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最长的信:我的甲申年及瞻前顾后(12)


 

世界最长的信:我的甲申年及瞻前顾后(12
 
(三十六)
克文,自从我有了女儿之后,我觉得,父爱是不可转移、不可分割、不用选择的。2000年在上海时,那位很爱我的女人感觉到我对女儿的疼爱,曾天真地以为,只要她为我生个孩子,就可以转移我的感情。其实,如果她和我有了共同的孩子,我也会疼爱的,但对我女儿的疼爱,是不会转移的。相反,看着我和她共同的孩子,我就会想起女儿,甚至产生内疚。我给我女儿的爱是100%;如果我有10个孩子,我对每个孩子的爱也都是100%,而不会被分割成10%。不管孩子俊丑巧拙,父爱都是一样的。
我觉得女儿使我改变了许多。
我却不想对女儿施加太多的影响。如果说我对她有影响,那大多是不自觉的,是潜移默化的。
我对女儿的教育采取“树大自然直”的态度,真正对其言传身教的,就是施舍乞丐,借此培养她的同情心。我认为一个人,只要有同情心,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我不喜欢对女儿进行什么说教,但我知道我在好多时候的真情流露,肯定会对她产生影响的。我在《为何我的眼睛总是满含泪水》中写道:“女儿曾告诉我,幼儿园组织春游,每生须交春游的各种费用15元,班里有个小朋友交不起,不能参加春游。我听了很是不忍,对女儿说,今后遇到这类情况,及时告诉我,我让你拿15元给那个小朋友。我觉得,全班小朋友们都参加春游,只有一人没有参加,不是因为生病或其它什么事,而是因为无钱,这不会对他或她心理产生什么伤害吗?沅江市11岁的小郭玲,从她进幼儿园到读小学,不知受过多少这类无意的伤害。2003年11月5日,小郭玲因为无法交纳用于购买计算机的5元钱给老师,喝下一瓶敌敌畏自杀身亡。传媒上把小郭玲的自杀只归因于‘自尊心脆弱’……”
我在女儿还没有满月之时就看不到她了,重新见到女儿的情景有点像电视剧。妻子忽然在一天清晨揿响了我家门铃。那时候我决意离婚,与她谈的主要是关于离婚的补偿问题。我想看看女儿,与妻子约好那晚带女儿一起去玩。那晚风好大,天有点凉了,她们母女在街边等我。女儿一见我就哭闹不止,不愿跟我走,怎么劝都无济于事。我本来是开摩托车的,见女儿这样,妻子便让我把摩托车寄了,她先哄女儿坐上的士,待女儿安静了,我再坐上去。我坐上去后,女儿又哭闹起来。
我们到女儿常去的那个商场的儿童乐园玩。到了商场,女儿便不哭了,她在商场上跑来跑去,但一看到我,便怯生生的,一看不到她母亲,就哭了。她母亲上洗手间,还得带她一起进去。我抱着她去儿童乐园玩,又带她去买玩具,问她要什么,她挑了一只小猪。抱着女儿,我离婚的念头便消失了。
几天后,妻子带女儿到我这边来。她去上班了,那时她是有上班的,都是很不固定的短期工,在商场当某种商品的促销员,上的是下午班和晚班。我那时靠编一份企业报过日子,不用到公司去上班。女儿第一次单独和我在一起,我抱着她去买玩具,父女俩玩了一个下午,主要是拿一个小球抛来抛去的。到了吃晚饭时间,我又抱她去买食物,问她买这个好吗,她说好,买回来又不吃了。我煮一个鸡蛋给她吃,还哄着她就着鸡蛋吃了半碗稀饭。那时候我以为这样女儿就不饿了,后来才知道,那天我让她受饿了。那时候我居然没想到买牛奶给女儿喝。她喜欢喝牛奶,但她没有说。那天,女儿对我还是怯生生的,可能是不敢说吧。傍晚的时候,她哭了一下,我一哄,她就不哭了。我给她洗好脚,就抱着她睡觉。那天她很乖。后来,她跟我熟了,知道我疼爱她,哭的时候,我就哄不住她了。
那天女儿跟着我好端端的,可第二天妻子就带着她回到她外婆那边去住。几天后,妻子上晚班,我去接她。她说:女儿那天跟着我,我提着女儿的腿,让她的头撞在地板上。这真是血口喷人,我被气得要死。我撇下妻子,自己一个人回家,越想越气,第二天就打电话,把女儿的外婆大骂一顿。而岳母在电话中,当着女儿的面,依然一口咬定我要害死女儿。我听到女儿的哭声。后来冷静想来,幸好那天女儿好端端的,要是不小心碰了一点小伤,那岳母就更有话说了。
现在我和妻子娘家虽不亲热,但关系也不坏。我只把岳母以前的胡言乱语,看成是她精神有问题,以此原谅她。
我对女儿一点也不专制,也不喜欢在女儿面前树立权威。我讨厌专制,好多时候也不把所谓权威当一回事。昔年,我父亲在家庭中是专制的,在儿女面前是权威的。他在公社工作,与我们相处时间不多,他的权威来自于他当时公社“干部”的身份,来自于距离,也来自于他的自吹自擂吧。那时候我们以父亲为荣,觉得他很了不起,对他的吹牛信以为真。那时候在我们村里,我家算是境况不错的了,因为父亲有每月38元的工资,有粮票、肉证可以买“牌价”米和猪肉,“牌价”比“黑市”价省钱不少。这也是我们敬重父亲的一个主要理由。那时候乡邻也敬重我父亲。
我父亲在家庭中的专制表现在,容不得子女、亲友以及我母亲对他的批评。因为他在我们面前有权威,我们对他有不满之后,也不敢当面批评他。我母亲、大哥、二哥等对他有不满,产生于什么时候,我记不清了,我自己对他有不满,产生于在红场中学读书的时候。在红场中学读书时,我与父亲住在一起。那时候公社工作人员的房间十分简陋,没有自来水、卫生间,卧室、客厅、工作室集于一间。大家都到公共厕所就厕,年纪较大的和女性,会在床铺下放一个夜壶,白天将其洗净。可我父亲与众不同,他会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找来一只大尿桶放在门后,把尿积起来淋菜。他有时还会在房间里随地吐痰。我想把房间搞得洁净一些,把尿桶丢掉,他又把尿桶捡回来,还训了我一顿。
那时候与父亲朝夕相处,我强烈地感觉到父亲的自吹自擂,不再相信父亲的话。
我还发现他性格上的不少毛病,现在用一种宽容的眼光来看,那也许称不上毛病吧。可那时候我没有现在这样宽容,对他的不满都积累起来,憋在心里。到曲江工作时,我以为机会来了,可以对父亲说出自己对他的不满了,就写信给他,说了出来。那时候我说得非常委婉,可还是触怒了父亲。听家里人说,他看我的信之后破口大骂,还写信给我二叔,在信中骂我。
但毕竟是父子。我对他的不满、他对我的愤怒,以各自的方式,发泄出来之后,父子还是父子。
多年来我有个明显的感觉,人家对我不满,能让人家当着我的面发泄出来,才能获得人家真诚的尊重;对人家有不满,能够当着人家的面发泄出来,对人家便不再不满。让不满积压在心里,是很不妙的。
我之所以好长时间对父亲只有理性的尊重而缺乏感情,与以前对他的不满不能表达出来而积压在心里有关。客观地说,父亲是个很不错的人,是个称得上正直、善良、顾家的人。
我在汕头某报社工作时,为维持与顶头上司的友好关系,对他的不满总积压在心里,过后想起他来,心里没有好滋味。其实总体来说,他也是个好人。
在ASL公司工作时,因为陈经理在当时表现得太过强势,尽管他对我十分友好,可我在他面前有压抑感,偶尔对他有些不满,也没有发泄出来。离开他,我感到很舒畅。其实我对陈经理的不满很少,两人分别后不久,我对他的不满就消失了。我们一直是好友。
在上海工作,那位最初想压住我、压不住我就想拢络我、拢络不成就排斥我的吴书记,我并不恨他。为什么不恨他呢?因为我在上海那时候仿佛变了一个人,表现得颇为强势,对当时在企业中排名仅次于老板之后的强势人物吴书记的不满,随时敢于发泄出来,虽没有当面与他吵架,但我敢当面表现出对他的不恭,表达我的不同意见,有时在他的亲信面前骂他。
现在,女儿随时可以批评我,她还会在心里积压着对我的不满吗?
