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

刘星

    我这一辈子经历过三次见鬼的事，其中两次挺骇人的，而另外一次很搞笑。

    第一次，是6岁时在我舅家经历的。那是个夏天，和我舅家同住一个院子的远房舅舅家聚了很多人，其中炕上坐了有5、6个吧，客厅地上铺的两张大席子上坐了有成十个人，大家有说有笑，很是开心。突然，坐在席子正中间我的那位远房舅妈不说话了，只见她眼睛睁着眨也不眨，身子挺着一动也不动，完全像发呆了一样。开始，大家还以为她在开玩笑，于是在一旁有个女的使劲摇了她两下，并开玩笑骂咧咧地问她：“姐，你装啥呢么？快说话呀！”但她依旧不动。坐在炕边的那位远方舅舅也喊她了几句，同样没有反应，他便下炕走到她身边又喊又推，可没有任何效果。这时，大家慌乱了起来。我这表舅也恼火了：“妈的！你装啥洋蒜。这么多人来家里聊天，是看得起你，你倒装啥你？”说着就对着她的脸扇了两耳光。让大家惊讶的是，我这表舅妈还是没有半点反应。一个老者突然扯着嗓门说：“她是不被鬼给拿住了？”话音刚落，屋子里立马鸦雀无声，充满了阴森恐怖的气氛。这位老者说：“打她是没有用的，鬼附在她身上，必须用簸箕扇，鬼一见风就会被吹走。”于是，我表舅就拿起了簸箕，使劲地对着表舅妈扇，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帮忙轮换。可折腾了有二十来分钟却不见效果。这时有的人出主意说：“鬼附在人的身子里，扇风驱鬼是不顶用的，必须打，把它打疼了，它也就跑开了。”于是我表舅就用耳光打，啪啪啪不停地打，可表舅妈仍没有反应。情急之下，表舅换用扫帚打，不一会儿就打坏了两把扫帚，也不见效果。大家想，这是不是因为打的力度不够？于是表舅又改用鞭子抽，只见鞭子在表舅妈身上、脸上啪啪啪地抽打着，看得我都感觉身上很疼，可是表舅妈依旧呆若木鸡、没有动静。这时，全村的人几乎都跑到我舅家的院子看究竟来了，突然，一个声音喊道：“鬼最怕桃木，只有用桃木条打，才能起作用。”于是，表舅的二儿子和我拿了菜刀，跑到村道外的一个桃树下，用力砍下了一大把桃树条后又跑回家，表舅接过桃树枝条，用力在表舅妈的身上抽打，结果，表舅妈出声了。但令人惊讶的是，她一边哭，一边说着村上另一家人的是是非非。大家这时才弄清楚原来是去年刚死的同村另一家的一个老婆的鬼回来折腾人了！可是，这家人也有来帮忙的，大家驱鬼，还不好意思骂出声来，只好对着这家鬼说好话，以好言相劝它赶快回到自己的坟墓中去歇息。大概用桃树枝条抽打了半个来小时后，鬼说话了：“好了好了，我回去了，我都一年多没回来了，你们还这样不欢迎我，我回去了。”话音刚落，我表舅妈就清醒过来了。初清醒过来的她还不知道发生了，竟惊讶地问大家发生了什么事，但大家谁也不好意思对一个刚刚经受了鬼的折磨的女人说鬼的事，于是就纷纷散开了。在屋子外面，有经验的一位老人说：“赶快再砍一些桃树枝去，做上十二个桃符钉在坟墓的四周。”我舅舅等五六个小伙子便帮忙砍了桃树枝，做了十二个桃树符，连夜赶到村子里的坟地给刚才的那个鬼的坟墓钉了一周的桃符。这一次，也使我亲眼验证了中国民间信仰的桃木可以驱鬼驱邪的说法了。

    等这事折腾完，已经是深夜3点多了。我平时住在我大舅的房子里，就在表舅家的对面，两房相距不到3米，这事可吓坏了我，不敢一个人睡觉，我便硬要求我外婆陪我一起睡；睡觉时，我把自己爽在被窝里面，四周塞得严严实实的，单怕这恶鬼再来欺负我……

