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一列单向的火车


 

                                                        人生,是一列单向的火车

       10点48分,手机响 ——40多年前的学兄从恕来电话。他通名后,叫我改用座机打给他。拨013×6597××××,不通。我家座机是局域机,须加拨一个零方能打外线;打外地手机还得加拨一个零。手指仔细地一一按数字,我以为学兄到了我所在的江南小城。拨通后,问他在哪儿?他说不在江南小城,在淮北——小保“走了”,我们来给他送行。

      小保是40多年前我们在淮南洞山时的一个同学,其名叫郝克志;小保,是其小名。半个世纪以来,同学间都称他“小保”。

      简单扼要问候过,从恕说“一些同学在这儿,他们给你讲话”:

      我是立明,你身体还好吧?脑子不糊涂吧?我们从毕业就没见过面了。
      又一个同学接着说,我是“大娃娃”。我脱口而出——石新元。电话里的“大娃娃”说:“40年没见面了,你还能一口讲出我的名字!”
      我是“大卡”,程国祯。前不久梁西林说你还问候我,徐州你也该回来看看了,与几十年前大不一样了。
      我是马新法,煤机厂的周向明,是你一中时的同学吧?前不久周向明还问你。
      宗敏:我在南京,有空去南京找我。
      桂彬:《寻根》不是××的,我给你问一问。
      一个女士,讲些什么我也没听清,讲了半天我也不知是哪一位学姐。
      兰民:上次我到你们那儿,喝我带去的口子酒。你那个厂怎么样了?“早不办了,调到市区一家单位来了”。他问可见到郭××了?我告诉兰民,郭到上海去开发房地产去了。
      电话里传来:春节过后,他打电话给我叫我投资。可能是老大在说。除了老大、桂彬春节时还互致问候外,通话的大多数老同学都是几十年没见了。我脑子快速地转动着,将脑底残存的记忆,按这些通话的同学一个接一个的切换着。但脑海里一直盘旋1967年四月我与小保几人在一列停停开开的火车上的经历.

      小保与我同龄,都是1949年生人,今年不过59岁。从博爱街小学到如今,我与他相识整整50年了。少年同学,在清明之际成了一个新鬼,我不能前去灵前祭奠,怎么能不倍感凄凉与悲哀?

      我和小保在同学中算是小的。老同学们几乎都比我俩大。如今一个年岭较小的“走了”,来为小保送行的20多个老同学能不兔死狐悲?放下电话,我头脑恍若隔世。

      小保与电话那端的一群同学(有20多个)、与我,40年前同在洞山脚下的校园里读书。去年秋去淮北看病榻上的小东时,小东说:小保在七月里也得了与淋巴癌。我去淮北时,他到上海去治疗了。当时听到心里就很难过。因为我与小东是1962年读初中后又中专的双料同学,与小保则是从1958年就开始的双料同学——小学三年级我转学到博爱街小学时,就与小保同班;小学毕业后,我去了徐州一中,小保去了九初中;三年后的1965年,初中毕业后,二人又都去了淮南煤矿学校,只不过小保在建井专业,我在采煤专业。在小东病榻前,听到又一个老同学得了难治之症的消息,我心里怎么能不暗然?怎么能不悲伤?
      去年11月初打电话问西林,西林说,小保去了台湾。春节时,我问敏红小保怎么去了台湾,敏红说小保的女婿是台湾人。我心里遥祝小保与小东这两个老同学都能早日摆脱病魔。

       1969年底我们那一届毕业时,小保因是独子,被照顾到离家近些的淮北跃进五矿(朱庄)。上世纪70年代前,小保家一直住在博爱街小学校东边不远的路北,家门隔着淮海路对着博爱街口。我母亲也熟悉小保及他家。我母亲那时在博爱街口的王陵饭店工作。我与小保到淮南上学后,我母亲下班时会先到到店对面的小保家,与小保父母交谈对儿子的牵挂。

       1967年4月,淮南矿区爆发武斗。一个落雨天,我与桂彬、崇新、克志四人急着离开淮南回徐州。因武斗铁路上客车都停了,一天多洞山火车站连列煤车也没见到。阴暗的天空下,洞山火车站空荡荡的,一天多连列煤车也没见到。只有细细长长的铁轨伸向东西。阴雨中我们4个人急着离开武斗越来越历害的淮南。就从洞山走到大通火车站,上了一列货车。哪想这列货车,从九龙岗到蚌埠之间的沿线进行编组作业。每个小站都停,停下后火车头就单独来回折腾,两个小站分解折腾后,我们不敢远离火车头。生怕货车重新编排后,将我们4个人所在的一节车厢甩掉不带了。就调换到这列车的最前头一节车厢上来。

      四月的淮南,气温本来就不高,加上落雨,火车行进中,敞车上我们四人,顶着寒风凄雨,无遮无挡。四人缩着头,都冻得够呛。哪想紧挨着火车头的第一节车厢装的是氨水桶。火车头一动,车厢氨水桶里的氨水就乱晃荡,那强烈的骚臭气味,辣得睁不开眼睛。

      人生,犹如一列火车。火车,有快车有慢车.中年以前,人生这列火车,有的日子还给人停停开开的感觉.但中年后,这列火车是越开越快了,而且不止啥时,这列火车就回嘎然停止,再也开动不了啦。人生这列火车,咋说停就停了呢?

      放下电话,我头脑恍若隔世。身子晃荡,似乎还立在41年前那列从大通开到蚌埠的货车上——无遮无挡的那个满是氨水桶车厢上,一丝丝冰凉的雨丝,似乎不停地落到自己脸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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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4月5日12点3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