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本书向母亲致敬
《母亲词典》茶叙会发言摘要（二）
9月17日李建永在《母亲词典》 茶叙会上
以雅解俗 六经注我
张耀铭（《新华文摘》总编辑）：当下许多专栏作家，为吸引读者眼球，大搞快餐文化、戏说历史、心灵鸡汤、时尚八卦等不入流的东西。李建永毫无趋时之态，也不故作惊人之状，而是费力巴兮地搞出一本《母亲辞典》，令人赞赏。我从一个编辑的角度，谈谈此书的四个特点：
书名大气，底蕴深厚。《母亲词典》以“母亲的话”为题切入，书名很大气。而作者的母亲又是不识字的农村家庭妇女，这就一下子抓住了读者。《母亲词典》来源于母亲，来源于生活，来源于民间--往深里说，更来源于祖国母亲优秀的传统文化，民间智慧，有真善美，有人文魅力，所以就有张力，有生命力。娘、故乡、祖国、文化，一条线贯穿始终。小中见大，体现了厚重的历史积淀和文化积累，看似写身边血脉亲情，风俗谚语，但内中却流淌着作者不竭的文化情思。
体例独特，构思巧妙。《母亲词典》纵向以春夏秋冬为经线，一个季度10大篇，共分40篇，传统节日、数九数伏、二十四个节气等都涉及到了；横向以《时令·风俗》《人情·物理》《饮食·健康》三部分若干词条组成，笼“天、地、人”于一体，参悟人生与世间堂奥，且不蹈袭前人，体例独特，构思精妙。
内容丰富，旁征博引。谚语是最通俗、最简练、最生动、最形象的语言。李建永在众多谚语、思想的吸收碰撞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精神表达方式。他把流传于民间通俗易懂的谚语，与对传统典籍的生发阐述，较好地糅在一起，以雅解俗，六经注我，于是便形成自己独有的风格。貌似内容繁富，引文驳杂，实则杂而有序，洒脱智慧，既有史家不偏不倚的静观，又有杂文家犀利幽默的灵性。看似平平淡淡，却有厚重扎实的思想和内容隐在其中。
图文并茂，雅俗共赏。《母亲词典》中徐鹏飞先生的42幅水墨漫画插图，与文章相映成趣，读来别有会心，令人愉悦，给书增色不少。
既传承 又传播
寇日明（中国再保险集团副总裁、理学博士）：我和建永既是老乡，也是老友。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和建永一起回山西，他告诉我说正在写这本书，我当时感觉这个创意蛮好。把老百姓口口相传了几辈子，我们大家可能从小就听到老人们念叨的话收集起来，加以整理，既有利于传承，又有利于传播，当然是一项非常有意义的工作。但后来当我看到这本书才发现，建永不仅仅是将这些谚语加以收集整理，而且还进一步地挖掘出这些话的历史渊源，考证了出处，有的还探索了它们的科学依据，这就变成了学问。所以说，建永不仅仅是作了一项有意义的工作，重要的是好好地作了一番学问。
《母亲词典》确是一本有利于身心的好书。既养心，又养生；既说情，又说理；既劝学，又劝善。有的词条能让人会心一笑，如“懒人嘴里明天多”；有的词条亦能发人深思，如“不认字是假瞎子，不认人是真瞎子”。这样的书只有建永这种根扎得比较深，而又努力地往上长的人才能想得出来，也只有能够静得下心、沉得住气、耐得住寂寞的人才能写出来。因而此书必将影响深广，传之久远。
用学问做文章
焦加（《中国青年报》评论员、著名杂文家）：《母亲词典》的最大价值，在于其文化含量。这是一本沉甸甸的书，都是干货，没有注水。许多词条通篇用格言写成，不仅题目来自谚语，行文也充斥着谚语。许多谚语直接来自民间，是第一手材料，本身就是一种文化，又将其放在丰厚的文化背景上加以观照，所以揭示出丰富的文化内涵。对这些谚语的诠释，调动了各种文化资源，使用了各种文化手段，像文字学家那样说文解字，像文史学家那样探赜索隐，像杂文家那样旁征博引，四书五经，诸子百家，轶闻典故，中外格言，信手拈来。虽然不无学说价值，却不以学说的面目出现，也就是没有把自己摆在学者的位置上，一本正经地做学问；而是不改杂文家的本色，宁肯拿上学问做文章。
用学问做文章，可以发挥两方面的优势。体现在作者上，可以发挥作家的优势和学者的优势，在作家中读书较多，比较渊博；与学者相比又能把文章写得比较形象生动。体现在文体上，兼有散文的优势和论文的优势，既严谨又不拘谨，写作方法灵活多变，既可以议论，也可以叙述、描写乃至抒情，还可以出现论文中极少出现的第一人称，直接讲述所见所闻，营造某种氛围。总之不拘一格，适合怎么写就怎么写，适合用什么方法就用什么方法。体现在作品上，可以产生一种边际效应，既有学问的优势，又有文章的优势；既有厚重的文化含量，又没有学说论文枯燥；既渊博又生动，让读者在欣赏文章的同时，获得知识和教益。
