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文化产业:从 “日照东南”到“日照中天”


提要:文化产业的发展,除资金外,更需要开放与包容的心态,浓厚的社会文化氛围,浙江要成为文化产业重地,亦需多元开放的整体社会氛围。日照中南,充满隐喻。

 

文化产业是一种特殊的产业。亦是浙江未来产业突围大势所趋。 

俗话说,国家不幸诗家幸。某种意义上说,文化产业的勃兴,往往蕴含在危机之中。

1929年大萧条之后,美国好莱坞崛起;亚洲金融危机之后,韩国电影业崛起,这些异象的出现,绝非偶然。从文化角度学而言,社会动荡,生活困苦的时候,人更需要安慰,文化产业的需求遂应运而生。本次国际金融危机中,传统产业遭受了重创,而文化创意产业却保持了逆势增长,最近的《盗梦空间》引发了关于梦境的全球争议,亦使陀螺热销。文化产业已经取代钢铁和汽车,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的驱动轮。

在中国的国家战略层面,文化产业的振兴,亦成未来大势。从2000年至今,中国文化产业年均增速超过15%,2009年,国务院通过的《文化产业振兴规划》,今年的十七届五中全会,则将宣布要“推动文化产业成为国民经济支柱性产业”,而“十二五”规划的文化发展目标之一是“实现文化产业增加值占同期GDP比重的5%,即比现在翻一番。

目前,浙江的文化产业,虽有长足进展,但是,与全球主流国家和地区,以及国内先进的文化产业省区比较,仍有比较大的差距。

文化创意产业占GDP的比重,美国是25%左右,日本是20%左右,欧洲在10-15%之间,中国文化产业增加值2009年达到8400亿元,占同期GDP比重为2.5%左右。

北京、上海、广东、湖南、云南等省市文化产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已超过5%,2009浙江文化产业产值占GDP总量的3.2%。

 浙江近年来的文化产业发展比较迅速,目前,浙江生产动画片居全国之首,其中,中南集团一家即累计生产动画片12个系列24部、近4万分钟;推出了国内首部大型原创动漫音乐歌舞剧《魔幻仙踪》,动画片《郑和下西洋》远销往非洲、中东等23个国家和地区,横店影视城聚集了327多家影视公司,吸引了华谊兄弟等大型影视企业总部搬迁入驻,拍摄了全国十分之一的电影;杭州宋城集团成功打造了以《宋城千古情》为核心的宋文化主题公园,《宋城千古情》2009年全年演出1331场次,接待观众200多万人次,成为世界上单年演出场次最多、接待观众最多的剧院演出节目。而在横店一步之遥,东阳木雕近年来亦崛起为全国重要木雕文化产业基地。 

浙江的文化产业在全国亦居中上游,不过,作为经济总量位居全国第四的经济领先省份,浙江的文化产业所占比重,尚且偏低。

浙江的文化产业,目前的困局,乃在于两大缺陷,其一是头重脚轻,其二是一城独大。

就文化产业的龙头企业而言,浙江名声在外。宋城,横店,享誉全国。出现了中南集团,宋城集团,横店集团等巨头,但是,民营小文化企业,则并不发达,大树底下,杂草难生。这与广东等地杂草丛生,生机遍地的模式,有很大区别。

同为经济领先省份,广东出现了广州与深圳双雄争霸的局面,而在浙江的文化产业中,体现出了“一城独大”的格局,杭州的文化产业,远远领先于其它城市。

2009年,杭州文化创意产业实现增加值642.4亿元,文创产业增加值占全市GDP比重达12.6%。而同期,北京的占比为12.3%,仅从占比而言,杭州的文化产业,已然超过了北京,成为中国内地占比最大的城市。其它文化产业重镇如深圳,广州,西安等,均还未超过10%。杭州与北京,是中国内地仅有的两个文化产业占比超过10%的城市。

杭州已拥有5个国家级动漫基地, 2009共生产原创动画片35部、1477集、27409分钟,占全国总产量的16%,产量跃居全国第一; 杭州已经超越曾经遥不可及的上海、北京、广州、长沙等动漫强市,加冕中国的“动漫之都”,杭州举办的中国国际动漫节被誉为“世界上规模最大、人气最旺的动漫盛会”。西溪创意园,凤凰城文化产业园等,均成为孕育文化产业的摇篮。

以“建筑为形,文化为魂”的民营文化企业宋城集团,先后开发了7个主题文化旅游景点,成立了宋城艺术团,被文化部评为“国家文化产业示范基地”,至今已有2200余万人次观看《宋城千古情》, 创造了世界之最。

在杭州之外,浙江的文化产业乏善可陈,特别是相对于浙江诸多发达的经济重镇,其经济的发展,更是与文化产业的发展严重不同步。

在文化大省广东,深圳与广州在经济领域的双雄对峙,亦演变为文化产业的双雄对峙。

2009年,广东文化产业增加值为2270亿元,占全省GDP的6.4%,其中广州与深圳就分别达到了717亿元和531亿元,分别达到两市GDP的7.87%和6.5%,两者相加,已达广东全省一半。浙江文化产业占比与经济发展情况不符,很大原因,乃是因为除杭州外,其它经济重镇塌陷。特别是温州、宁波等重镇,其文化产业占比,仅为全省平均水平,潜力远远没有没有得到挖掘。

浙江是一个文化大省,经济强省,但是,却并非文化产业强省,其中原因,值得深思,而未来浙江要振兴文化产业,亦需找到努力的方向。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我们都来看看,全球和国内文化产业发到的国家和城市,其文化产业何以繁荣。

