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与职业的“人戏不分”
在“5.12”汶川地震一周年之际,5月23日上午,白燕升在北京西单图书大厦举行新书《冷门里,有戏》和专辑《燕歌行》签售活动。那一天,他连签600多本,直到把书店存书全部签完,并通过中国红十字会捐赠十万元给下肢残疾的孩子。签售完毕,他陪女儿到国家大剧院看一部以色列儿童剧。白燕升就是这样度过了他41岁的生日。
从事电视主持人行业,做新闻节目难说真话,做娱乐节目流于浮浅,时间做久了,都会焦虑,抑或迷失。而做戏曲不一样,天长日久沉迷其中,越发能感觉到戏曲中举手投足的精致、婉转与美丽,台上花谢花落的布景,忠奸善恶的较量,宕荡起伏的人生,风起云涌的世事。心就能越发地沉静下来,细细品味,什么是颔首沉吟,什么是面若桃花,什么是倚栏长叹,什么是惊鸿一瞥。
但另一方面,与新闻、娱乐等收视群体广泛的电视节目相比,戏曲算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节目门类,但白燕升选择了它,却有了一个幸运的开始。你可以赞叹他智慧,也可以认定他狡猾。躲开了世事纷杂和红尘喧嚣,白燕升一头扎进了古旧而绮丽的梦,那不是逐利虚浮的梦,恰恰是淡泊空灵的梦,那个梦境里拒绝谎言和做秀,那个梦里崇尚唯美的生生死死和真实的爱恨情仇。作为一个职业电视主持人,远离时政财经、娱乐时尚的白燕升潇洒游走梨园史诗,获得了个体生命与职业生涯的“合二为一”,这就是白燕升的“人戏不分”。
生长于燕赵大地的白燕升,听着河北梆子的慷慨悲歌成长,《冷门里,有戏》书中,我们看到了他亲历的成长轨迹,理解了他是如何步入梨园这行当的。这位懂戏、有书卷气的主持人,从小就喜爱家乡“河北梆子”的白燕升,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就开始主持央视戏曲节目。13年来对戏曲的研究积累,让白燕升通晓了京剧、越剧、黄梅戏、豫剧等众多剧种,并且出了三张专辑,所主持的戏曲晚会更是难计其数。
白燕升以电视为媒,传播中国传统戏曲文化,传承绚烂的中华非物质文化遗产,他为这个传统文化颓落的时代创造、贡献着特有的价值。举手投足从容优雅,访谈说唱多才多艺,你看那《燕升访谈》,为中国戏曲、梨园艺人不经意地整理出一部部色彩斑斓的口述历史,无论采访对象是名家还是新辈,无论报道哪类剧种,白燕升的电视叙事中充满人生的欢乐与激情,饱含深沉的沧桑与忧愁,每一档都在展示如梦如幻的审美意境和艺术人生。
从袁世海、李少春、尹桂芳、徐玉兰、于魁智、李胜素、马兰、到余少群,白燕升曾采访过各个剧种、各大流派的大师、名家和新人,并与艺术家们结成深厚的友情。他们的人生开阔如沧海,在与大师名家们职业性的访谈和私人化的交往中,白燕升的视野也变得越来越辽阔,越来越大气。他与常香玉多次同台演出,白燕升觉得常香玉大师给豫剧、给河南留下的最宝贵的财富不是常派唱腔,而是她对艺术的独到见解——创新。白燕升推崇的女武生裴艳玲代表作《钟馗》,这出戏里裴艳玲前半段唱小生,后半段演花脸,情绪力度层层翻迭出神入化。钟馗“变鬼回家探望小妹”的一段短短唱词,钟馗在妹妹门前徘徊,流连难舍。唱到情深处,裴艳玲眼泛泪光。白燕升读的书籍里比我们多了一种,他读艺人这一本本活书,每一位艺人也都是一部岁月的书卷,阅尽人生沧桑,睿智而厚重,我终于明白,这就是白燕升越发稳健儒雅,也越发明快大气的原由。他在戏里读懂人生,在梨园行中参透了事理,人戏不分,戏如人生。
他最有资质主持戏曲节目,因为他本人就是专家型主持人,不仅说得到位,而且唱得有板有眼,有滋有味,既有含蓄深切、传递爱情的浅吟,又有明朗真挚、思乡恋旧的轻歌;既有堪称国粹艺术的京剧,又有南国的乡土黄梅。他的《风尘女画家·海滩别》和《锁麟囊·春秋亭》甚至超过了专业演员的水准。在某期的访谈节目中,当他和马兰珠联合壁地对唱《海滩别》时,我就在想,能把《海滩别》唱得这样如泣如诉、凄婉惆怅,非白燕升和马兰莫属。
白燕升在“戏迷”和梨园专业人士心里有着无法替代的分量,由他主持的戏曲栏目不仅不土气,相反有着相当厚重的文化感。白燕升最大的贡献不仅限于通过电视形式来展现异彩纷呈的戏曲舞台,也不仅仅限于突出戏曲的观赏价值和审美价值。最重要的,他内心其实担当着传播民族文化、振兴传统戏曲的理想,他一直在以时尚洋气的主持风格将戏曲推广到年轻人中,推广到“外行”中去,让戏曲走入他们的人生。用他书里自己的话说,“我相信戏曲的魅力。我所做的节目,更想为非戏迷观众走进戏曲大门搭建一座桥梁,这个过程很艰苦。我一直认为:凡是津津乐道于让内行看的文学艺术门类都将走向灭亡,凡是着眼于让外行看的,能让外行感兴趣的艺术门类一定翻身。历史上京剧、地方戏、小说、诗歌繁盛的时节,都是因为外行人对它感兴趣。”青春版《牡丹亭》救活了中国昆曲,戏曲必须寻找到古老表现和时尚元素的节点,才能接近青年,接近大众,接近国际。作为一个“充满人文关怀”的主持人,这是白燕升的忧虑,也是他的努力。
再读下去,书里不止于梨园人事或事业江湖,还有宁静的栖居,生活的感恩,天伦的浓情,故人的回忆。他温和优雅地营造着生命的梦乡,戏里戏外表里如一,用爱经营着支撑着他的家,儒雅的外表下藏着刚毅,担当生活的苦楚,相守病妻,“牵手”女儿,化风雨为彩虹,享受人生的收获。
白燕升是沧州黄骅人,今春我刚好到沧州公务出差。头一回踏上沧州地界,大约因为有白燕升这样一位朋友的缘故,那片土地让人倍感亲切。白燕升不断发短信,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有什么需要安排的,我回短信调侃说:“沧州是武术之乡,我想学武术,你能教吗?”燕升不答。告别沧州时,有感于那片土地的人文厚重,发短信由衷赞叹。燕升答:“难得你如此钟情于这片贫瘠的土地”。自谦与纯朴之情溢于言辞。可见此人虽被“央/视”浊水浸泡多年,基本老实醇厚。
在“燕升访谈”中,当白燕升和马兰无比默契而无限沧桑地对唱《海滩别》时,我心里惋惜,马兰嫁给余秋雨那样虚情假意的糟老头多可惜啊,如果不是白燕升已成家且家庭和睦,她跟风流倜傥、性情中人的白燕升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