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问有止境,修养无极限


学问有止境,修养无极限

欧阳君山

 

按:日前,与一学者朋友面对面交流,他坦率地谈到对“注目礼”思想及对我本人的批评,要害在两点:一者“注目礼”是不是真正一法通而万法通,二者我本人是不是存在严重的固步自封之嫌。撇开“注目礼”是不是真正通透在外,我当下表明两个意思:一者从理论创新上讲,我们不能够为创新而创新,凡事得讲道理,标新立异是应该反对的;一者从我本人心态上讲,心愿海纳百川,但亦反对为谦虚而谦虚——事实上,真正讲谦虚的人从来就不是为谦虚而谦虚的。有人曾打趣说:怀才就像怀孕一样,时间久了终会让人发现,自信终究也是藏不住的。

 

事实上,在学者朋友所批评的背后是最流行的见解,那就是:学问包括哲学社会科学在内,都是不断前进的,一切稳定都是僵化。个人认为,这只是最流行的谬见而已,在哲学社会科学上,尤其如此。2007年中,曾专门撰写文章回答过此一类质疑,观点十分鲜明:平常我们把学问与修养混为一谈了,实际情形是:学问是有止境的,真正无极限的是人的修养!今藉此机,顺捎上《虚心使人进步》,再发诸方家指正。

 

 

学问有止境

 

谁规定了科学都必须不断进步?

——题记

 

“中华文明的经济学证明”从西方的角度用西方的工具论证了中华智慧,我称之为“从西方走到东方”;正因为如此,它从头至尾,与中华文明并无多大的干系,形式上完全西化。

 

究竟是怎么从西方走到东方的呢?在《中华文明从此站起来了!!!》中,我特别表示,是藉着“终极思考”,“中华文明的经济学证明”从西方走到了东方。并进一步指出:单纯从经济学的角度看,是通过对均衡的终极思考实现了从西方走到东方。相应地,“中华文明的经济学证明”明确包含这样一个推演:人生的终极意义是征服自己,神闲气定,中正仁和,归于平静。

 

有朋友遂问,一肚子狐疑:终极思考?什么终极思考?是不是一实现终极思考,人类就不再需要思考?那这样不是很可怕吗?人类的知识难道真的存在一个终极?

 

首先想提醒的是,终极思考并不新鲜。毛主席当年说过,世界上的事情,你不想到那个极点,你就睡不着觉,不正是终极思考吗?“一点真疑不间断,打破沙锅问到底”,不也是终极思考吗?说白了,所谓终极思考,不过就是求真,与一般的求真区别是在于,它追求好奇心彻底而完全的满足;用大哲学家康德的话语讲,理性追求自己的满足。

 

当然,终极思考也的确不简单,在西方哲学史上,它被归入所谓“形而上学”,有点“不到长城非好汉”或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悲壮味道,往往是大哲学家才干的事。亚里士多德、笛卡尔、斯宾诺莎、康德、黑格尔、胡塞尔都称得上这样的典型,自然科学上的牛顿和爱因斯坦也算这样的模范。

 

轮椅上的史蒂芬·霍金也不例外,《科学的终结》一书作者约翰·霍根称霍金先生为“强人科学家”,意思就是强调其物理学思考与理论已根本不在实证层次,乃非形而上学的形而上学。哲学大家和科学大师之所以按捺不住终极思考的冲动,不只是个人好奇心的满足问题,同时也是在为人类追求一种精神上的安全感——尽管思考也是一种乐趣,但还是可以肯定,我们不是为思考而思考,有终极的想法,最自然不过!

 

终极思考或许情有可原,但人类的知识真的就存在一个终极吗?可用毛主席的相关思考来作一个很好的回答。自然科学的知识肯定没有终极,因为分析应该就是无限的,所以自然科学能够不断向前。毛主席当年坚信物质无限可分,以至于有物理学家曾提议把“夸克”之下更基本的粒子称为“毛粒子”。

 

不过,这只是理论上而言,在实践中,自然科学可能会存在一个无可奈何的终止,这就是分析的终止。“一尺之捶,日取其半,万世不竭”,可物质越往下分,越需要的能量越大,可人类的粒子加速器能量终归是有限的。正因为这种种障碍,霍根先生唱起了在国际上一时四方云动的“科学的终结”;与其说他是乐观或狂妄,不如说他是伤心。

 

人文科学的知识应该存在不变,即使是变,也必定存在一个不变的终点,因为与物性不定相反,人性是永恒不变的,现代人和古代人是同一种人,也和将来人是同一种人。毛主席之所以强烈主张“继续革命”,与他深谙人性不变紧密相关,反复告诫:一万年以后还会有斗争,即便是阶级消灭,也仍会存在正确和错误的斗争。事实上,毛主席心目中的阶级斗争就已经是精神世界正确与错误的斗争,与马克思所谓的阶级斗争并不是一回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应该与进化论紧密相关,世人动不动就讲创新和进步,甚至把创新和进步泛之四海。殊不知,人文科学实质上并没有进步,也没有创新。当代数学家兼哲学家怀特海说过,西方哲学史不过是对柏拉图思想一连串的注解而已。这并非言过其实,人文科学是关于人性的科学,人性永恒,怎么创新?如何进步?

