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官与脚


                          乡官与脚

 


  脚和人身上其它部位同样重要,人用脚的时候没有感觉到它的重要,当没有脚时才想它。乡官是最小的官,和人身上的脚一样,永远离不开地,和脚一样是与它所处的位置有关。新中国一成立就有了乡官,直到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前,在那种一元化的社会体制下,乡官并无特别之处,和任何岗位上的干部一样,就像脚和手一样,正如当时的口号所说:“革命只有分工不同,没有职务高低之分。”那时的乡官政治地位,社会地位,经济地位和别的岗位没有什么两样。和人的脚一样,尽管当时穿的布鞋,人也不嫌脚,脚也不感觉苦累。

  上世纪八十年代起,中国农村经济体制转轨,乡镇职能转变,农村工作转型,特别是改革开放后,农村工作杂乱无章,乡官权力有限,责任无限。从中央到地方各个部门的乱集资、乱摊派、乱罚款,各类达标升级、各级政绩工程、各种瞎指挥、各项体制改革都要乡官来完成,乡官犹如人的脚一样,驮着一个人,又驮着人身上背负的重物,超过负荷脚就要磨出泡,脱了皮,甚至断了骨头。乡官要完成各级铺天盖地而来的任务只有不择手段,使出浑身招数。划分责任田,农民想不通,婆娘哭,娃叫唤,老汉骂,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退到解放前。即便这样,中国几千万亩耕地每亩每分都是乡官划分到户的,当时的苦衷谁能体会得到?

  以后的20多年里,乡官最难的两件事就是“催粮要款、刮宫引产”。乡官在收钱的过程中所受的酸甜苦辣诉不完道不尽,正象有的人所说的那样,乡官是“狗咬没人挡,吃饭没人管,睡觉没有炕”。乡官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没黑没明地向农民收钱,给国库入钱,不知为国家收缴了多少个亿的税款,却由于方法不当,受到了许多批评,很多乡官背了处分,也受到了一些不理解人的谩骂。乡官就象人的脚一样,人一见,就说臭。计划生育政策实行近30年,全国少出生了3亿多人,每少出生一例就含有乡官的一份心血,他们不知要说多少句话,跑多少次路,做多少次工作。为了国策的落实,有时宁愿冒受处分的危险,而采取一些行政命令等强制手段。计划生育成绩同样是举世瞩目的,但很少有人能记得有乡官一份功劳。三峡工程胜利竣工,国人为之振奋,可曾知道几百万移民的搬迁、安置,哪怕是移民的一只鸡都要乡官亲自过问。上级一句话,乡官要把几百万移民一个一个“背”出数千里安置,所做的工作量不亚于在三峡工程,但谁为乡官记过一功?“非典”肆虐时,全国千万流动人口的登记、测体、隔离,哪个乡官不是全力以赴奋战在第一线?哪个乡官惧怕过?农村哪里有险情,哪里就有乡官;哪里出现危险,哪里就有乡官,中国农村的很多事情都是由乡官扛着。

  农村就像大河里的冰块一样,脚走在上面稍有不慎就要滑倒,压力过大就会裂缝,甚至爆裂,爆裂后脚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但严重时全身也要掉进去。因此,基层政权建设问题不容忽视,国家和全社会都应重视乡镇政府的地位、建设、生存和工作环境,要有适路的体制和可行的政策。这几年来关乎农村的行政法规有几十部,很少有哪部法律授权给乡镇政府,但哪部法律都要乡镇政府执行,责任都要乡镇政府承担。农村任何一件事情、一项工作,不论乡镇政府做得正确与否,只要农民告状,你必定输理,任何事情都靠乡镇干部凭一张嘴说得农民不违法,何其难也。《人口与计划生育法》的执行难度就很大,主要凭计生干部嘴说得让农民不娃,别无办法,而要按程序诉讼困难就很大。以一个3万人的乡镇为例,平均每天生一个娃,诉讼程序从调查、取证到立案、诉讼、执行这么多程序,一年能办几起案件?有的发现计划外怀孕后,执行程序还没进行娃已生了。

  乡官现在是“三无”乡官,无人权,无财权,无行政执法权,却要承担所有农村工作的管理责任,对任何工作都要负总责。就连自己的直接下级村委会都实行了高度自治,也要对它进行一切工作的安排、领导、管理,工作难度可想而知。乡政府就像大漏斗,对上口子大开,来多少盛多少,对下口子太小往往流不下去,憋得难受。所以请上级善待自己的脚——乡官,请媒体、社会理解,支持、关心、尊重乡官,说到底,乡镇还是需要可行对路的体制和政策。

  客观讲,脚也有很多毛病,有时还长鸡眼,容易藏污纳垢。有的乡官感觉自己所处的位置不显眼,养成一些坏毛病,认为对农民吃点、拿点、罚点没啥,甚至和脚一样跷起二郎腿,向农民发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和脚一样不想上进,久而久之,路没少走而选臭了自己,或者是走了不该走的路而臭了自己。乡官和脚一样虽然处的位置不显眼,然而它的作用非常之大,无任何东西能替代。所以乡官要珍惜自己的作用,要时刻牢记自己对“三农”工作的重要意义:乡官背负着农业发展、农民增收、农村稳定的重任,和脚一样要适应各种路,适应各种鞋,不能穿新鞋走老路,要学会走新路,闯新路,更要学会走正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