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救不了开发商

◎ 章剑锋

市场大势，向来是兴衰交替、冷热无常。时至今日，还没有见到哪一种市场可以始终保持亢奋，而不曾疲软或萧条过的。房地产市场更不会如此。这样一个曾经极度疯狂过的市场，因为疯狂而上升，必因疯狂而掉落，硬说它坚不可摧、说它百年兴旺，这是假话，不值得信服。

市场自有规律，不得逆扭。一个人，可以全然不信因果轮回，不唯宿命是论。但是如果了解起码的市场运行常识，就一定要相信“报应”之说。一报还一报，这也是市场经济当中的博弈策略之一种，不属唯心范畴。一报之后，必有一报。据此理论，兴旺是一报，衰退也是一报。当前的情况，应该就是后面一报。

佛教当中有“天龙八部”，是指八种非人“众生”，当中有一种并不至高无上、且寿数有限的天神——“天众”，当他们寿命终了的时候，会出现五种濒死征状：衣裳垢腻、头上花萎、身体臭秽、腋下汗出、不乐本座，据说这叫“天人五衰”，是天神最大的悲哀。房地产市场现今也已经走到了“天人五衰”的阶段，这是无力回天的事情，但是真正知道悲哀的人，又有几个？

有一些人喜欢硬扛，如果有源源不断的资金流接济，这当然没有问题。可又有多少人的资金链是没有问题的？往年大家都在拿别人的钱去赌事业。现在这条路被掐断。没有钱还要在那里扛着，这就是不智，哀莫大过于此。我听说，现在有两种办法可以将他们救下来，使之抽身退出，不知道真假，但值得怀疑。

一种办法叫做自救，常见手法就是拼命打折、降低价格。走到今天这种地步，这类手法往往难以奏效。要打折贱卖，那么你打到几折才能算是个头？才能够让那些心灰意冷的人掏钱买你的账，给你捧场？当人人都认为你打折是出于无奈和被迫，那你就够得上“天人五衰”了，人们希望的就是你继续衰下去，不会买你这笔以收买人心为宗旨的盅惑账、笼络账。

想要同业贱卖，那也不容易。贱价出让地皮、出让项目，看起来主意不错，可以不入轮回。然而放眼望去，整个市场都是一片冰凉，人人惨淡经营，自保尚且不暇，哪里还有这种大举吃进的魄力与勇气？吃进来是要钱的，是要受拖累的。谁去干这种事情？

不要以为这种看法是在威吓谁。我之前说过，当开发商不断出局，供需关系出现严重失衡，价格会趋稳、趋高，看起来这对那些坚持到最后的开发商有利。但现在需要考虑，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无休止的弃购和离去，市场神经突然崩裂，开发商全部落水，无法抓住一瞬间的时机弹跳起来，那又该怎么办？那就意味着市场要用很长时期才能重新恢复。这个时期里，供方一定会大批死亡，市场一定是在底部抽搐的。

因之，我的结论是明确的，通过改变策略来自救，多半会是自救无门。一家开发商倾销，便会引起无数倾销事件，整个的一连串反应，必定会引至整体供方市场的衰退。目前我们有幸正经历这样一个历史性时刻。

有人会说，自救无望，还有“他救”。什么叫他救？就是指望政府出政策和措施，力保市场和那些开发商。我曾经也这样认为。但需要明白，通胀形势当前这样严峻，如果放弃从紧和收缩的调控，那就意味着彻底回到从前，等于束手不顾，这会出大问题。所以我认为，他救的可能概率不会太高。

至于那些利益相关体诸如局部地方和有限几个部门要出手力挺，这是有可能的，但也会是陡劳。不要太迷信“他救”的力量，市场经济年代，除了那只看不见的手，谁也当不了救市主，市场会做出自己的无比正确的选择和裁定。除了相信市场，我们别无选择。

对于市场，要学会敬畏，一定不要将脑袋安在十年之前。现在的市场已不再是十年之前的市场了，好像一道命令就可以令全体俯伏，市场经济的本质或者自身规律从来不是一两道命令就可以阻止和约束，那样想则不免太过于简单。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要充分认识到这一人类历史和社会经济发展的自然规律。

目前的市场形势，是因为过度压抑所致。压抑太久了，必然会有反应，大势难改。那么，当前我们可以做点什么呢？呼吁大家都进入市场吗？这不现实。市场不是呼吁出来的，也不可能受谁的指引。市场是自觉、自愿和自发的，决策权操于每一个市场参与者的手中。

当今这个市场经济年代，市场参与者自身需要解决的问题也很复杂，吃穿行用，到手的钞票跟不上CPI步伐，钱怎么花，都要遵循经济学层面的权衡取舍去谨慎决策，顾了一面，就顾不得另一面。开发商想要搏取怜惜，那就要看他们的造化。

至于政府，我希望他们能意识到，这并非坏事，而是一次清算投机家、理顺消费秩序、扭转供需结构的绝好机会。一个时期内，那些投机家（包括大多数心术不正的开发商和职业炒买者）会望风而倒，兵不血刃就能办成此事，有什么可悲观的？这不正是我们的多年夙愿吗？

要明白两点：投机家的危机不是市场的危机，只会是市场和多数正当参与人的福祉；在供方市场里，那些没有自我维持能力的市场主体理应出局，让位于有自我维持能力的、更有资格去参与市场游戏的健康主体。

完全不用担心供方主体少了，市场会陷于不济。当前的状况，不是供方人数少，而是太多，以至多得没有效率。在这样一个毫无头绪的垄断竞争市场里，人人都做不正当生意，投机囤售、搞坏风气，供给量即使再大再充足，也会被扭曲。淘汰掉一批，风气矫正，人人做正经生意，市场恢复本真，供需不会失调，只会好转。而且要知道，这同时出现炒房者的大批消亡，也会减少需求压力。之外，市场一向是熙来攘往，开发主体一批倒下，一批起来，一浪逐一浪，代有后来人，不会无人接棒。

当今这个年代，谁也当不了救市主，也不需要救市主，一切自有市场主宰，它会做出自己合适的安排，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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