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易》经中的“圣人”、“君子”何所指?


 

 
        《易》经以天地定位,囊括、拟喻了一个“天”、“地”、“人”、“时”合为一体的、大化流行的自然界,用以蕴涵、喻示、表达、阐述天地之间万事万物变化的客观规律。如此,其中除了万物、万事喻比、称谓及其变化之理的表述外,还有对人类社会中各种人的分类性不同称谓。如:圣人、君子、大君、大人、武人、民、小人等等。於是,有学者以此同其中的一些史事相结合,以研究其是何具体的历史时代之称谓。但研究的结果,却并不具有说服力。因为,《易》经中所载之史事,既有“包牺氏”时代、“神农氏”时代的史事,也有“五帝”时代的黄帝、尧、舜史事,更有夏代、商代、周代的人物和史事,其历史跨度至少在六七千年以上,而其对於人的类别性称谓,则又与任何一个历史时代的实际称谓不尽符合。
 
        这种现象多为世人所难解,是人们对《易》经感到“神秘”的许多原因之一。其实,所有感到难解、神秘的症结所在,就是源於人们对《易》经本质的不认识。在对其本质根本不认识的前提之下,以照与《易》经本质根本不相符合的、出于一种主观的认知去做研究,虽所下的功夫不小,但所取得的成就则不大,甚至有许多“认识”还会是错误的。
 
      《易》经的本质,是以天、地、人、时为网,括囊万物变化之规律,综而述之,申而明之,倡而导之,欲以使天下之人效而法之,推而行之,推动社会以自然之道实行变革,以达到文明进步的一部究天人、本性命、经世致用的哲学经典。因而其所引史事,都是为了说明某一具体道理而服务的,而非述史。其中,除了具体举历史人物为例证之外的、对于人的称谓,都是一种按类别、分层次而作的泛称。如“大君”泛指国君类人物;“大人”泛指各级官员类人物;“武人”泛指军事力量指挥者;“民”指普通人民大众;而“圣人”、“君子”、“小人”,则是特以道德标准而为区分的一种不同层次之称。下面,我们试对“圣人”、“君子”、“小人”略作分析:
 
        第一,“圣人”,是指对“道理”(哲学)研究阐述、彰明於世作出过重大贡献的人,以及执道循理,以法治理天下,使天下达到公而平之、文而明之、和而安之的人,如黄帝、尧、舜等。对此,我们可从以下几个方面得到印证。
 
(一)《易》经中对“圣人”行为的论述:
         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
 
          夫《易》何为也?夫《易》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如是而已者也。是故,圣人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业,以断天下之疑;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易》)而万物覩;
 
天地感而万物化生,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
 
圣人以顺动,则刑罚清而民服;
 
(二)黄帝论道之证:
道若川谷之水,其出无已,其行无止。故服人而不为仇,分人而不譐(似应作“蹲”)者,其惟道矣。故播之以天下而不忘者,其惟道矣!是以,道高比於天,道明比於日,道安比於山。故,言之者,见谓智;学之者,见谓贤;守之者,见谓信;乐之者,见谓仁;行之者,见谓圣人。故,惟道不可窃也,不可以虚为也。
 
公者明,至明者有功。至正者静,至静者圣。无私者智,至智者为天下稽。
 
圣人举事也,道合天地,顺于民心,详于鬼神,使民同利,万夫赖之,所谓义也。
 
(三)圣字原始字形所示之义:
          在中国的历史上,由于是先有中国的古典哲学理论形成和广为传播,后创造文字以作语言的载体述史记事,这不仅使中文从其一开始就形、音、义俱全,而且极具规律性,这就从根本上保证了中文易学、易记、易懂,言简而意赅的本质性特点。例如对女性的称谓之字中,女字旁加“且”读“姐”、加“未”读“妹”、加“良”读“娘”、加“马”读“妈”、加“古”读“姑”、加“夷”读“姨”等;中文一字一个音节,一字有一字的独立义涵,以字组成词组又於共性之中显示个性,例如:山羊、绵羊、大羊、小羊、黑羊、白羊、公羊、母羊,都是在“羊”这一共性字前面加上一个个性区别之字,就将其准确无误地表述出来了,其所用的字很少,也很易记和易于辨识。而这些称谓在拼音化的文字中,就读音、书写就各不相同,差别很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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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新书·修政语》引。
② 《黄帝经·经法·道法》。
③ 《黄帝经·十六经·前道》。
 