 

一切宗教都应该是认为人文科学有终极的,事实上,一切宗教就是——至少它们自认为——这样的终极。儒家哲学一般不被人认为是宗教,但也自认为终极。这最典型地表现在《中庸》一段话上:“君子之道,本诸身,徵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一百代以后,圣人复起,也不会改变我在这里的说法,岂不登峰造极!

 

更奇特的是中华医学,虽然没有叫嚣“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但从中医发觞以来,几乎就静止不动;相比于西医的不断进步,“初一十五不一样”,中医简直是太阳,活生生一幅“绝对真理”的圆满架势。一部分人士对此甚不满意,说中医根本就不具备作为科学最起码的品格,但就是反对者也不得不承认:中医有效!

 

事实上,如果不是疗效说话,中医早已经被人活活踹死。咱们想问的是:作为救死扶伤的人体科学,为什么就必须不断进步呢?谁规定了科学都必须不断进步呢?更重要的是,我们已经理解中医了吗?中医应该能在硬科学层面上作为终极思考合理性的活证据!

 

有人担心了,甚至忧虑了,直至鸣不平了:终极思考再美再好,也断不可行,因为它竟然剥夺人最宝贵的权利——思考!殊不知,俗话说得好:“学来的歌儿唱不得。”在人文科学上尤其如此,真正要理解一种思想,甭说是作为终极的道,都需要自己去重新发现一遍,这里面得费多少思考啊!比如有佛偈云:“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要背诵这句话,非常容易,过目就不忘;但要理解这句话,非常不容易,甚至花一辈子也拿不下。再拿中医来说,我们真正理解了吗?简单地不承认,乃至用西医乱棍打死,岂不掩耳盗铃!

 

严格地讲,整个人文科学都不是学的,而必须靠每个人自己去思考和发现。著名经济学家张五常先生曾写过一篇有意思的文章,题目叫《经济学需要学吗》,郑重地探讨过此一问题,问:“一个今天平庸的物理学家可以教昔日的伽利略而有余,而区区在下那样了不起,可否教二百多年前的斯密呢?”被人视为桀傲不驯的五先生十分谦和,称《国富论》“我今天还要跪下来读”!并在文章最后指出:“经济学可以不学而达,也可以学而不达,但学而达之的奇怪地不多见。”从历史经验看,各行各业的大师多是不学而达,他们是自己去思考和发现的。

 

终极思考并非思考的终结,相反,它提倡每个人都去思考和发现,其意义仅只是为人类的思想指点正确的方向,要往这边走,而不要往那边去,从而降低人类思考与求索的总成本,如此而已。

 

事实上,终极思考不只为人类的思想指点了正确的方向,更重要的是,它为人类的行为指点了正确的方向,那是每个人真正应该努力和进步的地方。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修养无极限

 

 

上回谈到:整个人文科学根本上不是学的,而必须靠每个人自己去思考和发现。禅宗对这一点强调得特别突出,表现得尤其鲜明,甚至提出一个“越学越远”的说法,曰:“学佛三天,佛在眼前;学佛三月,佛在殿前;学佛三年,佛在西天。”

 

另一方面,禅宗用最大的力量来强调要自己去思考和发现,有一个说法就叫“教由魔主,佛由自做”——这正是“呵佛骂祖”之由来。六祖慧能更鲜明地指出:“自修,自行,自成佛道。”事实上,慧能原本一火头僧,能认出“白纸”,但识不得“黑字”,如果佛是学的,他怎么可能做一代祖师呢?

 

终极思考,一般地讲,是追求好奇心彻底而完全的满足。在西方哲学中,是康德所谓的理性追求自己的满足;在中华哲学中,即通常所谓的安身立命,乃一种与身心紧密相切的东西。

 

一部分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以为人类为知识而知识。事实上,即便是自然科学,它也追求一个安身立命,这正是大科学家都走向终极思考的原因。极而言之,假设人类已经掌握无限能量的粒子加速器,乃至无限速度的宇宙飞船,把宇宙从宏观到微观都摸索了一通遍,想知道的全知道了,甚至不想知道的也知道了,那又怎样——如果不切身心的话,不就宇宙如此这般吗,与尔何干!