还有我的侄子、侄女等晚辈,我的学生和下属,我都希望他们对我有不满或与我有不同意见时,能够以适当的方式,坦然地表达出来。我根本就不想压制他们,不知他们是否都能感觉到这一点。
我不喜欢权威,不等于我不喜欢威信。我尊重别人的威信和注重自己的威信。在“威”和“信”这两个字中,我偏重于“信”,我以日积月累的诚信,取信于人。
小至一个家庭,大至一个社会,专制让人不敢表达不同意见,不敢表达不满。不敢表达不等于没有不满、没有不同意见,而是积压在心里。
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转述过学者贺卫方的话:社会稳定机制中一个很重要的部分就是要经常把人民的不满表达出来,化解掉。媒体显然是这个机制的重要组成部分。有人说看西方一些国家的报纸,总以为这些国家将爆发革命,但这些国家的社会却一直十分稳定。
可有人总以“稳定”为幌子,不允许人民把不满表达出来。难道他们真的以为这更有利于社会的稳定吗?
其实,我们老百姓谁不希望社会稳定!社会动荡,吃亏的、被牺牲的总是老百姓。官僚们早就把家属、存款转移到国外了,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可能最希望国家动荡的,是那些贪官污吏。据说现在抓得紧了,贪官们要潜逃海外不容易了,潜逃后运气不好,还可能被引渡回国。如果国家动荡,还有谁去阻止他们、引渡他们呢?
你可能已经听我说过,我认为,发泄是精神上的排泄,排泄是生理上的发泄。对于身心健康,发泄与排泄都是十分重要的。我现在之所以十分信服一个并不出名的中医,是因为我让他治牙痛时,他还会询问我的排泄情况。他说排泄不畅,会导致浊气上升。
我不奢望女儿出类拔萃,只希望女儿一生快乐、平安。
我喜欢用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的《唐诗三百首》教女儿读唐诗,但在讲解下面这几首诗时颇费踌躇:
——日出扶桑一丈高,人间万事细如毛。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
——官仓老鼠大如斗,见人开仓亦不走。健儿无粮百姓饥,谁遣朝朝入君口。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尽道丰年瑞,丰年事若何?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
——锦衣红夺彩霞明,侵晓春游向野庭。不识农夫辛苦力,骄骢踏烂麦青青。
——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去岁曾经此县城,县民无口不冤声。今来县宰加朱绂,便是生灵血染成。
我能对女儿说诗中所反映的,都是封建社会的罪恶,今天就没有这些现象了吗?
今年美国大选的结果很快就要出来了。这些天看凤凰卫视关于美国总统竞选的系列片,觉得美国总统竞选这段时间,对全美国人民来说,相当于政治节日。国家最高领导人由普通老百姓来决定,这种政治游戏,是挺好玩的。撇开独立候选人和小党派候选人不说,美国两大政党的候选人提名,也须先在其党内部竞选获得。从党内民主到国内民主,竞争是很激烈的。竞选时免不了互相攻击,竞选之后就是台下的对台上的监督,在野党对执政党的监督,国会对白宫的监督。看起来美国政客们很不团结,但他们的不团结又不失君子风度,是公开透明的,不是阳奉阴违,不像某些国家的官僚政客,整日里把“紧密团结”讲在口头上,印在文件上,写在标语上,其实却同床异梦。美国总统候选人的电视辩论极有看头,唇枪舌剑毫不客气,但辩论之后,又亲切握手,微笑致意,似乎重归于好了,一副公私分明、对事不对人的绅士派头。
近日在凤凰卫视“有报天天读”中,看到中国的选举法有规定人民代表候选人可以与选民见面了。这一规定成了大陆以外中文报刊的热点,人家是肯定我们大陆在选举方面有了重大进步。我们是由各级“人民代表”替我们选举各级官员的,但我们好多老百姓对“人民代表”产生的内幕一无所知,更不要说跟候选人见面了。
我可能已经说过,我大嫂是汕头市两届“人大代表”,可她对自己是如何当上代表的却不知情。她只知道碰到领导换届这样的重要会议,有关部门就会十分重视,开会之前会将他们集中起来“学习”。我大嫂是中共党员,可她作为“人民代表”时却是算在非中共党员这一块上的,因为“人代会”不是“党代会”,所以当局规定中共党员在“人大代表”中不能超过一定比例,于是许多中共党员作为“人大代表”时,便划在非中共党员这一块。
我曾在某次会议上听到一位农民企业家讲话,他对自己被指定为某级“人大代表”感到十分光荣,他的讲话充满中共口号,比如紧密团结在……坚决拥护……我们要衷心热爱……等等。他不讲究措辞,直率地用了“指定”这个词。
我们汕头市从没听说过哪位市长是在“选举”中落选而下台的,如果没有调走,就一定“选”得上的;如果调走了,上级就会从其它地方调来或在下面提上来一个人“代”市长。这两年似乎比较讲究措辞了,在经过人民代表大会“选举”之前,市长前面会加上一个“代”字。“代”市长也从没有在“选举”中落选的。其它地方的市长、县长等,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们大陆政府注重宣传,善于进行全民动员,好多事都会采用一切宣传手段进行全民动员的,但他们对“人民代表”的选举却十分低调。就说选民登记吧,连必要的宣示都没有,更不要说动员了,好多人就不知道在何时何地进行选民登记。也从没有人向我们介绍“人民代表”候选人产生的经过和候选人的情况。“选举”结束后,也从没有人向我们介绍“人民代表”的得票情况。
时至今日,关于“人大代表”的选举,我在相关资料中获得的知识是,在城市中,区级“人大代表”程序上是由选民直选产生的。区级以上“人大代表”如何产生不得而知。前几年,曾有人以独立候选人身份进行“人大代表”的竞选,尽管由于各种“不确定因素”,当选者甚少,但在中国的民主进程中,这些人的努力值得肯定。
长这么大,我民主选举的经历就是,读书时选过几次学生干部、“三好”学生,教书时选过一次先进工作者。
“专制”是民主的反面,在我的记忆中它是个贬义词,近几年似乎变成了中性词,有人在“专制”前面加上“开明”,使它脱胎换骨成了歌颂的对象。不同于以往的还有,现在似乎不再在教科书和报刊中经常看到“我们实行的是社会主义民主,是真民主,西方国家实行的是资本主义民主,是假民主”这一类说法。
克文,这些天你恰好也在家里,你打电话问我要不要去你家乡走走,我去了,看望了退休在家的老校长,也看望了以前与我共事时关系很好、现升任校长的一位朋友,也到你家坐坐。大半天走了这三个地方。我在你家乡有亲戚,以后再找个时间去看望他们吧。
有人又谈到你的书卷气。按世俗的眼光,书卷气太浓的人不适宜做生意,而你这几年东奔西走做生意,尚未成功。要是你换成是我,是会常常遭到一些人训话的。我欣赏书卷气,也一直欣赏你的聪明,相信你总有一天会成功的。我对你说:“生意场上鬼精明的人多了,有些人倒会对书卷气的人产生好感、信任感。如果你一副鬼精明相,人家倒要防着你了。事实上,现在书卷气很浓看起来不像生意人的商人,大获成功者不在少数。”类似的话我跟你说过几次了,不一定很正确,主要出自鼓励,年轻人就是要鼓励。
老校长几个儿子都已另起炉灶,也各有其业。老校长退休工资1500多元,与妻子一起过,经济状况比我父母好多了,可老校长远没我父亲乐观。他心境很不平和,以前他退休不久,我去看望他,他就是这样,现在仍然这样。他喜欢说他以前当校长怎样,现在人家当校长怎样。我总劝他开心一点。我说,看到您身体不错,一家老少平安,我就感到很欣慰了。我说,在以前的同事和学生心目中,您是德高望重的。他听了我的话,很高兴。
