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滩电站(3)场平——《呻吟》系列十一


       

 

移民家园被淹要找个地方落脚,要有个地方建房,这就是场平。场平是永久性设施,不仅这一代,也将是未来子孙的家园,因此场平选址及建设是关乎移民现在及将来的大事。

 

红水河沿岸低地被淹后,很少有平地,后靠移民点场址要么在半山腰上较平缓地带开挖,要么把山梁推平,工程耗资大。移民点基础设施建设费用由政府包干,投资越少越好,如果没有平缓地,政府认为投资大(绝不会超过移民应该得到的基础设施费),他们就想方设法让移民外迁,场址可能是县城郊外的公共用地上,也可能是集镇附近或是公路沿线的一些坝子,有电有路,投资大幅度减少。能搬到城郊、集镇或是陆路交通方便的移民点,本是许多移民的心愿,可是龙滩库区大多数农村移民的谋生本事就是种植养殖。他们要种田种地,他们要养鸡养鸭,他们要放牛放马。故土附近还有一些旱地可以种粮,还有一些荒地可以开发,还有一些草地可以放牛马;他们喜欢养鱼网鱼,他们喜欢乘船渡筏。并且红水河沿岸没有城市为依托,即使迁到城郊,每人除了几分田地,一无所有,移民们不可能与那些县城附近原住居民相比,仅靠种菜卖菜也能度日。许多移民不想外迁,不想远离故土。

移民想靠水依水,靠山吃山,政府为了节约投资,有时仅仅是为了某几个官员干部的利益,强制移民搬迁到几里几十里外的新移民点。双方发生冲突,双方发生对抗,一个不搬,一个‘你不搬,休想得到补偿费;你不搬不发给你基础设施费’。为了能领到补偿费(作为生活开支),为了能早一点建房,只好政府指东就往东,政府指西就往西。偶尔有个别村组抗争到底,取得‘胜利’,不过来之不易的‘胜利’比屈服更悲惨,你不搬,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如田林县百乐乡百乐村就是一例。

 

 

天峨县向阳镇距大坝只有几公里,是整个龙滩库区最大的集镇。20055月,在政府还未确定新场址前一个多星期,向阳村民就向县府递交选址报告:场址距大坝只有四五里,距江边只有几百米,移民未来的生产生活都极为方便,很有发展前景。政府以投资大、地质不稳为由拒绝村民的请求。2001年腊月,20025月,向阳村村民五六百人又两次为了新址到县府门前请愿,县府只好请中南勘测设计院去考察该地的地质状况,中南院的结论是‘地质稳定,只是投资偏高’。

 

中国农民抗议请愿往往缺乏组织性,是短期行为,只要各级政府能在请愿高潮时度过难关,对组织者进行一些‘许诺或说服教育’抑或‘恐吓’,然后是冷处理,一拖再拖,以后村民们就很难再组织起来了。

 

20077月,当我乘车路过向阳镇场址时,已经有一些有移民开始建房,从这条新路乘车距大坝也许有六七公里。20088月,当我从江边抬头仰望,新向阳镇在远处的山坡上,“距江面有三公里多”。从江边只有小路盘山而上,好像也没有多少人走过。我们是向阳人,不过从江边养鱼的这个木棚子坐船到大坝,再乘车到县城比上这个坡到向阳集镇还方便”;“田地已被淹没,好多人都靠养鱼,可养鱼的向阳人很少到向阳集镇,集镇上面的向阳人也很少下到江边”;“这里的江水只是搞养殖,不是航道,只有养鱼的人才走那条路,要是修公路也没有多大价值,这条约5公里的公路,政府是绝不会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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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3月,罗甸羊里村、云里村、拉毛村等因为政府选场址没有征求群众意见等原因曾到省府贵阳上访。羊里集镇----红水河镇原计划修两个大场平,不知是政府给钱少还是承包工程的老板为了减少开挖土石方,每个大场平又分为三个小场平,场平保坎都是开挖出来的风化石堆砌而成,能撑多久是未知数。

上场平是政府各机关及集市,下场平是移民点。上场平的屋基都是拍卖,348~500/㎡,买到松土层的杨国、王建泽等几家仅仅是下基脚打屋基挖近8米深,要花了7~8万元。不搬到指定移民点的移民作为分散安置,基础设施费每人补偿约6300元,杨国一家5口人共31500元,搬迁两年多,房子也已经修好,5月份,杨国在电话上说:“我们花钱买屋基,但到现在他们还没有给基础设施费”。杨国家买102㎡,房子还没冒出地面,地皮、基脚就花了13.5万。按理说基础设施费应该能换来地皮和屋基,杨家却亏了10万元,并且那3万基础设施补偿还没发呢。

 

贵州南下广西跨过红水河就只有唯一接近完工的红水河大桥,只是这条未来的交通要道距第一、第二场平竖直高度都还有百米以上,对红水河镇的移民来说,这座大桥的意义要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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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望谟)

渡口村:乐业县幼平乡渡口村渡口屯原来是一个大村子,全屯198户,1000人口。江对面下游不远处是罗甸小马场集市,江对面上游是望谟打乐村,渡口屯处于两省三县交界处,虽只是一个村子,水淹之前每天都有中巴车开往乐业县城。

距原村子不远处离江面约50m有一处平缓地可以建场平,政府说因为那地方地质不稳,水源又远,不同意在那儿建场平。从江面远看,那平缓地背后的山不高,左边还有一条沟,我没法确定那儿能否容纳200户移民,但是‘地质不稳、水源太远’的说法仅仅是托辞罢了。移民韦凤金说:“水源不远,要是在那儿建场平,足够渡口屯居住,离望谟打乐、罗甸小马场都近,发展前景比现在百安场平不知要好多少倍

 

新场平百安移民点距渡口屯有7公里,与原百安村也有3公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政府本来打算在那儿建一个新村落----新移民点,只是移民点除了移民修的‘洋房’,以及从百安村购买的每人几分田地外,山上的一草一木、沟里淌下来的一滴水都是属于原百安人。

场平未动工前一两年,县、乡某些官员干部早已在那儿与当地农户承包土地,‘抢种抢栽抢插’,移民没搬迁,他们早就把果园补偿款领走。本来打算把渡口屯200户移民迁往百安移民点,最后只有不到三分之一即六十户移民迁到此地,100多户移民到20公里外的幼平乡政府住地与当地农户购买地皮建房,每平方米200~250元不等,有一些直接到乐业县城买房,还有少数移民至今还没有落脚点,还在附近山上搭棚子居住。

不搬到百安移民点就只能作为分散安置移民,基础设施费每人只给6280元,不过领取基础设施费之前,还要先交乡土管所‘罚款’每平方米30元,每一家人3000多元,为何乡土管所要罚这笔钱,移民们只知道罚款,不知具体缘由。那是一块肥肉,谁都想割一点。

 

渡口村百寒屯情况与渡口屯一样,全屯100户,500多口人,原住地有一处很好的场址,政府说“投资大,山体容易滑坡”,不在那儿建场平。百寒移民、渡口移民到百安去阻止开挖场平时,政府说:“你们不住有人要住”。