 
 
 
那么具有很强的规律性而易记了。
 
更加重要的是,由于先有哲学理论系统的形成和广为传播,后产生文字。这就使得中文之中,有了很多哲学专用字、词,这不仅使我中华文化由此而博大精深,从语言文字上就能够充分地体现出来,而且还有助于我们瞭解产生於上古时代的中国古典哲学思想。我们前面已经举过的“道”、“德”、“教”、“学”等字例,就已经说明了这个问题。同样,“圣”字之造的原始字形,也使我们一看就能正确地理解其要表达的本质意义。“圣”字在甲骨文中,是一个侧面站立的人形,在人首部位突出地画了一隻大耳朵和一个“口”。“大耳朵”与站立的人形是相连着的“ ”,这表明了“听”是主体,来自“口”中的不同意见乃为客体。因此,“圣”字从字形上直接表达出来的意义就是强调:一个人想办法、做事情,能够不固执己见,特别注意倾听别人的不同意见,就是“圣”智的人。此字在文字简化之前,除了“人”形稍有讹变之外,其“耳”、“口”原样不变,大体上未失原义。
 
         第二,“君子”是学道修身具有一定道德修养的人。对此,《易》经中的表述是比较充分的:
 
(一)君子有博学明辨、尊道贵德的品格。
        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乾·文言》)
君子安其身而后动,易其心而后语,定其交而后求。君子修此三者,故全也。(《繫辞·下传》)
君子以顺德,积小以高大。(《升·象传》)
君子以反身修德。(《蹇·象传》)
君子以自昭明德。(《晋·象传》)
君子以成德为行,日可见之行也。(《乾·文言》)
君子以果行育德。(《蒙·象传》)
君子以制数度,议德行。(《节·象传》)
 
(二)君子有遏恶扬善、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
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大有·象传》)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乾·象传》)
       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合义,贞固足以干事。(《乾·文言》)
君子以独立不惧,遯世无闷。(《大过·象传》)
遯,君子以远小人,不恶而严。(《遯·象传》)
 
(三)君子有厚德载物、容民蓄众的器量。
君子以厚德载物。(《坤·象传》)
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业立而德不孤。(《坤·文言》)
君子以容民畜众。(《师·象传》)
      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劳谦君子,有终吉。劳谦君子,万民服也。(《谦·初六、九三爻辞·象传》)
 
(四)君子有敬德广业、恪尽职守的品质。
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旅·象传》)
君子以赦过宥罪。(《解·象传》)
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履·象传》)
君子正也。惟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同人·彖传》)
君子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临·象传》)
 
(五)君子有见微知著,灵活应变的能力。
水在火上,既济。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既济·象传》)
       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渎,其知几乎?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易》曰:“介于石,不俟终日,贞吉。”介如石焉,宁用终日,断可识矣。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刚,万夫望之。(《繫辞·下传》)
       上下无常,非为邪也。进退无恒,非离群也。君子敬德修业,欲及时也。(《乾·文言》)
君子尚消息盈虚,大行也。(《剥·彖传》)
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繫辞·上传》)
 
(六)君子有见贤思齐,知过必改的气度。
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大畜·象传》)
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家人·象传》)
君子以惩忿窒欲。(《损·象传》)
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益·象传》)
 
        综上引证可以看出,《易》经中关于“圣人”、“君子”、“小人”之称,主要是以学不学“道”(哲学),修不修身(思想改造),有无“道德”(按客观自然规律规范自己的言行),以及“道德”水准的高低而作区分的一种称谓:能够对弘扬大道(中国古典哲学)做出历史性贡献的人,即为“圣人”;能够以道修身、正心、励志、身体力行以之在整齐家庭、社会之中发挥作用者,不论其成就大小,都是“君子”;而与“圣人”、“君子”相对立的不学道,无道德,见利忘义,行险作恶,对家庭、社会的文明进步都产生负面作用者,无论其社会地位如何,都是属于“小人”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