这一个月的假期,没有工资却花钱不少。如果能通过休假养好身体,多花点钱也值得,比在医院花钱好多了。
今天11月2日,写下上面关于去你家乡走走的几段话。接下来写东西,就是在深圳了。打算11月7日去深圳。剩下这几天,好好休息,不写什么了。假期间总在自己家里睡,应该是睡得很好才对,可是却有几晚睡不好,半夜醒来就难以入睡了,尤其在假期后期。可能刚从紧张转入松弛时会睡得很好,松弛时间久了,也睡不好了。我很久以前就认识到,不一定是因为想事情而失眠,而是因为失眠而想事情。有时还在半夜起来开电脑,把因失眠所想到的事完成,不外是改稿或写东西。对我而言,这是一种毛病,你不要以为这叫勤奋、认真。
 
(三十七)
克文,我于昨晚回到深圳,有些同事在等我,大家亲切交谈。
同事告诉我,这个月变化很大。我可能已经说过,C的决定总有很大的随意性,他的企业总是在变幻不定中。同事说这个月变化大,是因为这个月我不在,一点点的变化积累了一个月,便显得大了。所谓变化大,不外是增加几个员工、一些部门做了调整、有些人员的工作又有了变化、一些东西折腾来折腾去。
公司这一个月的变化也有与我关系较大的。C安排一位新员工进总经理室上班,正好坐在我的位置上。早先C有告诉过我,口气似乎是在征得我的同意,我不假思索就答应了。如果被挤掉位子的人不是我,也许我会反对。C是总经理,却没有在总经理室上班,他是打游击的,没有固定的办公场所。我是副总经理,现在也不能在总经理室上班了,因为没位子了。我在ASL公司兼职时,公司要安排位子给我,我总不要。现在,我在这家公司是专职的,还是要有个固定的办公桌才像样子吧。我在我原先睡觉的会客室中,拉上了一条上网线,在本来就有的一个写字桌上放上笔记本电脑,就解决问题了。可有个员工向我嘀咕,说这样不成体统。在C这里上班,你就不必讲究什么体统了。他就是这样随意,并不一定是排斥你。他聘请人家来时许诺了一个高职位,人家来后就改变了,已经有过多次了。我离开ASL公司这么久了,至今还没有一位企业领导到我的办公室去坐上我的位子,就让它一直空着。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在这家公司,总经理室不是门口的牌子,不是一张比别人大的皮椅,“总经理室”就在我身上,是我在企业内部发布文件的署名,在ASL公司工作时我也是这样署名的。
C取消了我在网上办公系统的许多权限,这就不是他的随意,而是他的多疑了。C几乎不相信任何人。他的“商业秘密”也特别多,公司的一切情况,在他眼里几乎都成了商业秘密。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吩咐员工:这个不能泄露,那个不能泄露。每有员工辞职,他就会让技术人员改变办公系统的网址。我不知说过没有,现在作为办公场地的房子,是他买的,可他不敢让雇员知道,总说是租的,却又私底下跟一些亲近的人说了,大家私底下都知道的。本来是坦坦荡荡的事,成了大家的窃窃私议。在我看来,只要不是偷来抢来的,老板产业越多,越有钱,越好。我们打工,就怕老板太穷,生意稍有波折就发不出工资。
对员工的工作安排变化太快,也不是好事,让员工刚熟悉一项工作又得去干一项新的工作,能干出什么成绩?而且,这样还会让员工接到新的工作任务时,不会认真去做,因为他知道,说不定明天他的职责又变了。
不久前C还对我说,他的朋友说资讯频道编得好,事实上,资讯频道的人气也在上升。现在,他对我又有了新的工作安排,对资讯频道一字不提,既没有安排人来接替,也没有要求我除了做好新工作外,继续编好资讯频道。我问他,他说,利用早晚编一下就行。现在我的工作时间主要用于走访商家,了解行情。我以为是采访商家写些企业访谈之类的稿,这类稿我已写过多篇,他本来也是这样说的,忽然又说是了解行情以供给业务人员参考。了解市场行情对具体业务能有帮助的,就是接到询单后问清某件商品的时价,泛泛的市场分析对具体业务帮助不大。市场分析之类的稿,我采写的不见得比我摘录的好,我所摘录的,大都是有专业知识、行业经验的记者所写。我一天可以摘录这类稿十篇以上,如果自己来写,最多是写一篇。我可能已经说过,C曾说要聘请一帮记者来写稿,由于我的反对而不了了之,我反对的理由是怕他养不起,我说优秀的记者可不是800元至1000元月薪就聘请得到的。
由于他的变化多端,我对他的看法也变化着,这可不行,他变化多端是他的事,我可不喜欢多变。对他还是采取无所谓的态度最好,不必因他某一刻的表现而感动,也不必因他的突然变化而生气。今后尽量少谈他吧,不要让你看笑话,说我怎么也摇摆不定了。其实,我对他还是能看穿几分的,有时对他某一刻的表现和某一句话在心里表示赞赏,是我有意往好处去想,因为我既然为他打工,也希望他是个比较好的人,让我能真诚地与他和好相处,哪天不为他打工了,也还能做个朋友。
我今天下午在电子市场中走访八个商家,介绍我们的网站,甚至当场指导他们注册成为我们网站的会员,并将其库存上载,还请他们在需要写些文字宣传企业或者商品时,就找我,我义务为他们写,网站免费为他们发。现在上载库存是免费的,对企业而言,因举手之劳而增加一点商机,试试何妨。要采访他们,免费为他们写稿宣传,有些企业则不感兴趣。以前有些企业请我写稿,是郑重其事的,报酬也优。人家上门请你做什么,与你主动上门请人家让你做什么,是截然不同的。
所谓上载库存,就是把商品库存表发到网站上去;所谓一条库存,就是一条商品信息。我们网站原来只有我们公司独家库存,没有专设“库存频道”,只设“产品中心”,让厂商把“电”字头商品放在上面摆卖,相当网上电器铺或电子商品店。我们网站库存频道上的商品就是电子元器件。电子元器件型号繁多。该频道开通至今一个多月,已有七十多家商家上载库存一百万条左右。这几天增长较快。网站上有了大量的库存,就有买家来查询,也带旺了网站的人气。
商家把库存上载到我们网站,我们公司把人家的库存当成自己的库存发到国外网站上,接到询单后再向这些商家下询单,接到订单后就向这些商家购货,从中获利。这一点才是商业秘密。当我与某同事谈起C这一商业秘密,并对C的商业头脑表示佩服时,某同事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几年前就有人这样做了。
让我这几天情绪低落的,绝不是C的一些改变,而是疾病。疾病总能轻易在我身上找到薄弱环节,以前经常牙痛或牙龈痛,现在则不时头痛或喉咙痛。假期临近结束时就生病了,发烧、头痛,吃不下,幸好在妻子的照料下,很快恢复正常,能如期在11月7日晚上回深圳。回来后第一个晚上就失眠了,感到深身躁热,表皮却是凉的,昔年失眠时就有这症状,已经好久不会这样了。第二天就感冒了,又有点头痛,晚上又失眠了。这两晚都是到临近天亮时才迷糊过去。第三天晚上半夜醒来,就很难睡着了。上班时是干了一些脑力活的,写了一份申请报告,修改了一些网页的文字说明,但远谈不上用脑过度。人病着,把好多事情都看得很开,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可就是失眠,莫明其妙的。幸好这几天跑市场推广网站拉库存,自己感到撑不住了可以开小差,到一些休闲场所休息。这几天我在休闲场所花了些钱,主要是保健按摩,放松身心。按摩头部可以使头痛症状消失,按摩足底也有同样效果,谁说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昨晚是回深圳之后的第四个晚上,终于睡得好了,而且睡得很深沉,还在酣畅淋漓的快感中梦遗了。我失眠过后,往往会在沉睡中梦遗或无梦而遗,无梦则没有快感。