乐业县田地、荒山林地等补偿款大多数移民点还没有兑现,有些移民贷款建房,有些移民买了地皮但没有钱建房,少数移民连地皮都没有买到。百寒屯与渡口屯的场平都在百安,原计划百寒屯85户移民到百安,至今只有一户残疾老人和他的儿子一家两口在那儿建房。50多户到幼平买地皮,已买到地皮的也只有一半左右建房,被撵到山坡上已经有三年,有20多户还住在江边临时居住地,没有落实去处。

 

百安场平原计划是渡口屯、百寒屯、百朗屯三个屯的移民点,准备安置300多户移民,拆房搬迁三年,已在那儿建房的只有几十户,该场平与田林县板干场平一个样,移民不愿搬迁,场平建设费用被浪费掉了。

不顾移民的需要,不顾移民的意愿,无视移民们的想法,指东以为他们一定朝东,指西以为他们一定朝西。不过要不是这种‘决策失误’,国民财富又怎样转进个人的腰包呢?

 

 

蔗香乡:移民基础设施补偿费农村移民人均7~8千元,集镇15000元左右,移民基础设施大多由政府包干使用。如果只考虑投资,场址应选在公路边、在平坝子,并且越集中投资的人均值就越少,能节省下来的就越多,就像饭桌上的辣椒水,一个人要一个辣椒水,五个人也只是要一个辣椒水。而对于移民,他们还有一些剩余资源可以开发,还有一些田地可以谋生,在江边河边搞水产养殖也方便,他们想尽可能后靠,为了这一代,也为了下一代,即使挖山开石也值得。

一个考虑现在的投资,考虑某些个人的利益;一个考虑未来的发展,考虑子孙后代的幸福。双方因此会产生摩擦、产生冲突,最后的结局大多都是移民们落败。

 

望谟蔗香乡集镇新场址的选择倒是没有摩擦,没有冲突,不管哪一方都只有唯一选择,就是在原集镇不远处的斜坡上开挖场平。对新场址的选定,大家相安无事。

 

龙滩水电工程用现代化设备建设,进度太快,没多久就要下闸蓄水,没多久水就要淹没,不知是建设资金还没到位还是各县政府太拖沓,茅厕还没挖呢,要是再不流点‘血’不拨点款去安抚一下就进场开工,土地所有者----蔗香村一千多村民肯定会去阻拦,可能会出大事。县府拨250万元给蔗香村,“你们自己去处理,只要不来干涉我们施工就行”。后面发生的事前已有叙述。

蔗香乡场址选定双方都没有异议,40公里(陆路)外的乐业县雅长乡丁书集镇移民点也没有异议,但是建设过程及其不同,因为政府不想拿钱,不想流‘血’,就只有动用警察,结果村民真的流血。

 

 

雅长乡:雅长乡新集镇----丁书移民点距老集镇约3公里,丁书属百康村巴扛屯和伟兰屯土地,位于百康小学往上约200米处。2004年我去了解雅长林场时曾到过此地。

有一大块较为平缓的坝子,不止一两百亩,边上的山不高,有些地方是稀疏的灌木林,有些地方是草坡,伟兰屯那边有一些旱地。我去时是农历二、三月份,灌木林、草丛枯黄,没有多少生机,是建设集镇的好地方。尽管那时以前的几年就已确定丁书是将来雅长集镇的新场址,百康村巴扛屯、伟兰屯却没有人去搞开发,他们比望谟蔗香村的那几户要憨笨得多,不会找机会赚钱,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

 

丁书集镇移民点面积约350亩,还有5.5亩水田。2006年初,乡移民站、县移民局、县土管局等拿来一张“同意征地协议”让巴扛屯、伟兰屯组干部签字,协议上面没有具体面积,没有补偿价格,签字后又没有留下副本给村组。属于个人补偿部分有罗安连、陆记刚两户5.5亩水田,王丰任、王亚令、蒙亚提、蒙亚古四户的房屋、晒坪等等。个人部分有协议,村民也得到副本,只是在开工好几个月后即20065月才让村民签字。协议里说明各种实物指标与库区淹没实物指标补偿价格同等,暂时先按1999年审定本规定价格进行补偿,如有新价格出台,再按新价格补足差额部分。

签协议搬迁(一个月后新价格出台)至今已有三年多,罗安连、陆记刚、蒙亚古等无数次到县、乡政府及移民部门问田地及房屋补偿差价,每一次不是领导不在就是“你们那笔补偿款还没有批下来”。

对库区移民淹房屋不淹田地比淹田地不淹房屋好得多,他们可以把房屋补偿用来建新房,田地仍在,未来生活不用发愁;而淹地不淹房则旧房不能改造,田地又被淹,无论是吃还是住,未来的日子都很艰难。而伟兰屯罗、陆、蒙、王等几户差不多颠倒过来。罗、陆两户被淹水田,他们本没有奢望旧房换新屋,还有一些旱地,旧房仍在,至少吃、住没多大问题;蒙、王等四户田地没被征用,生活没问题,可是他们的那一点点房屋补偿修不了新房。除了蒙亚古一家,另外三户都是土墙瓦屋,面积也没有超过100平方米,他们又不能享受‘不足70007000’的政策;差价至今“没有批下来”,每人6300元的基础设施费直到2008年初才补发。

 

五年前为了雅长林场与当地农民持续近半个世纪的纠纷,我曾到百康村几乎没一个屯(组),包括与逻沙乡交界的新寨屯。后来因为龙滩库区移民我又去了几次。我总觉得百康村近十个屯的村民们土墙木瓦房屋太平常,所占的比例比红水河沿岸任何一个村庄都大,那时我没深思,直到蒙亚古等几户领取房屋补偿款时才醒悟。

百康村是号称有百万亩土地的广西壮族自治区雅长林场的发祥地,1954年几个伐木工人在伟兰屯搭棚子开始砍伐,那是雅长林场的雏形。除了水田,所有的土地、荒地、山林甚至屋基都被认为是雅长林场的土地,雅长林场也把早几百年就居住在那儿的壮族同胞们称为‘林区内的农户’。村民们除了种田,所有的山林、荒地都不可能开发。因为开荒砍树,有数十位村民被关进监狱(雅长林场一节有叙述)。多少年来只有种田,没有其它经济收入,怪不得到了二十一世纪还有那么多的土墙瓦房。

 

蒙亚古家是90㎡砖木,289/㎡(调概后352/),补偿26000元;其他三户都是土瓦结构,王丰任家80㎡,王亚令家60㎡,蒙亚提家70㎡,补偿单价168/㎡(调概后223/),每户房屋补偿费只有一万多,即使再补差价,也只有不到两万。库区移民建房时把积蓄、把土补安置费等押上,他们能贷款,大多数人可以建房,而伟兰屯这四户‘准移民’没有土补费抵押,生活在林区内百康村大多数村民没有积蓄,三年来,他们四户仍住在沟边搭的临时棚子里,即使再过两三年,也很难建起新房。与他们老屋基----丁书移民点的那些小洋房相比,一个天上,一个人间。

 

百康桥头有8户龙滩库区淹田地淹房屋的双淹户移民,他们得了搬迁费,零星果木及房屋补偿,他们不愿搬到丁书场平,本希望政府能发给他们人均6300元的分散安置基础设施费,这样再东挪西借一点,大家便可以建房,可是政府不给基础设施费,房屋补偿又没有及时兑现,等到20083月,那时物价高涨,政府就答应给他们基础设施费,这时他们不敢要,此时每人6300元远远不够他们打屋基、拉电、引水。

丁书集镇场平还有近十户宅基地,百康巴维屯、巴将屯有几户移民索性搬到那儿搭棚居住,准备在那儿建房,乡政府就组织机关干部及派出所强行把他们的棚子拆掉,不让他们在那儿居住。“原来你们不要,现在后悔来不及喽”!