用学问做文章的好处显而易见，但真正做到并不容易，因为要下两方面的功夫。首先是读书的功夫，建永在这方面比较突出，尤其是古籍和经典读得多，也读得透，不是不求甚解，而是读通了，如《周易》，达到了自由运用的程度。从《母亲词典》结构上，也可以看到作者受古代文化的影响，将“人情·物理”与“时令·风俗”、“饮食·健康”放在一起，有点“天人合一”的味道。如今人心浮躁，下功夫读书很不容易，需要一种沉实的心胸，耐得寂寞，不惜代价，不计较投入产出，不急功近利，不急于出成果、见效益，不急于为稻粱谋。其次是写文章的功夫，有学问的人不一定注重写文章，以文章为雕虫小技，尤其是搞创作的人可能鄙薄杂文，瞧不上杂文。而建永却愿意别人认为自己是杂文家，《母亲词典》的作者简介中，紧跟在李建永三字后边的就是“杂文家”。这说明建永看重杂文这种文体，把写杂文当作终身的事业。像《母亲词典》这种结构，只有写杂文的人才会选择，建永也不讳言其杂文文体，一个词条就是一篇杂文。在杂文文体上下这么大的功夫，十分罕见。
用学问做文章是一种机缘，与作者的阅历和生活道路有关。拿《母亲词典》来说，与作者从小的生存环境、对民间思想情感的熟悉、受谚语文化的熏陶都密切相关；还可以看出作者由文章起家，出道以后继续大量读书，所以既比较看重文章，做起文章来轻车熟路，又在学识方面有大量积累，做起文章来游刃有余。这些都不可复制，体现在《母亲词典》上就成为一种风格和特色。
民俗与典籍相衔 传统与现代相接
韩小蕙（《光明日报》“文荟”副刊主编、著名作家）：建永的《母亲词典》是一部“奇书”。说它“奇”，是因为这部书的体例是作者自己独创的：20多年来，李建永根据生母随口说出的俗谚，随时留心记录，居然积攒了数千条；又加上他平时悉心收集的一些流行于故乡及周边地区、甚而全国各地的民谚俗语，聚沙成塔，大概掌握了几十万条谚语，本书即是他这些谚语的集大成者。当然，如果光是记录编排就不能算独特了，过去出版的《谚语大全》之类已经有很多种立在我们前面。建永贵在独创了一种词典新体例，以春、夏、秋、冬的时序做纵向编排，每个季度10篇，全书一共40篇；每篇分为“时令·风俗”、“人情·物理”、“饮食·健康”三个部分，再用“谚语+古籍+个人新解”的方式横向展开。以我有限的阅读，这种《词典》的结构方式还没有见过。我认为它有这么几个特点：
民俗与典籍相衔，传统与现代相接。短短一句民谚，解释它们却都是引经据典，作者的学问和知识筹备是非常饱满的，四书五经，天文地理，庙堂江湖，动物植物，是全方位的学习和积累，是精深的钻研和理解，所以运用起来信手拈来，恰到好处，使大俗与大雅相互支持衬托，令人耳目一新。特别可贵的是在文化信息的传递当中，还有带着作者个人体温的情感传递，可以说是用一颗呕心沥血的心，焐热并激活了中华民族的这些智慧结晶。我相信这些温暖，将会随着白纸黑字的托载，而被当代读者与后辈读书人领悟在心。
提升了民谚的文化地位。以前在中国文化正史上，谚语是归在一个“俗”字下面的，虽然如作者所说“除《老子》一书外，很少有经典老书没有引用过民谚俗语”，可它们就是不入流，登不上大雅之堂，这和知识阶层轻视民间，轻视乡野与闾阎文化有关。由此，谚语的整理特别是研究，历朝历代一直非常薄弱，好像钻研这门学问不是“学问”一样，为士大夫所不齿。本书一反陈习，堂堂然把民谚拉出了“雕虫小技”的巢臼，正襟危坐进行研究并且将之学术化，其勇气和开拓精神可嘉。
强化了古籍的生命力。中国经典浩如烟海，但由于时代的局限，过去，我们对有些古籍取虚无主义态度，比如对占卜、看相、说梦一类，一律视之为"封建迷信"而摒弃，以至于在根本不了解其内容的情况下，就把精华和糟粕一起抛弃了。而李建永在本书中，多次引用《周礼·春官·大卜》、《周公解梦》、《世说新语》等典籍，不仅使他的立论和阐述更加丰富开阔，而且亦让我们领略到过去长期被忽视的古人在生命、健康、自然、社会、宇宙等等各个方面的纤毫体察和大智慧。比如他引用《列子·周穆王篇》中的“神遇为梦，形接为事，故昼想夜梦，神形所遇”，就非常精准地表述了古人对梦的解析。