这几天我每天走访八至十五个商家。我一直是不喜欢与陌生人打交道的,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交际能力有限。年近四十,作为企业领导,像个业务员似地走市场拉客户,也不大合适吧。但我目前却是喜欢干这项工作的。因为我觉得对我们企业而言,拉库存客户,一举而多得,干这项工作对企业有较大贡献,即使C不知道,自己心里也踏实。因为是免费的,而且还送一本印刷精美的笔记本,所到之处,基本是不会被冷眼拒绝的。C在印制企业宣传品、形象礼品之类,是很舍得花钱的,最近所印制的笔记本颇为高档。但专为推广库存频道而印制的笔记本,对库存频道却只字不提。笔记本上的广告词是C的杰作,没与我商量过。现在很多与我们同行的网站都是向上载库存的用户收费的,而我们暂不收费,便是一大优势,可惜这个优势在宣传品上没有体现出来,只能靠口头表达。库存频道不能在首页注册、登录,需在频道中另行注册、登录,则是一大劣势,也只能口头说明。
我除了脚踏实地跑市场拉库存外,还是像以前一样工作,编发稿件,以总经理室名义在办公系统上发号施令,员工遇到什么问题还是会向我请示。坐在我原来位子上的新同事来找我,诚恳地要把位子还我。看得出,他是个有才干的人,我一向欣赏有才干的人。我笑着跟他说,我喜欢安静,我现在的办公室没有电话,多好呀!说真的,我原来的办公室有两个电话和一个传真,有时电话铃此起彼伏,应接不暇,真有点烦。
近日我发在某论坛上的一个中断了许久的连载被网友顶了出来,跟帖数和访问量都高,好评如潮。这是性态小说集《破祠堂的那一夜》。只发了两篇,因被人指为淫秽而中止连载。现在仿佛时来运转,不少网友予以高度肯定并恳请连载下去。“性态小说”这个命名可能是我首用,有人讥之为“性变态小说”,故我改用“性心理探索小说”名之。
上星期我走访商家推广网站,没有着力于当场为商家注册、上载库存,心里也是有点怕麻烦,所以所走访的商户不少,但当场注册、上载的并不多,过后他们有没有注册、上载,我需拿出我所走访过的用户名片,与注册用户名单对照才知道,要评估自己的成绩比较麻烦。从昨天起,我给自己的要求是,尽量说服客户让我立即为其注册、上载,故昨天下午跑了13家,注册并上载了5家,今天下午也跑了13家,注册5家,上载4家。要当场帮客户注册、上载,就得占用客户的电脑20分钟左右,如果客户刚好忙,就难以做到了。我们网站的注册表中,必填项很多,连QQ、MSN也列为必填项,没有填上去就注册不了,有些客户并没有QQ和MSN。我叫网站技术人员把QQ和MSN改为非必填项。
库存频道开通后,C拉来了一些朋友注册、上载后,就不重视了,他的头脑又转到其它项目上了。我休假回来后,亲抓这个频道的推广、上载工作,还每天在办公系统上公布这个频道的用户注册、库存上载情况,公布员工为推广这个频道所做出的贡献,发表自己推广这个频道的心得体会。由于我的重视,这个频道的推广便成了这家企业现阶段的工作重点。
C说过库存频道永远不收费也无所谓,把用户的库存当成自己的库存发到国外网站去,就有利可图了。我在推广这个频道时也向用户承诺,试用一年,试用期免费。我的口头承诺不是随便说说的,是有计划在心中的,只待付诸文字。其实在C这儿,计划付诸文字也没有用,说变就变了。由于近期这个频道用户注册及库存上载数量可观,C开始谋划着要向上载库存的用户收费了,而且对用户注册资料的情况也重视起来了。他授意某同事在办公系统上发出通知:“为了网站整体形象,避免客户资料不完整产生的负面影响,请相关工作人员及时将客户资料补充完整,公司简介不能少于300字,经营范围不能少于100字……力争做到统一、规范、完整。”我针锋相对地发表了意见:“目前的工作重点是尽可能把客户的库存拉上去。当注册用户和库存总数达到一定数量之后,再安排专人通过电话、传真、QQ、MSN、电子邮件等方式,经常联系用户,通知用户修改补充注册资料,及时更新库存等。用户可分等级,初级用户的注册,必填项能少则少,用户升级时再填写详尽资料。现在要求一步到位,缺乏可操作性。”C肯定了我的意见。
我可能已经婆婆妈妈地介绍过做饭的阿姨了。她是老板的母姨,对我颇为尊重,与来自潮阳的员工也都相处得较好,但与外省工相处得不好,她似乎有些看不起他们,却要为他们做饭、洗碗,心里不平衡吧。本来不必多说她的,但在这家小公司,伙食、卫生等婆婆妈妈的事,也是要我直接管理的,有时也是让我费心的。由于吃饭的人多,菜不好炒,再加上她想尽量为老板节俭,买便宜的米,煮菜舍不得下油,因之饭菜质量差,不管是新旧员工,对此都意见纷纷。她一个人负责20多名员工的伙食,也不容易,我还是体谅她的。她也常向我诉说她工作之累。我曾先后安排三个外省女工帮她干活,都与她合不来。有一位跑掉了,有两位请求重新安排工作。与人合不来,阿姨也说一个人干更开心些。由于员工对伙食的意见不断提上来,也提到老板那儿去,最近我终于说服了C,把伙食分成两处来办。我通知阿姨时,把分成两处办伙食的目的简而言之为减轻她的工作量。让我想不到的是,她对我把伙食分成两处不满,她对我的热情笑脸在这两天消失了,还嘟哝着“看老板有多大的家底让人家去毁掉”之类的话。她把分成两处办伙食提到“毁掉老板家底”这样的高度了。把伙食分成两处来办,会增加一个炊事员,多用一些油,员工吃得下了,米也会多用一些。我还吩咐今后买米要买好一点的。把伙食分成两处来办,浪费的饭菜会少好多,但公司多花些钱却是肯定的。阿姨只是一时的情绪反应,我一笑置之。
最近我请一位同事帮我购置并安装视频语音聊天设备。昨晚与一位漂亮的女网友聊天,她居然表扬我长得很帅,也批评我普通话说得不好。我说我当过语文老师,她说那一定是误人子弟。她的表扬你可视为恭维,她的批评我却是接受的。我当老师那会儿,没有要求用普通话讲课,朗读课文的水平不算好,但还算过得去吧,因为备课时我认真读过几遍,对有些字的读音把握不准,就查字典,注上拼音。用潮汕话表达,也有人说我口才好,但我的状态并不稳定,有时候就显得没水平;用普通话表达,相应要逊色不少。
从普通话说得不好,想到了口头表达能力。我觉得如果我说话不要太快,话少一些,少说多听,要说话时,先把语言在头脑过滤一遍,就会很得体。我可能已经说过,过犹不及,我不想出彩,只求得体,我认为好多时候,得体为佳。对我而言,语速相应慢一些会显得稳重,并不会显得慢吞吞。有些人语速本来就慢,你再要求他说话慢一些,就显得慢吞吞了。但我说得激动,往往控制不了自己,语速会越来越快,而我让别人认为口才好,却是在语速快的时候。如果我当时打起十二分精神,思维和表达的状态俱佳,就会显得口若悬河,但往往言多必失。
我为以前的老板Y总所写的债务债权协议之类,曾被对方的律师以为是高明的律师所写,主要是逻辑性很强,无懈可击。我不懂法律用语,只是以常理常情组织文字。但如果与人吵架或辩论问题,我有时则显得口笨舌拙,稍不慎就会授人以柄。
但我也有能言善辩的时候,我有时也能把普通话说得不错。哪天你看到我操着一口流畅的普通话妙语如珠,就像你听到一些女人、女孩夸我长得帅一样,不要感到吃惊。
按常理论之,心直口快的人,口头表达要比书面表达诚实,也许事实上并不是这样,或者我本人是个例外。有些事实,并不是脱口而出的语言就能客观、准确地表达出来的,口头表达往往随意性较大,更容易出现误差。如果你在我这封长信中看到一些事实与我口头上所说略有出入,请以这里所说为准。
今天我狠狠地批评了员工小B。下面说说小B这个人吧。
有员工告诉我,在我休假期间,公司开会,小B迟到,C当着全体员工的面打电话给他,请他打的士赶来参加会议,说车费可以报销。全体员工就这样等着小B来开会。小B赶到了,C对他笑脸相迎。这使我想起,我刚来这家公司时所召集的第一次会议,也是小B一个人迟到,我当场批评了他。过后除小O、小Q偶尔请假外,我召集的会议,从没有人迟到过、缺席过。我也曾对小B印象不错,常把自己的新作发给他看,与他开开玩笑。偶尔发现他提出正确意见,或干出一点成绩,也及时在办公系统上表扬他。就像我对被C冷落的老实员工做得好时即予以及时表扬一样,对被C宠信的小B也一视同仁,并不因为他善于取悦于C而对他产生成见,或者心里虽对他有些看法,却不会影响对他的客观评价。我还曾批评过他推广网站的一个方法。他的做法是:在娱乐论坛的贴图专区上,贴着一个正在脱衣服的女孩,那女孩一件一件地脱着衣服,脱至底裤就不脱了,底裤上有我们网站的网址以及“点击进入,有更精彩内容”的说明。我否定这种做法,C则肯定之。C说网站人气好多来自C的这种推广方法。我在会上批评这种做法时,并没有自命高洁,上纲上线,我只是以效果和网站形象论之。我说在娱乐论坛上用这样的画面拉来大量游客,只是一阵风而已,他们发现上当了,就不会再来了;我们是电子专业网站,要针对目标群体来推广;小B这种推广方法,不但没有实际效果,而且明显有损于网站形象。