20096月底,8户移民只有两户已建好房子,有一户开始建房,一户把大货车卖掉,仅仅是开挖屋基就花了上万元,不敢再建,停工。另外王永松、王涛、吴春华、吴丘四户还不知是朝东是往西。

 

雅长乡新集镇----丁书移民点地势平缓,距江边不远,百康河上游有一座水库,水源充足。整个上百万亩的雅长林场也只有百康水库附近的森林没有被砍伐,森林保护水库,更确切地说是有了百康水库,那一片林子才不被林场砍伐。丁书是一个理想场平,可是百康村巴扛屯、伟兰屯却有说不出的苦。

 

雅长中学原选址在乐业----望谟公路百康新大桥处,征用巴将屯水田13亩,开始说每亩补偿一万多,后来组长说水田只能按荒山给予补偿。开挖了一段时间,学校场址又搬到大桥上方约100m处伟兰屯土地上重新开挖。巴将屯十几亩水田已经被破坏,一分补偿没给;伟兰屯三、四十亩都是耕地,政府只给青苗费,好几十万土地补偿一分没给;另外修到码头的公路占地,从乡政府修到乐----望公路占地,从乡政府修到学校的公路占地等等也没有给补偿。最大的一项是乡政府及集镇所在地丁书场平共350多亩,不知将来是以陡坡地还是以灌木林抑或荒山草地补偿?几项补偿总和一百多万,因为政府说:“那些土地是林场的”,因此将来给不给补偿还是一回事,即使天上掉下馅饼要给补偿也会拖到猴年马月。

 

县乡政府在为后靠移民建场平时大多只支付附着物补偿费,即青苗费,“用你们的土地帮你们建房子,还要什么征地补偿费嘛”。不给场平征地费就相当于原来的屋基没有淹没补偿,整个库区许多地方都如此。

望谟蔗香乡集镇场址就在蔗香村土地上,人均1800元的集镇征地费,蔗香乡集镇安置约2000人,征地补偿360万元,只有几个月电站就要下闸蓄水,火烧眉毛,规划面积本来只有238亩,补偿面积有305亩,又有‘抢种抢栽抢插’,那时就是一片混乱,县府无奈只好拨250万元征地补偿费给蔗香村,幸好还剩下110万,“10块给了他们7块,心疼啊!没办法,剩下这一点也足够了”。

 

乐业雅长乡集镇安置移民除了原乡政府住地尾沟村,还有三寨、马日塘等村屯,包括乡政府各机关,安置移民不下3000人,集镇移民征地费1800/人,共540万元。丁书场平原土地所有者属百康村巴扛屯、伟兰屯,场平移民全都来自三寨、马日塘、尾沟及乡政府机关,几乎没有一个百康村村民能在那儿居住。百康村村民并不知道集镇安置移民征地费有多少,他们只知道领到手的征地费用有两户水田、四户房屋搬迁及一些青苗补偿,总共也就二十来万,500多万的征地费,三年多来,兑现补偿给百康村村民已经有二十分之一,够大方了!望谟蔗香乡集镇花了十分之七的征地费拨给村民;而乐业雅长乡集镇本来应该花约五分之一,后来给了二十分之一都嫌多,‘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按照《宣传提纲》,集镇征地费1800/人,市政基础设施13500/人,外部水源工程2400/人,即17700/人,整个雅长丁书集镇3000移民,基础设施共5310万元;即使把农村移民作为集中安置处理,每人基础设施费4500元而非13500元,约2500农村移民,减掉每人9000元,也还有3060万元。龙滩库区的‘场平’也即‘三通一平’----水通、电通、路通、场地平整;场址征地费只给二十多万,可以忽略不计;百康水库距场平约10公里,水源工程2400×3000720万元,绰绰有余;电通和路通花不了多少;丁书场址本来地形平缓,推平场平耗资不大,无论该场平投资补偿是5000万还是3000万,乐业雅长乡丁书集镇场平都是最划算的移民安置大工程。

3000移民基础设施补偿不管是5000万还是3000万,占了别人300多亩土地,只要100多万的征地补偿都不给,估计这不是县府或乡府某个领导能决定,应该是一个集体的决策,“不给他们,即使要给,以后再说”。没有得到上百万的征地费,百康村民并没有忍气吞声,20068月,百康等地的男人们到乐业县城静坐,妇女们到丁书场址去阻拦施工,几天后从乐业等地来了各部门及公安武警200多人,手执盾牌、橡胶棍等前来驱赶静坐的妇女们,有十多位妇女被打伤,她(他)们被打怕了(‘冲突’一节有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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坝恩村:红水河上游南、北盘江交汇处属贵州册亨双江镇,上天重大失误,在两省三县、两江一河交汇处的双江口附近没有留下一块稍大的平地,否则可能是双江口市呢。双江口坝恩村125650多人有3户搬到二十公里外的双江镇,有32户到80公里外的县城郊。册亨移民安置工作比其它几个县做得早,除了路雄村团寨组、百口村百口组(全村就一个组),移民们都已经建房。

在双江镇、县城郊建房的坝恩移民主要是为了方便子女人学,使子孙后代能成为城里人。在他们的那些‘小洋房’里只有老人和孩子常住,年轻人不是外出打工就是在外地念书,少数人各找各的门路,大多数家庭主要劳力中老年人一年有半年多,余生中将有大半生要住在船上养鱼或住在田边地角小木棚里种田种地,也有一些寄居在后靠的亲戚家里。在老家还有少许‘望天田’(仅靠天上下的雨而没有其它水源灌溉),还有一些玉米地,在双江镇或县城郊每人只有几分田地,两年多还未搞清楚,直到几个月前才开始耕种,荒废了两年。

 

从双江口对面蔗香或从红水河江面上仰望,坝恩三层场平几十幢移民楼房让人羡慕。很遗憾!三面环水的双江口成不了集镇。因为考虑到开挖场平耗资大,坝恩场平有三层,最低的第一场平距375m水线也有近300m,地势太高,没有自然水源,三层场平五、六十户移民都是从江里抽水,只有二十多户自行安置移民没有在场平建房,他们的宅基地位置较低,能从不远处小水沟引水饮用。