以国家而言,上世纪90年代以来,美国的文化产品出口就超过航空航天工业,成为第一大出口创汇产业;美国的动漫游戏产业同比增长40%,是美国当下唯一呈现两位数增长的产业。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

有时候,国家或者城市的竞争力,并不在于拥有多少资源,而在于利用成为资源自由交流的中枢,会聚全球性的资源。前年,美国推出一部名为《熊猫工夫》的动画故事片,创造了全球票房奇迹。获得了广泛赞誉,而在熊猫的故乡中国,《工夫熊猫》也受到了广泛的好评。值得注意的是,熊猫的故乡没有拍出这么好的片子,但是,美国却可以,美国人吸收了中国熊猫文化,工夫文化,加之以本土的牛仔文化,阿甘精神,将古老的工夫故事,改造成现代传奇,这就是汇聚天下资源,融合天下文化的威力。 

而作为一个并没有多少历史积淀的国家,美国之所以能够在文化产业领域执全球牛耳,其秘诀就在于其开放、包容、活力的社会特性。

以城市而言,加拿大的蒙特利尔能够成为北美创意中心,与其兼备法国和英国文化,并广泛吸收全球精华的文化背景息息相关。而以自由开放,兼容并蓄,文化融合著称的香港,成为亚洲创意中心。特别是香港电影和唱片业,造就了香港“东方好莱坞”的美誉。

在国内,北京和深圳市最有代表意义的城市,而北京作为首都,自然是包容万物,汇聚全国资源。如此,深圳文化产业的崛起,更有说服力。深圳的硬件建设,可谓在国内大城市中居于落后地位,深圳不如广州,更不如上海、北京有那么多的大学,人才贮备充足;同时,深圳文化产业以民营企业为主,并无国家大力支持。

此情况下,深圳文化产业能够领先全国,被联合国评为全球第六大,中国第一大 “设计之都”,近几年,深圳文化项目共获得462项国际大奖、1364项国家大奖;深圳规划的“钢琴之城”、“图书馆之城”、“设计之都”、“动漫基地”等都已初见雏形。

 深圳是中国的一个异数和奇迹,自开埠以来,深圳即聚合了全国各地的人口,成为融合中国地域文化的熔炉,深圳是中国立国数千年来,第一座没有任何地域性的城市,甚至比当年民国以前的上海和香港的格局还要恢弘。

    经过数十年发展,深圳形成了自由开放,崇尚竞争,富有激情和创造力,刚健简单,热情博大,包容性强的城市性格。而在内耗和受管制方面,深圳则远少于其它城市。

一个开放,包容,热情,充满冒险精神和想象力的深圳,其释放出来的创造力,势不可挡。

同样,杭州文化产业的崛起,亦得宜于其大气与包容。 

作为江南文化之都,杭州文化底蕴深厚,同时,作为长三角的副中心,杭州并无上海那样显赫的政治地位,亦因祸得福少了很多社会管制。而上海,因为最高长官往往是政治局委员级,只差一步即可登天,因此,害怕变化,不愿意出乱子而影响自己的仕途,由此加强思想控制和社会管制,成为上海主政者的历来风格,而杭州则不同,既是大都市,亦是开放、大器,包容的城市。

杭州多年来居全国省会城市第二位,副省级城市第三位。杭州市场导向改革起步早、民营企业数量多,实力强,充满发展活力。强大的经济基础,为文化产业的资本来源,工业制造提供了保障;同时,杭州作为中国最佳商业城市排行榜榜首、联合国人居奖得主,以及中国最具幸福感城市,其对全国性人才的吸引力,不可小视。蔡志忠,朱德庸、姚非拉等华人世界顶级漫画家落户杭州,可以说是长三角比较大气的一个城市。

   日照东南。

   这是浙江动漫龙头企业中南集团大门上的一副标语,充满了隐喻。

   浙江文化产业的发展,某种意义上,正是需要从“日照中南”,演变为“日照中天”,从浙江一隅,走向全国。一个杭州还远远不够,还需要多个战略支点。在未来,宁波,温州,台州,湖州,嘉兴等经济重镇,现代文化产业还亟需快速发展。

   与浙江毗邻的上海有“两中心”战略、江苏有沿海经济区、安徽有皖江城市带承接产业转移示范区、江西有鄱阳湖生态经济区、福建有海西经济区,且均上升为国家战略。而处在“围城”中的浙江,是全国仅有的少数几个没有国家级战略的省份,其唯一的优势,即是体制改革的优势,而体制改革,体现得最明显的领域,就是文化领域。凡是体制领先,社会管制少,民间活力充沛的地方,其文化产业就发达。在未来,浙江的文化产业,特别需要放开民营进入的管制,同时,在扶持部分龙头企业的同时,更需要鼓励中小型文化企业的发展。 

    更重要的是,整个浙江,需要开放,包容,活力的整体社会氛围,如此,才能造就博大恢弘的气象,汇聚天下资源,砥砺天下志向,融合天下文化。

  在本次浙江采风中,我们惊喜地看到了一些好的动态,如台州底下的一个南官村,自己办起了民间讲座,当地称为“民间文化,民营经济,民主政治”的“三民主义”,同时,在观看宋城千古情的演出中,我发现了一个变化,即,新版的节目安排,增加了很多内容,比如关于现代杭州的介绍,还有梁祝的故事,这组节目,就既有传统的宋文化,又融合了杭州当地的江南文化,亦拥抱了现代文化,将三种文化融为一体,自成大家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