C总是帅哥长帅哥短地称呼小B,还说他是公司形象代表。我总把C的话当成玩笑。小B长相一般,身高1.6米左右。
我要求小B等人每天都出去走访商户拉库存。我也在办公系统上说了好多体谅的话。我说只要大家认真去做,去送宣传品,即使没有商户当场注册,也是值得肯定的,有些我们走访过的商户,会自己注册、上载库存的。可小B似乎并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我第一次批评他,他不服,说他们与C几人都说过,库存频道只是配套,对网站作用不大;还说与商户不认识,是无法向他们拉库存的。我亲力亲为拉了好多家,再来说他们就有说服力了。他也像我一样出去走访商户送宣传品,推广网站拉库存。我遇到他,彼此友善交换一下意见,我拍拍他肩膀鼓励几句。我让他把每天走访、注册、上载的情况向我汇报,他总不肯汇报,却在办公系统上公布库存频道当天新增用户及上载库存情况,有意打马虎眼,让人家以为这些都是他拉来的。本来整体情况应该由我来公布,他只须将他本人成绩报告我就行。我批评他,他还顶嘴,说不必区分各人的成绩,不必公布他自己的成绩。听他话意好像是他不表功,其实我却觉得他想冒功。我说你不要打马虎眼,你必须如实汇报你本人工作情况,我要知道各位员工究竟有没有去拉库存,拉了哪几家。
我批评小B是当着C的面的。小B走后,我还批评C,说他就偏爱耍滑头、投机取巧的人。C说,他与小B关系好是他们两人的私事,我对小B要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到宿舍吃饭时,C跑到小B房间与他关起门来说话,一起出来时又是一副亲密的样子。该怎样处理就怎么处理,我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辞退他。其实C也只是说说而已,以前小B跟L老吵架时,他也是这样说的,可L老能辞退小B吗?反而,C在我面前常常提到要辞掉L老,还说员工跟领导吵架,就是领导做得不好。
对小B批评归批评,过后我却是不把他偶尔对我的不恭放在心里的,他刚二十出头,在我眼里只是一个大孩子罢了。他恃宠而骄,也是C把他惯坏的。
在我来这里之后,公司先后走了两位老员工,其中一位是跟C一起干了8年的。他们走的时候,都与老板闹得不愉快。在他们走之前,C也似乎处心积虑要辞退他们。他们走后,与C经常电话联系,有时还互相走访。老员工们辞职的原因,都是待遇方面的问题。C通过降低他们的待遇等手段,逼他们辞职,心里可能也是矛盾的:一方面正如他曾经向我说过的,老员工不时要提出一些待遇方面的要求,工资比新员工高,干的事不见得比新员工多;一方面,人毕竟是有感情的,相处久了,甚至在困难时期同舟共济过,难免有些情谊。看着他们与C来来往往、关系不错,我的头脑中突然跳出了一个问题:他们与C会谈论起当时辞职的原因并把不欢而散的原因都推到我身上吗?事实上,在他们辞职之前,我一方面代表公司挽留他们,一方面又要求C满足他们的部分要求。但他们与C重修旧好之后,如果让我来背黑锅,也无所谓的,我既然处在这样的位置,就得承担这个位置所要承受的责任以至误会。
写到这里我忽然想到,如果处在共产党领导工人、农民闹革命的时代,我的处境可能很不妙。平时,我常常站在员工的角度说话,一是因为我的善良与正直,一是从企业长远效益着想,还可能因此而与老板产生矛盾,但如果老板成了革命的对象被打倒了,我是不会落井下石的。我处在企业的高层,不肯在关键时刻对老板反戈一击,可能也成了革命的对象。那些揪斗老板的人,有些原来就在企业的底层备受压迫、饱尝艰辛,一经鼓动就起来斗争了,我倒是理解和同情的;那些往日围在老板身边吹吹拍拍、因善于讨老板欢心而在企业中得到不少好处的人,如果见风使舵,把脸一抹,在打倒老板中捞取政治资本,则为我所深深蔑视。
这几天我觉得我在公司的人气有点低落,比如有时几位员工坐在一个房间里喝茶聊天,我进去时,没有一个人跟我打招呼,更没有人挪出一个位子让我也坐进去,整个“气场”给我的感觉不同于以往。我将此事记下来,并非是自己把它当一回事,只是觉得它能反映一些世态人心。我早就说过,大家尊重我,也许是敬畏在我身后支持着我的老板,敬畏我手中的权力,当大家感到我与老板关系欠佳、权力有限时,做出这点反应是正常的。这并不说明我缺乏人缘,而是说明一些势利的人刚好都凑在一起了。我给予别人的态度,可不受老板半点影响的。有时对那些我看起来不错,而老板不知听信了哪些谗言,对之印象很差、打算辞退的员工,我会更加礼待,因为同情。
受冷落时能保持以往风度,在劣势中仍然能够把握主导权,我对自己在这种情形中的表现十分满意。只要我愿意,用不了多久,我在这家企业中的人气指数,就会反弹。
说到人气,我便想起最近媒体报道今年走红的大陆歌手刀郎与港台歌星在一个演唱会上一起演唱的情形。本来港台歌星与大陆歌手一起演唱时,被观众喝倒彩、掷香蕉皮甚至漫骂的,总是大陆歌手。我总是为大陆歌手打抱不平,并蔑视观众的势利,因为我觉得无论是演唱水平还是所唱歌曲质量,有些大陆歌手并不逊色于港台歌星。可这次调了个头,备受观众冷落的是港台歌星,尽管这些歌星有些色艺俱佳,也曾红极一时。观众就是这样势利,势利得就像市场一样无情。刀郎何许人呀?现在来解答这个问题会让人笑话,因为他似乎到了无人不知的地步。但他很快就会被人忘记的。我这封长信可能要比他的歌长寿一些,故还是对刀郎略为介绍一番。在我听来,除《第一场雪》值得一听外,他的歌不堪入耳,屏幕上粗糙不堪、与歌曲内容和节奏全不合拍的画面也让我不忍目睹。他的公司对他的包装,被媒体称之为“反炒作”,就是在推出他之前,没有他的相片和关于他的文字见诸于任何传媒。仿佛一夜之间,街头巷尾到处放着他的歌。首先得“病”的是音像店,据说音像店是与刀郎的公司有协议的,就是每天要播放一小时以上刀郎的歌,后来那些发廊、服装店、休闲场所就被传染上了。最令我烦不胜烦的是,往来于深圳和汕头的客车,反反复复地播放着刀郎的歌。我不知道这些客车是跟刀郎公司合作还是跟风。
如果哪天我红了起来,我会微笑面对那些拥趸,但我心里一定冷静得很,绝不会为我一时的人气得意,因为我知道,在我拥趸中,真正欣赏我、支持我的人肯定比跟风的人少得多。在跟风的人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出乎势利。这些势利的人,在我红起来之前就没有人曾对我极尽鄙薄之能事吗?在我过气之后,向我扔香蕉皮的,也少不了这些人。
克文,下面我再向你说说另一个人。有个姓W的,是今年7月才到这家公司的。他原来在潮阳某部门工作,与我的一些文友共事过,来这家公司工作之前,也与我有过接触。本来我是器重他的,是想把他当成日常交流的对象的,是想把他当成朋友的。可他似乎不像我这样真诚,不像我这样与人为善。潮阳文友知道W来到这公司,提醒我,说这人过于“活头”。“活头”这个潮汕词语在普通话里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来对译。它可作褒义也可作贬义,褒义便是灵活、活动能力强,贬义就有见风使舵、投机钻营的意思。而在“活头”前面加上“过于”,就一定是贬义了。