在农村,有很多地区的农民抽地下水饮用,几米或十几米深,而坝恩移民点抽水机安装在船上,水位高时有近300m,到了枯水季节,龙滩库区水位还要下降三、四十米,场平‘三通一平’中的‘水通’就是政府给坝恩买了一台抽水机和一些水泵。因还有一些补偿费没有兑现,三年来他们没有缴纳电费,几年后及至永远,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交电费?不仅如此,红水河已经不是从前昼夜不停流动的淡水,而是龙滩大水库的一潭死水,各地网箱养鱼投放鱼饲料又使水质变得更糟,几十户移民饮用水不可能像城市那样有水净化设施,他们这一代、下一代及下一代的下一代都只能直接饮用库水。

 

贵州望谟、紫云的‘麻山’和荔波的‘瑶山’是最贫穷的‘两山’地区,‘两山’主要是喀斯特地貌岩溶山区,因为缺水,农民们每一户要修一个露天或半封闭的水池,也有一些水窖,雨季蓄水防旱季,一年中大半时间就饮用那些‘小塘子’里的死水。红水河沿岸海拔低,地处雨量充沛的大西南,水源充足,可是水库往上淹,他们不得不搬到高处,‘两山’地区的从前和现在是坝恩移民点的将来。

一两天、一两个月,人们不习惯,但能承受;一两年甚至几代人,人们就已习惯了。住的是洋房,吃的可能是酸菜,喝的就是那一潭死水。

百口乡百口村:上世纪90年代从以前双江区撤区并乡成立的百口乡是册亨县14个乡镇中面积最大、同时却是人口最少、唯一没有集市的乡镇。百口乡新场址在老百口约10公里远的坝或,距江边不到3 公里。世纪初我曾路过那儿,那有一片上百亩坝子,南面一座小山,枯水季节,几条小沟流到那儿,水就渗入地下,洪水期带来一些泥土又冲走一些泥土,由于洪水冲刷,那一片坝子没有多少水田,上面大多是一些低矮的灌木丛以及一些荒石滩。坝或组只有几十户,土地荒坡不少,尽管好多年以前就已确定那儿是将来百口乡的新场址,坝或组如同乐业县雅长乡百康村村民,他们没在那儿抢种抢栽或开荒造田。征地费不高,又有上百亩的平地,开挖场平投资小,政府在坝或建场平是一项无可挑剔的选择。

政府打算把百口村136户和路雄村路雄组近50户移民迁到坝或,还有坝或原来几十户及乡政府机关、学校等等,就可以在那儿建集市。15公里外的路雄组在‘难熬’有一处可以建一个小场平,因可能的山体滑坡,只有几户作为分散安置留在‘难熬’,其余都搬到坝或建房;而百口村原有30多户到坝或,但“他们原打算把那座山推掉一半,那样面积就宽得多,现在我们的屋基抽签时是在别人房子的背后,车子进不去什么都不方便”,于是他们又搬回‘九牛坡’建房,在坝或的百口村移民只有11户。

 

距老百口乡政府住地河边约2公里的九牛坡原是县畜牧局在百口组土地上建的畜牧场,地势平缓,水源丰富,场平可以建在400m(将来的水位线)边上,在那儿也可以建一个小集市,只是没有坝或那么宽。百口村民强烈要求在九牛坡建场平,政府不同意,村民就自己筹资请挖机到九牛坡开挖,政府想方设法阻拦但没有成功。136户只有11户搬到坝或新场址,125户留在九牛坡。少了120多户600多人,百口乡要建小集市的计划只能往后拖,“十年之内很难有集市”。一位百口村民说:“其实搬到坝或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们从来就没有问过我们;住在九牛坡,种田种地方便,我们当然不搬啰”。县府、乡府与移民的关系向来不融洽,百口村移民拒绝服从。

九牛坡移民点各项设施全部是移民自筹资金。2007年移民刚把临时棚子搭好,张罗搬迁、建设场平事宜的主要带头人黄仕贵不得不接受工作组、派出所甚至县检察院数次询问调查,要是村民集资的数十万元被黄挪用或是在建场平、拉自来水等等中有‘吃回扣’嫌疑(‘吃回扣’是当今中国的习俗,是不能推卸的原则。),黄一旦被以‘受贿’收容审查,九牛坡场平建设就有可能夭折。

九牛坡场址在原双江----百口公路边,公路被淹没,库区交通恢复费由政府支配,从新公路至九牛坡有约3公里,全是土山,估计两台挖机不到一个月就能开通公路。开挖移民路预算6万元∕公里,修通一个600多人移民点只花18万元,对于县府、乡府只是举手之劳,何况当初搬迁时政府并没有为他们修‘临时搬迁道路’,仅仅是‘临时道路搬迁费’补偿就有每人400元,600多人就有24万元以上。

你们不听话,就别想修路”。交通局已经去测量,县移民局、乡移民站及乡政府说:“你们的村支书(已搬到乡政府场平坝或)不让修”。九牛坡120多户移民已经有近一半开始建房,没有公路,先把建房材料运到江边,再用船把车子运到九牛坡场平。砖块在县城0.45元∕块到九牛坡是1元∕块,21元∕包水泥到九牛坡是29元∕包,60元∕m³石砂到九牛坡是220元∕m³……

你们不搬到指定地点,也别想那么容易就能拿到基础设施补偿”。九牛坡移民点600多人,应属于‘集中安置’,征地费1408元∕人,基础设施4500元∕人,外部水源工程1800元∕人,文教卫500元∕人,村庄广播电视100元∕人,搬迁道路修建费400元∕人,人均8708元,共520多万以上。移民多次反映,政府只答应按‘分散安置’,每人只给6300元,整个移民点不到380万元,仅仅这一项移民损失140万元以上。并且,搬迁三年,房子也已建了一半,一分基础设施补偿都还未发放

百口团寨:百口村百口组因有九牛坡,地势平缓,水淹前还有公路,县府阻拦,一分补偿费都不给,百口村民也有能力开挖搭建临时住房,两、三年,他们也已开始建房,百口乡团寨组就没有这等巧事。

团寨组2007年拆迁,政府修了一条便道到路雄组地界‘难熬’临时移民点,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做。团寨村民只好各家各户自己请挖机到‘难熬’开挖屋基,搭建临时住房。政府没有支付路雄组征地费,就把团寨组村民赶到路雄组地界内建房,于是就发生了后来的一连串事件。如堵路、破坏水管设施、砍伤及毒死牛马等等。

 

20074月,团寨组递交申请报告到黔西南州府,主要内容如下:

“关于选址问题,我们一致赞同往后靠在‘林荣’地点,但是县政府派下来的工作人员只凭眼力说该点地质不稳,属滑坡,该结论毫无任何科学依据,尽管如此,我们积极配合政府,自觉搬到指定地点‘难熬’居住。已经有三个月,一:水不通,有一条水管,但路雄组村民常来扭断,我们只好用摩托车到江边拉水,来回6公里(估计只有4公里);二:电不通,碾米、照明都很不方便;三:没有场平,我们现在居住的临时渡汛场都是各家各户自己开挖,政府无任何补助,再加上政府征地手续不妥善,路雄组村民三番五次来干扰,38,路雄组一大帮村民到‘难熬’准备来驱赶我们,不准我们在那儿居住,之后又在那条便道上设关卡,不允许我们来回,拉水都极不方便。因此,我们要求后靠,望政府在林荣帮我们建场平”。

