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
文渺
夜幕拉下黑的迷朦,山峰河谷远远近近地俯视一切。一只狐狸在不远处叫唤,夜的使者猫头鹰来去无踪,偶尔有风摇晃几片树叶……我的心在紧缩,恐怖慢慢扫去白天山野的壮美,扫去对那些纯朴的深壑高峻的渴望,但那些起伏如潮,隆起如乳,挺拔如笋的山恋散发出的诱惑,使我没有逃回亮着灯的房屋里去。
终于,天和山慢慢分离了,山朦胧了起来,天蓝了起来,那些疏散的星星不再鬼火般闪动,它们如宝石般K被镶在山顶或山峰之间的中间,成了引人入胜的标志。
天是越来越蓝了,山是越来越清晰了,山月从那最高的山峰露出了一点点,像是被山峰一丝丝推出来的,明媚地到了山峰之上,山野一下全沉进温馨中去了。
月亮悬挂东天,似被山无形的力推动着,让我感到月亮的轨迹是山划定的,而大山的缤纷又来自月亮。
我静静地独享这如水的月光,思所能达的一切都清丽、幽深起来,连那破败阴森流传着恶鬼凶神,有着许多悲惨故事的寺庙,在这月光下,也有灯亮着了,那灯突爆出一个火花,使那个想象的和尚,心晃神驰,有客自远方来,正是他的妻儿,一个悲惨的结尾妙化成了动人的爱的故事。
于是,方方寸寸都被月光揉得碎了,清凉掠来,平添几分凄美。
鸣虫的高高低低、喁喁细语、切切低嗟,自自然然地把欢欣掬出。
月到中天,一切都静下来了,四围的大山圈住的月更明更妩媚了,那些山峰,或低首对影,或遥望远方,那盼归的深情都在无言之中了。
蓦地,寒意从脚底而起,一层薄薄的霜也染上了远处近傍,百了头,百了身,只有盼的姿式永远写着一个爱字。
蓦地,有人从山坳里走出,我想,他肯定是思亲夜归之人了,而且,是看见了这月,看见了这山,才等不得那晓行夜宿之理的,山道弯弯,我希望不远处就是他的家,而且有一盏灯亮着等他。
月皎皎,天如水,峡谷底起雾了,慢慢地无声无息地漫上山岗,漫向远方,漫向我,我知道,这山这月正育着明天新的太阳。
故乡的红叶
文渺
红叶多了,可能最负盛名的要数枫叶了。但我最喜欢的红叶,要数故乡的红叶。故乡的人们叫它视子树,它的叶子不大,是那种玲珑的心形。
故乡的视子树叶,永远是油光铮亮的。它的红,是从入夏开始的,首先是叶背红起来,红得光亮,只是那红不到秋天是不会红过绿晶晶的正面来的。到了秋天,光亮的红慢慢浸透全叶,红得闪闪晃晃地放光,一直红到深冬里去。
忘不了的是在田野里的那棵曾给我的童年带来欢乐、遐想,青年带来上进追求的视子树。
它长在四周都是庄稼地的小路边的石堆里,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头,是人们从庄稼地里拣出来长久集成堆的。它顽强的生命是冲出了天灾人祸,占据了一方贫瘠又艰险的土地,把一片博爱献给了平凡的乡亲和路人。
每年回故乡都是严冬之时,但金沙江畔的亚热带气候,总会留一些红红的叶在树上。靠在它大碗粗的树干上,抬头看疏落的红叶,立即觉到红叶正在点燃我,昭示我,我慢慢合上眼,听红叶在风中叙说。
于是,春的明媚接踵而来,夏的茂盛奔腾而来,秋的丰腴跟着而来,不老的岁月,一会儿定格在山野,一会儿定格在平原,一会儿定格在海湖……,红叶幻化成了我一个又一个温馨的现实。
我想这红叶,是不是因了这红土地上流过太多的血,流过太多的泪呢?不不不,阴晴月日,人生本来就是酸甜苦辣咸麻涩辛淡,人生才显得有滋有味。
抬眼四望,远山划下的天空与田野的缤纷瞬间就尽收眼底,只有金沙江这不羁的思潮涌动着淌进山,又冲出山去,只有那些船来来去去地传递着信息,使人看清了世界太大太大又太小太小。
于是,我带着故乡的红叶走出了故乡。
于是,我走过的地方,都成了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