W似乎有些权欲,说得好听一点,是有上进心。他读大学时入了党,在潮阳工作时总被评为优秀党员。他毕业后就在党政部门工作,此前一直没有在私营企业工作过,他可能会把机关部门的一些习气带进私营企业。他似乎有夺取我这个位置的意思。如果他不是靠打击我、在老板面前投机取巧来争取我的位置,而是靠实力和工作成绩,我是一点不会反感的。说不定哪天我要辞职了,会在老板面前举荐他。可他似乎想玩两面派,比如私下跟我探讨关于企业的什么问题时,他赞成我的观点,可在会议上,在全体员工和老板面前,他总是在我表达观点之后,振振有词地对我的观点进行反驳,显得比我有水平似的。看他相貌堂堂的,我不会想到他会不时向老板打小报告。可C把他在MSN上跟老板所说的话转给我时,我开始是有点诧异的。C是喜欢打小报告的人的,他不可能知道我对惯于打小报告的人的看法。C把小报告转给我,是要我处理这些问题或就这些问题提出意见。当然,C转过来的,是没有说我坏话的,如果说我坏话,C还会转给我吗?如果你跟我说小Q和小O在老板面前说我坏话,我是不信的,可你说W说我坏话,我可能就有点相信了。
有时候与W私底下交谈甚为融洽,我还是喜欢以善意来揣度这个人的。宁可错把不大好的人当好人,也不要冤枉好人,或把不算坏的人当坏人。
干出成绩的人总被干不出成绩或者不愿去干的人议论,这种现象几乎哪里都有,我也不当一回事的。推出库存频道之前,有些人说推出这个频道之后,自己将为这个频道拉多少客户,还说了不少拉客户的办法,但真正推出来后,就了无动静了。拉客户的方式有上门走访或通过电话、传真、电子邮件等,我主要采用上门走访这个方式,有人说这个方式效果很慢,说这话的人就不去想想在我回来之前,库存频道只有多少上载库存的用户,现在增加了多少。当然增加的用户并非都是我拉来的,而是在我的带动下,不少同事参与了这项工作而拉来的。有人说用户靠拉来的不稳定,有些在注册之后可能再也没有登录。在他说这话之前我就想到这一点,所以我才安排一位认真负责的女员工专门联系用户,通过电话、传真、电子邮件,通知没有上载库存的注册用户上载库存、上载库存的用户及时更新库存等。还有人说不收费影响网站形象,使网站被人看轻。说这话的人就忘了开始一段时间不收费是在推出库存频道之前大家一致的意见,而且任何网站都是开始一段时间不收费、试用期不收费的。有些拉不到用户的人说拉不到用户的原因是不收费,我知道这是借口,如果实行收费,他们同样是拉不到用户的。他们之所以敢这样说东道西,是因为抓住了C的弱点,C总是在各种意见中摇摆不定;也是因为他们知道C有意无意架空了我,认为只要取悦于C,只要C听得进他们的声音,我这个副总经理就奈何不了他们。其实我这个领导是很会体谅员工的,只要他们认真、努力去做,即使做不出成绩,我只会指导他们,而不会批评他们。我就讨厌有些人不去做,却找了许多不做的借口,却说去做的反而不好。
本来想尽量少谈C,可既然在他这里工作,要记录一些事情,就免不了扯上他。下面还是说点开心的事吧。
装了视频聊天,才知道网上也有秀色可餐。但不管聊得多投机,该吃饭时就吃饭,该静坐时就静坐,该散步时就散步。
我现在要求自己,做什么事都不要陷于迷狂状态。要超脱,要为身体着想。
我以前是一个很容易陷入各种迷狂状态的人。我要养好身体,就一定要克服任何迷狂。
现在,我常常能在吃饭前半小时果断地离开电脑,离开办公室,到楼下散步或者到花圃静坐,这样做似乎能吃得下一些。
 
(三十八)
克文,昨晚你与卓全、永武、光强等一帮我以前的学生来看望我,交谈甚欢。永武还是那么幽默,大家在谈论什么问题时,他冷不丁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总让人忍俊不禁;其人心宽体胖,看样子混得不错。卓全是博士研究生,谈吐不凡,举止仍带着农家子弟的淳朴,难能可贵。光强是做生意的,却爱好文学,喜欢看流行刊物。仪表不凡的孟伟不是我的学生,是你们的朋友,也对我执礼甚恭。此人没有什么家庭背景,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股级干部,全凭真才实干,因对官场歪风深恶痛绝,弃政从商,与光强一起做电子生意。
几天前家里收到寄自北京的几百元稿费,女儿很高兴,打电话来问我要多少钱给她。这些稿费是“著作权使用报酬收转中心”寄来的。此前我曾向该中心查询,他们寄来资料让我确认,并签下协议。难得有些报刊社和出版社这样认真,他们转载或选编我的作品,不知道我的地址,就把稿费寄往“著作权使用报酬收转中心”,由他们转给我。在该中心寄来的资料中,我发现《宋江打虎》一文被《微型小说选刊》等两家刊物转载,还被一家出版社编进一部书中,稿酬不低。
《宋江打虎》的体裁属于故事新编,该文写于1988年4月,发表在当时的《潮阳文艺》上,迄今16年。一位文化馆长不相信它出于我手,质问我时,口气颇为委婉:“你有没有参考别人的作品?”问得我表情很不自然。2000年我在上海,看到《检察日报》副刊几乎每期都有一篇故事新编,便将《宋江打虎》投了过去,不久便发表了出来,《微型小说选刊》等刊物便是在这上面转载的。曹禺23岁作传世杰作《雷雨》,广受推崇,我22岁作平庸之作《宋江打虎》,却不被人相信,可见我在文学上的前程,早在许多人的料定之中,一言以蔽之:老鼠尾长疖子,再肿也大不了。
下面附录此文,也许能为这封让人看着沉闷的长信加上一点笑声吧:
梁山泊交通要道有一猛虎出没伤人。领导对此十分重视,成立打虎办公室,宋江亲自挂帅,当主任,“有用”当副主任。
“有用”是宋江对智多星的爱称,他说吴用实在有用,怎么会“无用”呢!
吴用善于揣摩宋江心思,投其所好,出谋献策。宋江对他甚为赏识,早有提拔之意,现在让他当副主任,这叫重视知识分子。他人虽有不服,也不好说什么。宋江许多拜把兄弟争着把侄子外甥小姨子小舅子塞进打虎办公室。虽说是临时机构,但主大仆大,将来解散了,人事部门就会重新安排工作。于是“打虎办”发展迅速,“人才”济济。
武松和李逵都是“打虎办”骨干,两人是梁山泊政坛宿敌。武松景阳岗打虎遐迩闻名,李逵很不服气,说自己当年为报母仇,在沂岭一口气杀四虎,武松打死区区一虎,算甚鸟?武松则说李逵杀死的不是虎,而是野狗。前年梁山泊成立打虎协会,两人就为争当主席闹得面红耳赤脖子粗,差点干一架,最终只得请宋大哥当主席,两人扯平,都当副主席,排列以姓氏笔画为序,武松暗恨爹怎么姓“武”,比“李”多一笔。
却说“打虎办”开了九天会议,制订了八十一条措施,便开始行动。宋江、吴用观阵,众喽罗轰出老虎,鸣锣助威。武松和李逵上前打虎,都揣着小算盘,不愿尽力,只想着让政敌与老虎两败俱伤,自己虚张声势,坐收渔翁之利。结果那虎得了空,叼走一个喽罗,跑进林子里受用去了。
吴用看出两人心事,提议调走一个,请宋主任定夺。
宋主任正为调走谁左右为难,收到一封歪歪扭扭错字连篇的匿名信,大意说,武松在家时与其嫂潘金莲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潘金莲与西门庆偷情,武松吃醋,演出了杀嫂的闹剧。
宋江看罢此信,即将武松调离“打虎办”,并令卢俊义成立武松杀嫂专案组。
再说他们又去打虎,人多势众,这阵势老虎见过了,并不惊惶。上次吃了个骨瘦如柴的喽罗,咬坏了一个牙齿。这次,它一眼看中了肥头肥脑、大腹便便的宋江,一展雄威,扑了上来。宋主任吓得昏倒在地。李逵为救宋江,又没有把虎打死。
两次失败,宋江好不懊恼,要“有用”快想个办法。
“办法我倒有一个,说出来会把你吓一跳,其实我也不忍心这么做,可是……”吴副主任卖起关子来。
宋江好不耐烦,扯开嗓门直嚷:“别婆婆妈妈的,有话快说!”
吴用上前同宋江耳语。
宋江听后两眼发直:“什么?要黑旋风做毒饵?用猪羊不行吗?”
吴用摆了摆手说:“梁山泊有一百单八好汉,却用猪羊去毒死老虎,会让人家笑话的。转眼就要竞选了。两次打虎失败,形势对你不利。你要恢复威望,只能这样做,无毒不丈夫呀!”