州府未收下报告。

 

为了团寨组场平,他们曾四次来找我,20078月,我已是第二次帮他们写申请报告,他们把报告送到黔西南州府,州府不收,又拿回县府,又拿到州府,如此反复多次,“申请报告”内容简介如下:

“从原住地搬迁到现在住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已有半年多,但没有哪一户开始建房,也不敢建房,因为我们的临时住地不适合居住,既不方便又不安全。1:原场址(难熬)的土地所有权属于路雄组,我们除了棚子的宅基地外,没有菜园,所烧柴火要到几公里外的本组森林去砍。2:整理场址时没有告知我们,那本来是路雄组的场平,只因路雄组村民大多数农户搬到乡集镇,就强制我们到那儿居住,路雄村民不给我们用沟水,我们的自来水胶管好几次被破坏。我们与路雄本是同村邻寨,是亲戚朋友,因为我们‘占’他们的土地,‘抢’他们的水源,我们之间变成了仇人,左邻右舍,老死不相往来。3:原场址除了路雄组那几户的宅基地安全外,我们团寨组的场址要么下陷开裂,要么塌方,造成泥石流,背后又是高山,70----80度的土斜坡在下雨时随时都会有滑坡的危险(有照片)。

当初开挖场平时究竟是为了路雄还是为了团寨?如果是为了路雄,他们大多却已经搬到乡集镇;如果是为了团寨,为何舍近求远,不在我们土地上建场平而要在路雄的土地上?我们后靠的场平有‘林荣’和‘平般’两处可供选择(有照片),要是当初征求一下群众的意见,不至于让我们全组200人半年来食无味、寝无安。

当地政府及工作组不给我们建新场平,不给我们安置费,当我们自己去请挖机准备到自己的土地上开挖场平时,挖机司机还受到当地政府及公安人员的阻拦、恐吓、威胁。我们是移民,不是难民,不可能永久住在临时搭建的木棚里。因此,我们请求州政府干预:要么由当地政府在我们土地上建场平,要么拨给我们基础设施费,允许我们自己开挖修建”。

 

团寨组村民数次到乡、县、州各级政府及移民管理部门递交报告,又集体到县府门前请愿,两年多磨难,终于在2008年下半年,县府请两台挖机在‘林荣’开挖场平,三个多月约100天左右,年底时场平开挖结束。

一位乡干部说:“你们这个场平让我们花了118”。农民请挖机开田、开挖屋基,每小时280~300元,如果是一整天或几周几个月连续工作,每小时不会超过250元。团寨组‘林荣’场平两台挖机平均每天工作10小时,也就每天5000元,3个月约100天也就50万元。场平花50万,移民路还有3公里多,约20万元,因此‘118万’可能已经包括‘回扣’之类。

团寨组搬迁人口192人,属于‘集中安置’,各项基础设施费人均8300元(不包括搬迁道路修建费),全组总补偿160万元。高压电已经拉通‘难熬’,相距没多远;自来水设施花不了多少,80多万已足够。160万基础设施补偿足以让团寨组场平‘三通一平’,不过要是有回扣,那是无底洞,在160万后面再添个0也嫌少。怪不得政府宁愿开挖场平而不是把基础设施费发放给团寨组移民(即使按分散安置,每人只给6300元,全组也有120万。)。

 

倘若某一个中原人或是平原游击队的英雄们偶尔乘船路过团寨临时居住点,从江面仰望,估计他们不敢在那儿过夜,“太陡了”!人就像要滚坡,山就像要垮塌。不过那时不搬到那儿又无处可去。半年前场平已经建好,只是由于不同原因,团寨组40多户还没有一户买一砖一瓦。

无论如何,他们早晚会从‘难熬’临时居住地迁回故土‘林荣’。因为这一场平,团寨村民被折磨够了,县府、乡府也折腾够了。‘林荣’那一片玉米地全是黎阿托一家,10亩多一点。团寨192人,场平征地补偿费1408元∕人,共27万,即使不按照淹没区旱地13608元∕亩给予补偿,只给一亩玉米地一万元,黎阿托也会很满意的。只是县府已在‘难熬’花了一笔,双方关系又闹得那么僵,阿托又只是作为个人而非集体,一个人毫无力量可言,如果他想要征地费(也曾尝试过),恐怕比登天还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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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洞村:百口乡团寨组‘林荣’场平江对面是广西田林县百乐乡八洞村,全村4个组,搬迁人口508人。大约2004年春夏,我从乐业县雅长乡赶往田林县百乐乡,去了解雅长林场与百乐当地村民数年来的纠葛。八洞江边有一些大榕树,村民房前屋后绿树成荫,小河公路桥两边都各有几家小卖部,小伙子们在打台球,小姑娘们在围观,许多小孩在路边、在榕树脚玩耍,中老年妇女坐在家门口闲聊,做针线活,电视音乐、香港武打片嘈杂声交织在一起,一派祥和。

八洞村也在林区内,本打算在那儿呆上几个小时,了解了解,同行的雅长村民说:“八洞的日子过得好得很”!我不想打扰他们的宁静,继续前行。几年后,龙滩水库淹没,那种和谐荡然无存。

 

八洞村旧址即江南岸有一座山,八洞河环绕,水位上升就形成一座孤岛,称为“独岛”。我从南、北盘江至龙滩大坝来回两次,没有见到那样大的岛。八洞村民曾把到‘独岛’安置的可行性报告交到田林县府,从八洞村的基本情况、‘独岛’的地理位置、地质、住户安置、水源、交通、剩余资源开发等等,与政府确定的益来分场安置点作比较,报告中有理有据。

可对于县府,那份报告仅仅是纸上落墨,早已被扔进废纸篓里。

 

20088月底,我刚去龙滩库区逛游了一圈回来,他们找到我,以下就是写给百色市政府关于八洞移民场平问题的申请报告,摘录如下:

“全村126户,508人。20072月拆迁之前,因田林县政府不闻不问,1月初,我们集资人均200元共90000多元请挖机到‘独岛’----江边的一座山开挖场平,那时政府及移民工作组没说什么。可是当我们把临时场平开挖完毕,把临时住房搭好,田林县政府却开着挖机把我们临时住房全部铲平,并派数十名警察围住该岛,三天三夜不准移民进入。