    第二次见鬼，是在我上初中二年级时，地点是我们村下刘小学。这所学校地处我们村的西头，我父亲就在这所学校当民办教师，学校里有他一间宿舍兼办公室。为了考初中，我每天晚上在我父亲的宿舍里学习，常常熬夜到一两点。有一天晚上，我正在做作业，突然听见房子对面东侧的一个教室里桌凳乱响，就像一个人在教室里拉桌子，或在桌子上面跨桌乱跑，弄得桌凳咣当当乱响。我当时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心想是不是有人在偷东西？于是我就静静观察，大概有半个多小时吧，教室里一直在响。当时已经是半夜12点多，外面月光很亮，从窗户看过去，教室的门微闭着。我当时打起勇气想，我是不是应该过去看看，万一是有人偷东西，让学校的财产受损失那就不好了。于是，我挺着胆子，手拿手电筒就进了教室。可是我一进教室，教室里什么人影也没有，响声也没有了。为了检查仔细，我在教室里巡视了好几圈，桌上桌下每个角落也都看了，可是仍然什么也没有。这时，我也就松了一口气回到父亲的房子里继续看书。可是不一会儿，这个教室又响起了同样的响声，而且一阵一阵的。我顿时心里害怕了起来，心里砰砰砰直跳，头发都竖了起来，但还是硬着胆子去教室又看了一遍，为了仔细点，我还把教室外面周围的几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依旧是什么也没有。这回，我是被吓得跑回父亲房子的，一回到房子，就赶快把门窗关的紧紧的，还用桌子把门顶上，眼睛并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教室。在又是一阵子的响声之后，突然，从教室南面滚出一个火球，慢慢地、似乎很悠闲地滚着，它沿着小路先是往西滚，再沿着往南的小路朝南滚，滚到最南面的墙角处时，又沿着小路往东滚，最后，滚到学校东南角的一个坑地里就消失了。这时，我立马意识到这就是人常说的鬼火。当又一次把我吓坏了，头发直直地一直噌噌响，像过电似的，心简直都要从胸口跳出来。我整个晚上都没敢睡觉，一直盯着外面的一切动静，直到第二天早上有学生到校了，也听见隔壁的老师来了，才缓了一口气……

    这次经历，使我得到了这样的一个认识：化学教科书上说鬼火是随着风飘的，而这次我亲眼看到鬼火并不是随风飘的，它会沿着路走，它会转弯，而且路是怎么转弯的，它也会沿着路怎么转弯……

    第三次见鬼，是我们无意中作了一次鬼；别人见了我们，以为是见了鬼。

    这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的事了，那时候由于文化大革命的恶果，中国农村经济已经彻底崩溃，中原大地常见乞丐遍布，虽未见“路有饿死骨”，但饥荒已经非常严重，我们家乡一带就出现了人与牛争食的现象。牛食有一种草，叫苜蓿，能入人食。每到春夏，农村人就出现了偷食苜蓿的现象。有一天晚上，月光很亮，午夜时，我们村偷苜蓿队长带领了我们一帮人到邻近的小金乡平岭村的苜蓿地里偷苜蓿。这是一个半山状的岭地，苜蓿地一头地势较高，尽头是一个深沟；一头较低，尽头是一条小路；靠南面是一个并不怎么高的崖，高约2米多，沿崖脚下是一排突出的坟墓，很显然，这块苜蓿地也是这个村子的公坟。但由于我们人多，加上月亮又很亮，所以大家也并未怕什么，一个个只知道弯腰迅速地揪苜蓿。约过了10来分钟，我们突然听见远处有说话声，紧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们的第一反应是，这一定是村子看守苜蓿地的人来了。这下子可吓坏了我们，大家一个个撒腿就跑。但往哪里躲呢？大家不约而同地都躲在了一个个坟墓的背后。我当时爬在一个坟头上，吓得心头怦怦直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新来的这伙人。谁知呢，这伙人也是偷苜蓿的，他们和我们一样，一到苜蓿地就以迅雷之势快速地揪着苜蓿。这可把我们当中的一个人逗乐了，他说：“没事没事，哈哈哈……”结果，这声音让那伙人听见了。他们随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个黑影笑嘻嘻地从坟头上爬了起来，这一下子把这一伙人吓坏了，他们有人如惊魂般叫出声来：“鬼呀，鬼！”声音未落就见他们撒腿就跑，有的甚至连筐笼都顾不上带了。看他们狼狈的样子，我们一伙人更是乐得哈哈大笑……

    你想，深更半夜从坟头上爬起来一个个黑影，并且还哈哈大笑着，这不骇人才怪呢！这伙人，一定认为他们见到了鬼呢。就像我今天讲鬼故事一样，也许他们至今还在流传着那次见鬼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