 

从这个意义上讲,终极思考出来的终极之道绝对不应该只是一种知识,更应该与身心紧密相切。“中华文明的经济学证明”所发现的终极就正是从知识直接通向身心修养,这就是第四级推演:人生的终极意义是征服自己,神闲气定,中正仁和,归于平静。

 

这应该也是全部宗教的旨归,尽管表述各有千秋,或是与“命”合一,或是与“道”合一,或是与“神”同在,或是与“真主”同在,或皈依某一种人格化的存在,但要旨实质上都是平静。平静并不是静止,更不是僵死,相反,它是大活,道家称之为“心死神活”,禅宗称之为“大死大活”。

 

耶稣基督说“神就是爱,爱正是一个人归于平静后自然的对外反应。按“中华文明的经济学证明”,一个人要归于平静,必得征服自己,自我发现,得大自在,不再以别人的“注目礼”为转移,反而可以慷慨地向别人注目致礼——这不正是“神就是爱”吗?

 

正因为终极之道直接从知识通向修养,学不容易,行更不容易。“神就是爱”,多简朴的一句话,可看滚滚红尘,芸芸众生,几人能做到!据说有一个诺奖得主表示,人类该学的真知识在幼儿园就已经完成,关键是实行的问题。“三岁小孩都能说,八十老翁做不到”,大抵如是。

 

这正是终极之道的最大贡献,为人类指明行动的方向——改造自己!人生没有别的目的,那就是从心改造自己,使自己变得神闲气定,使自己成为中正仁和,使自己得大自在,使自己归于单纯与平静。

 

著名经济学家韩德强先生有一句口头禅:“人与人的差距比人与猪的差距大得多!”的确,尽管人形式上完全一样,但实质上可能存在不同的物理化学生理状态的。通俗一点讲,不同的智慧或许会对应不同的物理化学生理状态——综合起来可叫“能量级别”。

 

(顺便说一下,穆军先生有自己的一套独特哲学,他称之为“差异论”,从能量的差异角度出发来对世界进行解释,常说到的例子就是:世界上为什么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因为要完全消灭差异,需要无限的能量。我曾给穆先生提到,从能量的角度,“注目礼”也可以理解为能量的流向,人之所以需要别人的“注目礼”,是因为人本身存在能量坎陷;从这一意义上讲,“注目礼”的确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物理的礼,一点都不“虚荣”。)

 

一个刚刚“而立”的人与一个“随心所欲不逾矩”的人,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能量级别。一个普通人高喊“神就是爱”与耶稣基督叮嘱“神就是爱”,完全是两回不同的事,因为背后不同的能量级别决定了对“神就是爱”的不同理解和作为。形式主义之所以是高端精神生活的天敌(参见《大象无形》),原因正在这,尽管说着做着同一个东西,甚至形式上完全一样,但背后的理解和作为完全可以两回事,甚至截然相反。

 

这可能正是“整个人文科学根本上不能学”的原因所在,如果没有能量级别的提升,就是再努力地学,也只是“学来的山歌唱不得”,一种知识而已。这也可能是“各行各业的大师多是不学而达”的原因所在,如果已有能量级别的升华,完全能够做到触类旁通,甚至一点就通,特别是在人文科学上。

 

也正是在这一点上,我们能够最充分地看到欧洲启蒙时代的整体荒谬,竟然鼓吹和迷信“对大自然的否定是人类通向幸福之途”。遗憾的是,经过半个千年的努力,大自然的确已被“否定”得差不多,但人类的幸福似乎并没有实现。实际上,人类没有改造大自然的使命,我们的使命是从心改造自己,提升每个人的能量级别——这是人真正应该不断努力、能够不断进步的地方。顺便提一下,这个方向也正是当年毛主席要“继续革命”的方向。

 

最高的能量级别当然就是征服自己,这样的人胸怀宽广,深沉厚重,浩气充盈,爱心洋溢,因为他已经不再以别人的“注目礼”为转移,他包容别人,启发别人,引领别人,他与所有的别人在一起,他的能量与所有别人连在一起,他是“精神原子弹”!

 

或问:如果人存在能量级别,也就是不同的物理化学生理状态,那这种状态的差异能够用物理化学生理方法予以显示吗?请原谅我暂时不能回答这一问题,请问“极深而研几”的能量专家——中医和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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