112,田林县政府在距江边3公里处的雅长林场益来分场开挖新场平。八洞村移民前去阻挡,在上百名干部及警察护卫下,新场平正式动工。

‘独岛’地理位置优越,已经过中南勘测设计院勘查认定,地质稳定。无论是水上交通、陆路交通还是移民的生活起居,既方便又安全。据广西远航路桥公司技术员测算,‘独岛’开挖至高程425m,面积有66000,户均600;即便是开挖环形平台,可至高程410m,任何一种开挖,都足以安置全部八洞村126户移民。并且广西远航路桥公司(正在承建乐业----田林公路桥梁工程)以180万元总工程费用(场平及修建土坝)同意承建。此费用仅占八洞村508人基础设施补偿费的40%(征地费、基础设施、水源等等人均8708元,全村442万元。)。如果政府能顺应八洞村移民要求,‘独岛’可以建成龙滩库区标志性移民点,政府还能从中‘节约’200多万。

相比之下,新场平----益来分场由于地势险峻、恶劣,地质又不稳定,一旦下雨就塌方。如20076月,建在新场平的八洞小学教室里被冲进的泥沙堆积厚达1.5m3m多高的厕所全部被掩埋在地下,临时住房的水泥地板出现裂缝达几公分宽……尽管如此,因新场平原来栽种有稀稀疏疏的芒果林,有人已从中得到很高的补偿;两台挖机开挖新场平只花一个多星期,加上车辆运送泥土、打护坎……建新场平耗资也就十多万,即使包括征地费,也可能会余下400万元。因此,田林县政府即使动用警力,也要强迫我们搬到益来分场,至于我们以后的生活起居、生命安全,他们不屑一顾。

八洞村移民有苦难言,有冤无处伸,有些移民户只好搬迁到20多里外的板干移民点,一年多来,他们除了打牌、搓麻将之外无事可做,余下60多户后靠。因为政府规定:不搬到新场平就不给任何补偿,也就是不发给移民手册,迄今为止,每人只得到1500元的搬迁补助费。有些移民户田地已被淹,没有其它经济收入,为了生活,为了子女上学,只好无可奈何签字同意搬到新场平,以便领到房屋补偿、零星果木补偿等等以解燃眉之急。一年多来,还没有一户建房,另外还有30户搭建临时住房在公路边。

我们的田地被龙滩水库淹没,我们的家园被龙滩水库毁掉,搬迁两年来,我们得到的补偿有几十户每人只领到1500元。现在我们无田地可种,无所事事,我们最紧迫切的需要是有一个安全居所。

因此,请求百色市政府敦促田林县政府,要么在我们现在的临时住地处拓宽场平让我们建房,要么把基础设施补偿费兑现给我们,让我们自谋出路”。

 

八洞村移民到百色市政府、到田林县政府多次,一个月多后即20081016日,田林县政府田政公告[2008]5号允许八洞村凤凰山30户移民自行安置,可以领取‘分散安置’基础设施补偿费每人6299元。

100人以上移民集中在一处,应该属于‘集中安置’,仅是征地费、基础设施、外部水源三项每人7708元,政府只打算给每人6299元,30户损失20万元。

 

20091月即农历腊月二十几,我到政府指定的益来分场移民点,该场平有三层,第二、第三层边上是松土层,滑坡避免不了,正如公告里所说。只是要安置60多户移民,该场平窄了一点,只能安置一半。三层场平边上都有铁栅栏,那一定是做给上级领导视察而已。农民要喂猪喂牛,小孩子攀爬,那铁栅栏没等到生锈就已经东倒西歪。

120户有一半先外迁到板干移民点,30多户到益来分场,30户在凤凰山临时渡汛点。到益来分场只有一户建房,到20095月,所有益来分场的移民全部迁到板干。花了十多万请挖机,又花了不知多少万补偿其上的芒果,把山推平,修好石梯,打好保坎,围上铁栅栏,结果没有一户移民在那儿居住,林场可以在那里面栽种按树苗了。

正月十五过后,县府领导下乡,当面允诺如果凤凰山移民一旦确定,随时可以领取基础设施补偿费。他们还没有去领,因为临时渡汛点的那些山、那些土地世代以来本属于他们,但被雅长林场划归林场,他们想在那儿开挖屋基,又担心县府与林场合伙算计。公告已经过半年多,他们还没有与林场谈好,还没有开挖屋基,除了那片地,他们又别无他处。

‘独岛’本来是上天的恩赐,县府为了从他们的基础设施补偿费中多留下一些,动用警力强迫,他们及他们的子孙永远都回不去喽

 

 

百乐街场址:政府用强制手段把百乐乡八洞村移民赶出‘独岛’, 30多户移民继续留在凤凰山临时渡汛点,原打算安置60户移民的益来分场场平没有人居住,120多户八洞移民有90多户不得不搬到14公里外的板干移民点。

板干是一个大坪子,一条河流从中穿过,河两岸有两、三千亩的良田和耕地,田林至乐业县级公路途经此地,水源丰富,建街道、修房子投资小,板干村又是百乐乡的一个大村子,田林县政府借助移民搬迁准备把该地建成一个小集镇不是没有道理。可百乐街移民老黄说:“这些都不是主要理由,几年前,听说准备在板干臭马坪建集镇,县、乡的一些官员干部就同板干村民急急忙忙到那儿搞种植、搞开发,有些栽荔枝,有些插龙眼。兑现时几分山地按几亩补偿,几株果树按几十株或上百株甚至按几分几亩兑现。板干村民在臭马坪迁坟时都要买缸子盛装先辈遗骨,整个村子卖掉约500多个缸子,迁坟补偿却领去1000多冢……”“政府在那儿建场平修街道投资也不会少,相同的楼房,私家用去20万,政府要花40--50万;修一段街道,老板领到手的是40万,而政府出纳员那儿要拨出70--80万。公家搞的每一个项目投资的钱哪一项不是私家的两倍”

中国官员的政绩有时不是做了多少能让人看得见的东西,而是你花去了多少钱。不能让钱搁在银行里或堆在国库里生息生蛆,要拿出来用拿出来花。

 

我曾几次到过百乐乡集镇,20091月又到过板干村臭马坪新‘集镇’移民点,老黄的看法也许带有一些情绪,即使不考虑他所说的那些‘主要理由’,依我看来(以及百乐街的一些反映材料),把臭马坪建成小集镇和把原百乐乡住地后靠建新集镇相比,弊大于利

1  交通:百乐乡原集镇江对面是贵州册亨县百口乡百口村、路雄村、百地村等,以及双江镇平华、坝来、坝恩等村寨;百乐沿河而上8公里就到板干村,江南岸下游是八洞村,再往下是乐业县雅长乡。百乐是临近乡镇村寨的交通要道,水路及未来的陆路都极为方便。而板干距百乐尽管只有8公里,但贵州册亨百口乡、双江镇及百乐乡八洞、乐业雅长等是不会既坐船又换乘客车货车来赶集。

2  资源:百乐在江边,水淹上来后有宽阔的水面,沿江一带百口、双江镇及雅长等地也如此,山上还有森林、有旱地,百乐好多年以来就是中草药材、农副产品、玉米、水产品的集散地。而板干周围几乎见不到森林,山外村落也很少,农产品就只有卖米卖粮。