“竞选”两字提醒了宋江。上次为笼络人心,宋江装模作样要把第一张椅子让给卢俊义,那玉麒麟实有承让之意,只因初来乍到,寸功未立,故不敢受。现在卢俊义威望不比宋江差。宋江原想借打虎来提高声誉,想不到打虎打成这个样子,如果不设法扭转局面,梁山泊第一张椅子就要易主了。
“罢!罢!舍不得孩子打不得狼。”宋江采纳了吴用之计。
这天,宋江和吴用请李逵饮酒,说什么饮醉酒打醉拳威力无穷,左一声“老李”,右一声“阿黑”,两人轮流敬酒,直把黑旋风灌得不亦乐乎。
李逵醉后,宋江命众喽罗轰出老虎,让李逵上前打虎。我家阿逵挥舞双斧,拦住老虎,刚刚拉开架势,酒中之毒就像定时炸弹一样如期发作。阿逵连站都站不稳了,被那大虫扑倒在地,打了牙祭。众喽罗见主将已死,一哄而散,宋江、吴用爬上一块石头,等待老虎中毒。
俄顷,大虫中毒身亡。宋江把死虎当活虎打,骑在虎背上打将起来,好不威风。吴用立即打电话给电视台,记者迅速前来现场采访,得“红包”若干。当晚,电视台在黄金时间插播这条新闻:“在替天行道的光辉思想指引下,在宋江主任的英明领导下,梁山泊‘打虎办’取得了辉煌的胜利……这次打虎,李逵酒后误事,葬身虎腹。宋主任临危不惧,身先士卒,亲手把虎打死。”
李逵之死更显宋江之勇,宋江威名大震。
宋江打死老虎的消息传遍神州大地。吴用利用这个机会,停薪保职下海。他炮制了大量的“宋江牌”虎骨胶和“梁山牌”虎鞭,远销全国及东南亚各地。那些真虎骨胶、虎鞭,吴用一半自己受用,一半送与宋江。
宋江吃了虎骨胶、虎鞭,老当益壮,幸得浪子燕青拉皮条,多次幽会当红歌手李师师。
宋江过后总觉得对不起我家阿逵,便追认他为烈士,发给李家一笔抚恤金。
李家感激涕零,称赞宋江是“及时雨。”
——上面便是昔年习作《宋江打虎》,居然写到“竞选”。如果把《宋江打虎》看成讽刺之作,“竞选”之说无疑是一大败笔,因为我们中国什么时候有过竞选呢?《宋江打虎》只是搞笑之作,聊作一笑罢了。
克文,我现在的同事都说C对企业管得太细,大大小小的事他都要管,显得很琐碎。我也看出C细心的一面,但从另一角度看,他只是琐碎,而不是细心,他管事总是有头无尾,或者说缺乏条理性,想到就管。比如他某天吩咐几个员工搞了个“代购代销”频道,在几天内他会不断追问,显得很重视,但再过一段时间,这个频道名存实亡,他却不管不问了,既不想法把这个频道搞活起来,又不想将它删除,就让它不死不活挂在那里。我有时要安排某个员工出来拉库存,他说C总让他管理“代购代销”频道,我问他这个频道究竟有多少业务量,管理这个频道究竟有多少工作量,他支支吾吾地说,业务量是商业秘密,C总不让说。商业秘密成了我追问工作量时一些员工的挡箭牌。我通过另一个员工了解到,这个频道根本就没有什么业务量,只是偶尔有几个咨询电话要接听罢了。
下面这个例子,不但反映了C的不细心,也反映了他的不公道。库存频道开通后运作了一个多月才拉了70多个用户上载库存,也许是一些滑头的员工不愿去拉库存,就说这个频道不重要、拉库存不容易等等,C那时时发热着的头脑也早已把兴奋点转移到其它事情上去了,对库存频道就要像对“代购代销”频道一样不顾不问了。我休假回来后,主动负责起库存频道的推广工作,我本来组建有四人工作小组,但因C不时变动着的人事安排,使我几乎成了光棍司令,但借着我的一点威信进行全员动员,再加上我以身作则,也带动了一些员工,而我让拉到库存的员工逐日向我汇报,我将其成绩公布在办公系统上,也起到了促进作用。于是,库存频道呈现出喜人的局面。可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把我排除在库存频道推广队伍之外,与我对话时就说他们做得很好,他们是指拉库存的人,但究竟是哪几个人,他说不清楚,而我显然在“他们”之外了。开会时,他在所谓库存频道推广工作小结中,对一些员工在某论坛发推广帖,通过电子邮件和网上即时信息向一些公司发函等大加表扬,把我的工作排在许多员工后面。在我休假回来之后新增的上载库存用户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我一手拉来的,而我对这项工作的管理所起的效应,就不必说了。
我把各位员工包括我自己每天在推广库存频道方面所做的工作公布出来,如果不是小O在与我交流时提出反对意见,我还不知他们会这样说,而且不是跟我说,而是跟小O说。他们在背后嘀咕我。他们说每天汇报工作很浪费时间,他们很忙,没时间汇报。其实有拉库存而没有汇报的,就小B一个人,其他同事都有汇报上来的。你今天究竟用什么方式与多少家商户取得联系,成功注册并上载了哪几家,如实汇报,简单得很。我认为,把各人工作透明化,把各位员工每天做了些什么、做得怎么样公布出来,会让工作做得好的员工产生荣誉感,有利于杜绝南郭先生。在公布成绩时,我自己不管做得怎么样,都和普通员工一样如实公布,如果成绩突出,还会让人以为我在炫耀自己。这一点我倒是想得到的。
小B说自己去拉女用户有一套,拉了多少家,这本是开玩笑的话,并无不可,可善于对C投其所好的W向C汇报了,C本来就看中小B,也喜欢开情色玩笑,于是就在办公系统上公布小B的“工作经验”,并发出向小B学习和致敬的口号。
C看中小B的一个原因,就是小B通过“代购代销”频道弄来了一些样品。这些样品当然是不值钱的小产品,就算全卖出去,也不足1000元。你按正常的业务为C赚了1000元,C不当一回事,你帮他占有人家1000元东西,他就很高兴。他搞网站之初最重视的是“产品中心”频道,那时我还没来。他当时的计划是让与“电”沾得上边的产品厂商成为“产品中心”供应商,让他们寄来样品,然后占有人家的样品。他当时打算让一帮人专门拉样品,他说你能把人家的样品骗过来就好。后来可能是因为人家不好骗,只好不了了之。
C喜欢看一些大而无当的关于企业管理和经营方面的理论,喜欢去听这方面的课,也喜欢那些泛泛而谈的市场分析。他也喜欢开会,一开就是几个多小时,这几个小时就是他一个人在上面讲,他想把生吞活剥来的那些空头理论灌输给他的雇员,不知是为了提高雇员的素质还是为了卖弄自己的“学问”,而他本来对那些空头理论的理解连皮毛都谈不上,加之口才有限,故听他讲话便成了锻炼忍受力的一个机会。我本来不想这样说他,后来发现所有员工都不喜欢C来开会,当面不敢说什么,背后对C来开会的厌烦比我更甚,因之,我这样说他便不失之主观了。
现在支撑着C的企业的,主要就是小O和C的老婆,小O接单,C的老婆进货。还有一批询价员,对小O报价给客户提供最新的价格参照。小O所接到的询价单来自加拿大某个在IC界颇具盛名的网站。C的企业是该网站老会员了,积累了一定的信誉和一批老客户。
我刚来几个月,C大概一个月才来一次深圳,来了也只是住一两天;今年下半年,他便来得频繁了;最近几个月,他几乎有一半时间住在这里。我刚来几个月,大家对我管理能力的肯定,可能让C心里不高兴。不少员工说,李总来之前,公司是一盘散沙,李总来后,把公司管理得有条有理,公司也有了凝聚力。如果C心胸狭隘,大家肯定我,在他看来就等于否定他了。如果他胸怀宽广些,就会为大家对我的肯定而高兴,大家肯定我,也等于肯定他知人善任。
现在的库存频道,我一管就有了起色,作为雇员,不让老板知道工作成绩显然不好,但过分让他感到,他管不好的事,被我管好了,他可能也会不高兴。
总跟着他瞎折腾,是做不出什么具体成绩的。他派小O和小Q跟某商会组织的电子行业考察团出国考察,花了不少钱。这可不是他大方,是他认为小O和小Q出国考察能给企业带来巨大效益。这些天,他总带着他们两人去拜访在考察团中结识的行业人士,寻求合作,当然不出我所料,皆无功而返。可他总要我写什么谈判计划、合作方案、一厢情愿的“合作协议”,还总要开什么行业人士座谈会,让我写邀请函、会议致辞等,浪费了我不少时间、精力,现在,他叫我做这些无用功时,我不再当一回事,能拖则拖。
我不知W自己有没有为库存频道拉上用户,只看见他曾在办公系统上表决心,说“争取本周拉上三家”。同事们拉了库存一般都会向我汇报,小B则自己公布在办公系统上,而W既没有自己公布,也没有向我汇报。按W的性格,这种情况可能是他没有拉上一个,或者拉上的用户太少,不值一提。可正是他,多次向C建议对库存频道的用户实行收费。
