。

一天晚上，塔洛抽烟，咳嗽，于是喝酒。酒喝多了，睡着了。晚上狼嚎，没听到。半夜，狼闯入羊群，咬死了十几只羊。

第二天，来了个年轻人，估计是村里的干部，或者是他的雇主。他打了塔洛三个耳光。塔洛很可怜，没说话，傻呆呆的。

年轻人给塔洛留下一只死羊，让他吃。还说狼咬死的十几只羊都要他赔偿。

也许是为了报复，也为了躲避，也为了跟“自己的”女人在一起，塔洛将羊全部卖了。

塔洛进城，将十六万元堆到杨措的面前。

杨措的严厉再次绽放出兴奋而热情的光彩。

杨措为塔洛剃了头，说这样别人就认不出他了。他们准备逃离。

晚上，城里来了歌手，唱RAP的。

塔洛要去卡拉OK，他为杨措准备了新的“拉伊”。可杨措态度坚决地要去听RAP。塔洛顺从了杨措。

歌唱现场，有年轻人来调戏杨措，塔洛与之产生冲突。

他们离开，去了卡拉OK。

又是上次的故事，塔洛醉倒了。

第二天早上塔洛在杨措店里的沙发上醒来，发现杨措不见了，钱也不见了。

塔洛回乡下，准备到派出所自首。

所长没有听他讲话，而是要他背“为人民服务”。

因为他剃了头，又让他重新去照相。

后来，他就消失了。

 

从塔洛遇见杨措，我就知道结局了。

他肯定要上当受骗，要倾家荡产。杨措就是为了将他拉入地狱在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当然，实际上这是导演的安排。

塔洛的生活一向是枯燥的，乏味的。他住在山上，终日与羊打交道。

他是个孤儿，不知道自己的年龄。

他没有亲戚，没有朋友，孤零零的。他只有一台收音机，让他知道美国和纽约。

他生命的火花从来没有被点燃过，他很可能像山上的野草一样自生自灭，不留下一丝活过的痕迹。

然后，他遇到了杨措。

她夸他长得帅；

她给他买酒，给他捶背；

还告诉他他说过喜欢她。

在塔洛看来，她这样说，似乎是接受他了。

在塔洛四十多年的人生中，杨措的出现可能是他生命的第一次闪光吧。

也许值得冒险，做个“坏人”，卖了羊，与自己的女人远走高飞，去拉萨，去北京，去纽约！

塔洛说不上喜欢杨措。虽然他只是个牧羊人，一个孤儿，穷光蛋；但杨措不是他希望的那种藏族姑娘。

塔洛喜欢的，可能只是杨措表现出来的那种喜欢他的感觉；还有就是杨措带给他的向往。

当我看到塔洛努力学习新的“拉伊”时，看到塔洛将十六万毫不保留地放到杨措面前是，我觉得他好可怜——这个傻瓜！

塔洛最后有些后悔的是，他这一生成不了好人，而是成为坏人了。

在我看来，成为好人或者成为坏人都不重要，关键是要成为一个人。

不管塔洛最后是成为了好人还是坏人，但他在某个时刻是成为一个人了，这比他只是像一棵野草一样自生自灭要好吧。

 

看万玛才旦的电影，常常让我感觉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