3  征地:百乐后靠场平----那掌坡场平原是荒坡、灌木丛,征地费低廉,每亩一千多或不到三、四千,300亩的集镇征地费也就七、八十万,并且这笔征地费政府是不会补偿给百乐移民的,因为“连你们的屋基也是雅长林场的土地”。而板干臭马坪场平原来都是水田和旱地,又已经栽或插荔枝、龙眼等果树,征地费每亩一万多,300亩要花400多万征地费。

4  土地浪费:百乐场平充分利用荒坡陡坡,在板干征地多出的几百万足以把百乐一两座山推平,板干耕地仍在,板干的水田仍在,现在却在几百亩良田耕地上倒上水泥,铺上钢筋。

5  人口:百乐集镇原有常住人口约2000人,从江对面贵州册亨常有流动人口往来。板干村也有2000多人,可是板干村中心与新移民点相距两公里多,是两个独立的居住点。现在新移民点只有八洞村90户移民及百乐10户移民,外加乡机关等,常住人口(不包括中心小学学生)只有约700人,并且乡镇干部大多不是家住某村某寨就是已经在县城里买房,子女都已到城里念书,他们自己大多数时间也不在乡机关,90户八洞村村民们也要时常回到老故土种田种地。

6  集市:解放以前直到现在,百乐历来就是集市。板干村有2000多人,他们到百乐赶集来往也很方便,每到逢年过节如三月三、六月六、七月半等壮族、布依族节日以及腊月二十几,板干村子自然就如赶集日一样喧闹。村里有众多的小卖部,有饭馆,有旅店,有卖肥料卖水泥,有电器维修部等等,‘五脏俱全’。板干村村民不会揣着钱跑两公里多去臭马坪移民点消费。

如果把新移民点建在百乐,对板干没多大影响;而把新移民点建在板干,对百乐是巨大损失,对板干除了得到一些征地费外也没有什么好处。也许无论是哪一条理由,都没有老黄那一条‘主要理由’起决定作用,这是重大决策失误

 

搬到板干新场平的八洞村移民很值得同情。本以为从乡旮旯进集镇,做点生意,不再脸朝黄土背朝天,每家每户倾其所有,不惜借贷修楼房,家家有门面,家家有铺子,玻璃柜上一层厚灰,柜内商品都是自进自消。

县乡政府本打算把百乐街380户移民迁到板干,建一个两、三千人的小集镇,结果百乐街搬迁10户,新集镇只有六、七百人,要成为集市,猴年马月吧。百乐街后靠继续成为集市,可是不仅这一代人还是下一代人,不仅百乐人还是来赶集的周围村寨的百姓,对政府给百乐规划设计建设的那掌坡‘街道’,真是哭笑不得!

 

县级公路:百乐老街原来是田林-----乐业县级公路必经之地,从田林----板干村----百乐街-----八洞村----雅长乡----花坪镇----乐业县城,全程约170公里。水电站把老公路淹没,新公路改道,从板干直接通往八洞‘益来分场’(已无人居住)大桥,然后沿江岸通往雅长,把百乐街切掉。县级公路板干至八洞段开工之前,百乐街村民曾写报告阐述利弊,曾请愿抗议,希望政府稍稍修改一下设计,让县级公路仍从百乐街那掌坡新场址通过,有利于百乐街未来的发展。无论多少报告,无论多少请愿,某一领导惊堂木一拍:“按原计划”

 

无论是考虑百乐街民众的利益还是考虑政府的投资,板干至八洞段都应该经过百乐街新场平----那掌坡。

1  民众的利益:修铁路应该照顾到地区(或自治州、市),省级公路应该照顾到县级,而县级公路就必须考虑到乡镇、集市。从板干大桥到益来分场大桥约14公里,沿线翻山越岭,沿途几乎看不见有人居住;而从板干经百乐街再到益来分场大桥,除了方便百乐街1700多村民,还有江对面贵州百口乡的几个村寨。

2  政府投资:从板干到益来大桥约14公里,从板干到百乐街再到益来大桥约19公里,经过百乐街的公路将多投资5公里。公路建设投资不仅取决于路程长短,也取决于路段的地质地形。板干大桥----百乐街----益来大桥,沿河沿江,地形平坦,又是土山,大部分地段可以直接用挖掘机开挖,不需钻机,这样的地形在沿江一带修移民路每公里6万元,倘若县级柏油路耗资10倍,每公里60万,5公里耗资300万,即使每公里是移民路的16倍即100万,总共500万。

不经百乐街的板干大桥----益来大桥少投资5公里,可是多出上百米长的板干跨河大桥,过了大桥,公路盘山而上,转四道湾到接近山顶还有约200长的山顶隧道。100长跨河大桥,200长山顶隧道,其投资绝不低于500万元。

出了山顶隧道口,尤其是板干一边,开挖的土石方使弯三拐四的公路坎下几乎成了直角,不敢闭眼,睁开眼又会冒冷汗,要是有些恐高症人群,靠里走怕天上掉下石块,靠外走又怕滚下陡坡。

3  重复工程:百乐街----八洞----乐业雅长原有公路,库区补偿中有一项‘库区交通恢复费’,百乐街到八洞益来大桥的沿江公路迟早要修通。板干河下游称为百乐河,板干跨河大桥有100长,而百乐河天造地设有一条峡湾,大桥最高水位线只有20多米,百乐大桥已经开始动工。

板干村2000多村民都住在板干河西岸,田地也大多在板干河上游,而从西往东跨过大河的板干大桥则在下游,以后板干村民跨过大桥到东岸种田种地还不如淌水过河方便。公路占地一般都只是补偿青苗,没有土地及安置补助之类,那一段路估计不会有人因为公路占地而发财。

百乐街移民老黄说:“他们故意改路不经过百乐主要是想逼迫我们搬到板干臭马坪新集镇,我们不搬,他们就不让公路经过,报复人而已”!老黄言重啦!我想从板干绕过百乐街直接修通益来大桥有三大好处:

一是未来板干村少数村民到河对岸种田种地不必淌水过河,

二是山顶隧道体现人类战胜自然的能力,

三是可以在地图上画一条直线

 

 

那掌坡场平:有了板干----益来公路,百乐街----八洞益来大桥的沿江公路很难恢复,即使恢复,百乐----益来、百乐----板干也只是乡村路或移民路而不会是柏油路,百乐街移民的酸楚还远不止这些。

为了能利用周边剩余土地、荒地资源,为了方便水上养殖,百乐街移民曾到板干臭马坪移民点阻止施工,以至于后来发生一连串冲突(后有叙述)。2006年龙滩电站下闸蓄水后一个多月,县府才开始到群众选定的那掌坡开挖场平,一年多后即2008年初,场平‘完工’,移民开始建房。

百乐街后靠移民370户,1630人。据《宣传提纲》,集镇征地补偿费每人1800元,基础设施补偿费每人4500元,外部水源工程每人2400元,文教卫每人500元,村庄广播电视每人100元,搬迁道路修建费每人400元,六项总计每人9700元,也即百乐街移民补偿投资有1600万元(还未包括集市补偿及小学校补偿)。1600万元补偿投资应该使那掌坡移民点达到‘三通一平’即水通、电通、路通、场地平整。那掌坡百乐街移民点开工已经有近三年,移民开始建房也有一年半,百乐街那掌坡‘三通一平’没有任何一项能让人感到稍许安慰。