W是公司的意见大王,他对C所提的意见和建议特别多,显得很为这家企业的发展殚思竭虑。C就喜欢这样的人。每天想几条意见或建议来应付C在MSN上的几次“有事吗”,比打小报告好,小报告也不是每天都有的,意见则可以信手拈来,尽管被C采纳的极少。对付C每天的几次“有事吗”,我刚来时总把当天的工作向他汇报,有时也提提意见,但被他问得多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我烦了,我的回答总是:“大家各尽其职,企业平安无事。无事就是好事!”针对我这种回答,他在一次我没参加的会议上说,企业每天都要有矛盾,有矛盾才有动力,无事不是好事。现在,他问我问得少了。
我经常说过,我们这些平常人都是有优点也有缺点的,C也不例外,只是有时候看到他的缺点多一些,有时候看到他的优点多一些,这并不矛盾;我所看到的某个缺点,在你看来可能是优点,这也是正常的。
同样的,在我这封长信中,你在某时候可能看到我的缺点多一些,在某时候可能看到我的优点多一些;有些人看到我的缺点多一些,有些人看到我的优点多一些。
在推广库存频道的过程中,我更为深刻地体会到,在C的操纵下改来改去的这个网站有三大劣势:条理不分明、重点不突出、使用不方便。对网站的推广而言,“使用不方便”是最致命的。一般用户都习惯在首页注册登录,如果对方忙于生意,你不能当面指导其注册登录或代其注册登录,过后他们自己注册登录一般都会在首页上。就算你当面指导其注册,以后他们往往还是会在首页上登录。在首页注册后不能登录库存频道,在首页登录后不能上载库存,或者在库存频道注册后不能在首页登录,都会让他们认为这个网站不好而放弃。你不跟他们说明白当然不好,要说明白又会让他们感到麻烦。尽管我让技术人员在“用户登录错误”的提示中加上了必要的文字说明,但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在推广库存频道的过程中,我萌发了办一个暂名为IC查询网的念头,并请楚伟有空时着手该网站的建设。该站内容简洁,操作简便。首页就是供输入IC型号的查询口和中文“搜索”、英文“搜索”两个按钮,再加上输入用户名、密码两个“口”及登录、注册两个按钮,共“三口四钮”。点击英文“搜索”按钮则进入英文网页。我的设想得到楚伟的支持。关于该站的推广我也胸有成竹。届时我让ZB、辛贤等人在做IC销售业务的同时,推广该站。推广方法是:先注册一个公司,把我和ZB所收集到的大量库存资料汇总到该公司名下,发到该站上垫底,再让我和ZB的朋友先注册并上载库存,然后到其它网站收集上载IC库存的用户注册资料,复制到IC查询网上来注册,通过电话、传真、在线联系、电子信箱、网上留言等,请这些被动注册的用户修改密码并上载库存。如果有5000家IC经销商、代理商上载库存,库存量多,自然会引来一大批查询者。IC经销商往往既是卖家,也是买家,既上载库存,也查询库存。
昨晚与ZB去孟伟、光强那儿喝茶,路上看到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小女孩在垃圾桶中翻着,以为是捡破烂的,心存同情。回来时看到她们还在那儿翻着,这会看清了她们在做什么,心灵震撼了。她们在垃圾桶中找剩饭吃,那女人一边自己吃着,一边喂小女孩。垃圾桶中的饭盒剩饭不多,她们翻找了好久仍吃不饱。我走过去,蹲了下来,看了看那个蓬头垢面的小女孩,把10元钱放到她的手上……
有人在垃圾桶中找剩饭吃。克文,在中国,让人感到悲哀的事总是很多,下面就说说最近的矿难吧。
10月20日晚,河南大平煤矿发生瓦斯爆炸事故,有148名矿工遇难。
据不完全统计,11月以来全国至少发生14起矿难。死亡10人以上的矿难主要有:11月5日,山西省朔州市平鲁区石崖湾煤矿发生瓦斯爆炸事故,造成16人死亡;11月11日,河南省鲁山县煤矿发生瓦斯爆炸事故,造成33人死亡;11月13日,四川省成都市彭州市白鹿镇宏盛煤矿发生瓦斯爆炸事故,造成19人死亡;11月20日,河北省沙河市发生特大矿难,造成68人死亡……
11月23日早晨,位于太原市万柏林区的红花沟煤矿发生瓦斯爆炸。事故发生后,有关方面封锁消息,转移尸体,篡改原始记录,销毁有关证据。后据矿主交代,这起矿难中共有12人死亡。另据当地安监部门调查掌握,至少还有12名矿工受伤,其中一名矿工伤势严重。
今天是11月30日。截至中午12时30分,陕西铜川陈家山煤矿11月28日发生的特大瓦斯爆炸事故中已发现63名遇难者遗体,井下还有103人下落不明。今天上午,某报记者在负责救治伤员的铜川市矿务局中心医院了解到,目前已经抢救出来的大部分伤员有烧伤、冲击伤、内脏损伤等,加上一氧化碳中毒。目前,现场救援工作仍在继续,但是有关专家表示,井下矿工生存希望已经不大。
煤矿不是万人坑,胜似万人坑。据资料统计,在2000年以前,我国因煤矿事故死亡人数每年一万左右,2000年以来,降至6000人左右。美国在长达14年的越南战争中,阵亡士兵47414人,导致公众对战争的强烈不满。而在这14年中,我国在煤矿事故中死亡人数,不知要比美国阵亡士兵人数高出几倍。中国煤产量占世界1/4,煤矿工业死亡人数占世界4/5。中国每百万吨煤的死亡率,比俄罗斯高11倍,比印度高15倍,比美国高182倍。
以往,对待矿难,地方当局封锁消息,当地传媒也积极配合,封锁不了消息时,就用一篇“豆腐块”打发一下。值得肯定的是,随着互联网的兴起,要封锁消息谈何容易;一些充满人文关怀色彩的报刊,也不惜版面对这类事故进行深度报道和评论。
以往,我们的传媒用“豆腐块”报道矿难时,与对其它事故的报道一样,重点报道“公仆”如何“高度重视”、“亲临现场”、“召开紧密会议”、“及时处理”、“妥善安置”……近乎是领导在“做秀”。值得肯定的是,这类让人深恶痛绝的官话、套话、空话已逐渐不见了。也许是事故不断,那些官话说多了,官员和传媒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在沙河矿难采访时,一名矿工向某报记者讲述了他们的生命安全时刻受到威胁的境况。矿工的工作面一般在井下几百米深,每个工作面之间距离不定,有的不足两米,常有相互贯通的现象。井下放炮时根本没有统一规定,一个工作面放炮时,常震得附近的工作面直掉石头,砸伤矿工的现象时有发生。由于一些小矿在井下乱拉电线,有的电线在炮声中被震落的石头砸断,就会掉在矿工脚下,而他们的脚又处于水中,这时,矿工们的雨鞋一旦破漏,就会触电。有时,矿与矿之间为争夺资源发生械斗,也会使矿工们的安全受到威胁。出现事故,如果伤亡人数少,有的矿主不会上报,矿工或其家属要讨得合理的赔偿很难。
媒体对陕西陈家山矿难报道中有这样一个细节:一位矿工曾对自己的母亲说,矿井下的工作层面11月22日起火,煤矿却一直不停产,灭火队已在井下工作了近一个星期,火势才控制住了一些,许多矿工都不愿下井。另一位矿工的哥哥对记者说,井下有安全隐患后,有经验的矿工都拒绝下井工作,但煤矿领导不让停工,并强调要对不下井工作的矿工进行处罚,甚至开除。
目前无论国有还是民营的矿业,矿工都没有为自己说话的工会。这些低技术、低学历的工人,没有选择职业的自由,为了养家,不得不廉价出卖自己的劳动力。而矿方则占有完全的主动,他们手里有大把的后备人力资源,雇工稍有不从,可以随时炒掉。因此,无论工作多么危险、工资多么低廉,工人还得服从。
有境外华文媒体发问,既然中国国务院高官曾经承认,事故暴露了煤矿安全生产的基础仍然很薄弱,安全管理上的漏洞仍然很多,那么,有关当局为什么连亡羊补牢的事都做不好,而让大煤矿和小煤窑不断吞噬同胞的生命呢?
有论者认为,中国经济近年来发展迅速,对能源的需求大幅上升,为了攫取更大的利润,大多数矿井都在超负荷加班加点地生产,无不忽视昂贵和费事的安全规定。泛滥的腐败更加使得国家要求采取的安全措施根本得不到贯彻,矿井经营方只需贿赂安检人员,即可躲避过安全监察。多年来每次矿山事故发生后官方都派人前往视察,关闭危险的矿井,但在矿方和当地腐败官员的串通下,这些矿井没过多久就又重新开张继续生产。此外,为了当地的经济发展,很多部门对于矿井的违规行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让我们在“盛世”欢歌中,为在黑暗的矿井下死难的同胞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