直抒胸臆地袒陈个人世界观。这是本书中作者最值得嘉许的努力。过去凡辞书、类书、工具书，都基本不收入作者个人对世界的见解，也许是为了保证权威性和客观性吧？李建永本书，也有着辞书性质，其中对一些谚语的解释可称其为权威，比如对二十四节气的解释：“一个节气一般是十五日(也有十四日或十六日的)，每个节气又有三候，五日为一候。古云：五日为候，三候为气，六气为时，四时为岁，每岁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应。”如此详尽，可说是鞠躬尽瘁了。可他还不满足，有时在古人的基础上，还情不自禁地加上一些个人的解释，力求畅晓明白，同时也抒发出个人的见解。比如下面一段就很有意思：“《易·系辞》云：‘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像今天的某些官员，一旦‘爵命为福'，大权在握，便急吼吼地圈地捞钱包二奶瞎折腾，其结局必然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既无善德，又无善终。所以老话又说: ‘福是积的，祸是作的。’”
书名独特且有来历。最后说到这部书的书名，因为作者是从母亲处开始启程并大量受益的，所以最初便朴素地冠名为《母亲词典》。后来在20多年的写作过程中，李建永逐渐向社会大众学习，向古籍经典挺进，越来越领悟到中华民族文化的博大精深，领悟到祖国母亲的天高地厚，所以“母亲”的含义也就越来越宏大。可惜不足的是，这种含义没有在书的封面或扉页上及早地体现出来，以方便读者心知肚明，希望再版时能够弥补此微瑕。
用一本书向母亲致敬
李朝全（中国作家协会创研部理论处处长、研究员、著名评论家）：几年未见建永兄，突然拿到《母亲词典》这样一部40余万字沉甸甸的书，我大感意外，并由此知道，原来建永这些年都在忙活这样一桩有深远意义的大事。他用了三多年时间，水滴石穿，集腋成裘，撰写了一部献给母亲、感恩母亲的大书。实在是可喜可贺！我也深爱自己的父母，心中充满无限的感恩、感动、感激和感谢，但我至今没有找到一种能够有效地表达自己这些心情的方式。如今，建永找到了，我羡慕他，而且满怀敬佩。
在我看来，建永写这部书，实际上是在回望和反思自己曾经从母亲那里耳濡目染承继来的精神哺育，是在清点自己心理、意识和灵魂深处从母亲那里获得的滋润与营养，再把这些点点滴滴的雨露酿造成蜜，一一梳理、提炼、诠释、引申、升华，发之为文，编织成书。这个过程，感觉就像蚕食青桑，再吐成一匹锦绣，吐成一条丝绸之路一般。
建永的母亲，像我们每个人的母亲一样，一位最普通、最寻常的中国妇女，一位目不识丁的农妇。但她却拥有一个农民长者的智慧，有着丰富的、充沛的中国文化积淀、中国传统教导与熏染。她是一名典型的中国人。我们每个人都活在文化的躯壳中，灵魂里浸透了传统。我们无时无刻不是在用自己深受浸染影响的中国文化来思考，来言说和表达，身上处处都体现出中华文化的集体无意识和有意识。这部书源自母亲，其实便是源自中国文化，源自中华传统。书是有根的，它的根深深扎进中国文化传统、中华文明的大地之中。因此，"母亲"不单是我们的生母养母，更是我们的文化之母、文化孕母，是哺育我们的中华文明、中国精神底蕴这座祖屋。写这本书献给母亲，向母亲致敬，也便是向中国的传统文化和文明致敬。作者的书写，实质是一种打捞，是对传统文化、历史、风俗的打捞。
作品结构灵巧跃动，宛似一匹飘拂的五彩锦缎。全书以二十四节气贯之，以谚语经纬之。字里行间大量引用流传深广的谚语、俗语，琅琅上口，精辟深刻。作品语言的精炼与其对谚语俗语的巧妙运用相关，也与作者的精心打磨修饰有关。在章节、段落间，作者处处引经据典，博采古今诗词歌赋，风趣掌故，使文字生气盎然，引人入胜。书的题旨在于教诲引导，但面目亲切蔼如，毫无生硬矫作，令人亲近。这样的语言风格感觉就像是一位岁月沧桑长者的循循善诱与谆谆教导。因此，这是一部有益、有用、值得收藏、可以推荐给青少年和子孙们阅读的智慧书、哲理书、童蒙书、励志书、人生教科书。全书信息、内容丰厚，同时又是一部风俗、民俗、文化普及读物，囊括人生百态浓缩社会万象的百科。作者的文笔晓畅凝练，生动有趣，作品内涵深蕴，同时可被视为一部优美的散文随笔。
这又是一部高难度作品。难度之一来自材料搜集，须广采诸文诸书，特别是古籍、方言俗语辞书等，还得时常向父母乡亲长辈请教；之二在于汇编整理，庞杂宏富的素材要条分缕析，梳理归纳成井井有条的整体，须有高超的提纲挈领技巧；之三在于文字组织与打磨，耗费工夫，煞是熬人和磨人，须有坚强毅力、顽强意志和高深文学素养。当然，如此的三年磨一剑是值得的，付出与收获也是相称的。除了作者本人深受浸染，重温母亲教诲，再受精神沐浴心灵洗礼，亦让自己的孩子跟着接受一次无形的教育，让身心更加纯粹，更加美好，向善，向真，向美，实可谓是其乐滔滔，其乐融融，不亦说乎！
（美轮美奂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