1  :那掌坡场平外部水源工程补偿投资应有391万元。从板干至那掌坡8公里引水工程用的是塑料管,河水没有经过任何过滤净化,管道又时常堵塞,堵了修,修了堵,“没有哪一次连续通水有三天以上。移民饮用、建房用水都是用车到江边拉水。

2008~2009年,370户移民几乎在同一时间建房,曾有那么很长一段时间,有拉水饮用,有拉水拌泥浆,有摩托车拉水,有小四轮车拉水,那条狭窄、坑坑洼洼的移民路人来人往,车来车往,场面颇为壮观,煞是热闹。县移民局‘实在看不下去’,他们不去修水管,而是买一台抽水机,请两个村民管理,一年也不给管理费。

2007年,2008年,江水上涨时,岸边的树叶、杂草腐烂,江水就是污水,根本就不是人喝的水”。百乐街移民都是农民,有几户能一年四季买得起桶装矿泉水?水源工程补偿391万元,如果不是躺在政府保险柜里,而是拨给百乐移民自己引水,他们不只是拉8公里,而是拉80公里,他们不是引用未经过滤净化处理的板干河水,而是源源不断的井水、沟水、矿泉水。

2  2000年农网改造,红水河沿岸广西、贵州农村绝大多数村寨已通电,只有一些偏僻小村子没有高压,买小型发电机利用沟水发电。百乐是集镇,几乎家家有电视,户户有冰箱,到了晚上,即使不是灯火通明,不管是正月初一还是月底三十,走到哪一个角落都不用打手电筒。搬到那掌坡,‘街上’的电线东拉西扯,不仅如此,有时这一半有电,那一半就没电,到了晚上,有一半多移民户点蜡烛比电灯还亮,还能开什么电视冰箱电磁炉。

 

龙滩水电站淹没他们家园是为了发电,,没有淹之前他们点电灯,淹没以后他们点蜡烛

 

3  :百乐至八洞的公路已淹没,百乐至板干新移民点公路原是一条沙石路。移民建房拉砖拉水泥,又缺少维护,路面凸凹不平,涵洞被堵,车子不过路而过沟,该沙石路已沦为移民路。雨天车子很容易打滑,晴天车轮扬起的灰尘比沙尘暴还让人恐怖。路边的灌木丛不是绿色而是泥黄色,大车过后,骑摩托、搭马仔(小三轮车)及路边行人,半天不敢吸气,全身上下甚至连鼻孔、耳蜗都全积满泥灰。      

板干河流到百乐就是百乐河,百乐河入江处有一峡沟,百乐大桥建于此。上游的板干跨河大桥有100米长,而下游的百乐峡沟最高水位只有20多米宽。老百乐街集镇原有一座大桥,桥面宽6米,而新百乐大桥设计桥面宽度只有4.5米。新桥已经修了两年多,换了四个老板,枯水季节电站开闸放水发电,水位下降,可以看到两根水泥柱,到了涨水季节,水位上升,水泥柱子也就没了踪影。春节前到农历5月份枯水季节,老板都还未现身,看来等到2010年初才有希望吧。

县府‘考虑’到移民来往方便,断断续续用了半年时间花近150万元在距桥柱约10米处架起一座钢架桥,2008年钢架桥使用一个多月又被上涨的水位淹没。移民们总是愤愤不平,殊不知他们走在其上不是钢架桥而是金桥银桥150万元用了一个月,政府为了他们过河方便,每天过河开销达3万元,一个人踩一步几十元 ,跨一步几百元,过一辆车上千元。移民局再也架不起金桥银桥,又买了一艘拖船,免费让移民过河。

百乐街赶集日有江南、北两岸广西、贵州各村寨数十艘船停靠,三年还没有建码头,人下船不得不陷进稀泥里,车子下了拖船,不是用前车牵后车,就是要有人在车轮下不停地塞石块。20095月初,老黄打来电话说:“这段时间可以从钢架桥上过”。要不了几个星期,中国西南部雨季到来,钢架桥又要消失。

4  场平:百乐街移民拆房搬迁住在临时住房里一年多,场平才‘竣工’。2008年他们开始建房时,‘竣工’的场平水不顺通,他们抽水拉水;电不足,他们点蜡烛;路不通,他们用人推车,用车拉车。444元∕㎡砖混房屋补偿能让他们修半个多平方,二次搬迁、物价上涨……这是一笔巨大损失,不过这样的损失或许能通过以后的勤劳,靠将来的运气等等得到一些弥补,然而,有一些损失是万劫不复,苍天无奈

 

集中安置移民其基础设施补偿费都由县府及移民局管理使用,建场平时县府及移民局是投资方。对于移民,一处移民点建成一个大坪子最好不过;对于投资方,坪子越大,开挖土石方量越大,同样的面积,梯级越多,土石方量越小,投资越小。

乐业县雅长乡雅庭村下雅庭有一段时期曾有过圩集,他们希望把场平建成一层或两层,万一以后有小集市,大家都方便。下雅庭800多人口,200人外迁,600多人后靠。场平共9个台阶。任何时期,都没有希望有人会上一层一层的台阶又下一级一级的梯坎在赶集。

百乐街原来是集镇,又是乡政府住地,本打算让370户百乐街移民搬到板干建新集镇,因群众抗议而不得不在那掌坡建场平。场平设计18级台阶,村民们抗议无效。场平建成,大部分移民已开始或已建好房屋,有人说台阶有24级,有人说台阶有28级,我从头数到尾,因为有些台阶界线模糊,无论怎样“那掌坡场平的台阶绝不会超过三十一、二级”。

 

百乐街小学在最顶上第一级,教育局为了让百乐街及其附近的孩子们到板干新场平小学就读,不给小学校修宿舍,不给修食堂,不给修篮球场。小学往下是水泥斜坡,大约有两、三百米长,两边的移民房屋一字排开,也有一些延伸到背后,没有哪一家的门面即对着‘街道’的一面有平地,有些地段坡度有三、四十度。要不是‘新百乐街’铺上水泥板,就是典型的移民路;因为有了水泥板,‘新百乐街’就是一条导流渠。一旦下雨,小学处涓涓细流,越往下滚雪球,到最底一层将是洪水滔天,每一场大雨过后,‘街道’都将被洗涮得如镜子般明亮。

 

原来是乡集市的百乐街沦为村集市,现在、将来到这里来赶集的就只有农民,尤其是江对面的贵州农民。从江边到‘街上’已爬得气喘吁吁,到了‘街上’还要爬上爬下,一不留神还要翻跟斗。“你们不听话,让你们几世翻不了身”。‘百乐’已不是原来的‘百家之乐’,而是百家之哀、百世之哀。‘百乐街’的规划设计、‘百乐街’的建设结局,她是一件艺术品,是数百年甚至上千年后的文物,是另一个‘抗战时期贵州晴隆二十四道拐’,她将流芳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