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年间,魏忠贤当道,杨涟、左光斗膛臂当车,敢于捋虎须,被下于狱中,一日数烙,体无完肤。左的学生史可法在狱外着急,但阉党监视甚严,不得其门而入,眼看恩师命在旦夕,史花了五十两买通狱卒,化装成垃圾工入狱,左光斗面目全非已不可辨试,但两目炯炯有神,见到史可法,大怒骂到,竖子,国家大事己靡烂至此,这是什么地方,你来这里干什么。我老而无用了,你却不知自重而昧于大义,万一被奸党陷害了,将来谁来主持国家大事?不如我今天就把你打死。说罢就抄起地上的刑具打去,史可法只好流涕逃出。
当清兵南下,南明最后一线生机就在史可法身上,他坚守扬州,与士兵同生共死,每遇警报,会数月不入帐就寝,每每说:“吾上恐負朝廷,下恐愧吾師也。”左光斗的精神能如此感人至深。
这是一段袁枚写的“梅花岭记”后附之“左忠毅公轶事”。这两天在南方周末上看到一篇“请问候劳鹤”,东西方知识份子精神遥相呼应,古今交辉,深感震憾。
劳鹤何许人也?量子力学开山宗师普朗克的学生,爱因斯坦的挚友,一九一四年诺贝尔奖得主。在物理学界的名气上没有他老师大,更没有他挚友的历史地位,但在知识份子精神上,却是一代德国人的良心代表。
当爱因斯坦眼看纳粹疯狂,势不可为,就在美国退出德国国籍,辞了普鲁士科学院的职。纳粹气疯了,在全德国发起“批爱运动”,科学院在大多数院士不出席,三位秘书都请假的情况下,通过了开除爱因斯坦的决定,然后说,爱氏是先被开除的,不必辞职了。是劳鹤敢于捋希特勒的虎须,声称会议不合程序要求,硬是又召开了一次院士会议。
当希特勒高举德意志的物理学,要扫除犹太人物理学时,当时学界领袖如普朗克及发明X光的伦琴都噤若寒蝉,又是劳鹤,把这个政治运动挡于科学院门外,为德国科学界留下一片干净之地。
当德国友人去美国看爱因斯坦时,问他要不要问候普朗克。普朗克对爱因斯坦有知遇之恩,如果不是普氏,爱氏的相对论文章发不发的出去,能不能进入德国最高学术殿堂“威廉皇帝物理学研究所”,都是问题。但是爱因斯坦却说:“请问候劳鹤”。
左光斗、劳鹤,古今相映,东西争辉,留下一代又一代知识份子的精神。看看今日社会,不禁让我们感叹,这些知识份子的身影,不会是遥远的绝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