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黑眼睛

             沈东子

快过年了，说说女人的眼睛。记得若干年前翻译乔伊斯的小说《一朵小小的云》时，里面有这样的句子：“那双冰冷的眼睛让他感到厌恶，那双眼睛漠视他，蔑视他，没有热情，也没有喜悦。他想起盖拉赫提到的那些富有的犹太女郎，那些幽黑的东方女郎的眼睛，是那么富于激情，充满了渴望！……他为什么偏偏就娶了照片上的这双眼睛呢？”这篇小说讲述的是一个小诗人的故事，小诗人结婚太早，娶了个世俗女子为妻，活得很郁闷，一次看着镜框里太太的照片，看着太太那双冰冷的眼睛，产生了上面那段联想。那段婚姻的结局按下不表，我想说的是里面的一句话：他想起盖拉赫提到的那些富有的犹太女郎，那些幽黑的东方女郎的眼睛，是那么富于激情，充满了渴望！

在我们中国人看来，西方的概念是宽泛的，美国、加拿大是西方，欧洲也是西方，同样的道理，在西方人的眼里，东方的概念也很大，中国、日本叫远东，阿拉伯地区叫中东，土耳其一带叫近东，所以句子里提到的犹太女郎，就成了东方女郎，而这样的东方女郎来到中国，我们一定觉得是西方女郎了。那么东方女郎的黑眼睛为什么就富于激情，充满渴望呢？其实这也是西方人的想象，他们见惯了蓝眼睛，绿眼睛，忽然见到黑眼睛，当然欣喜若狂，就像我们见惯了黑眼睛，猛然见到一双蓝眼睛，也会觉得无比漂亮一样。

欧洲人是很自我中心的，在他们看来俄罗斯、乌克兰都是东方，因此有时候连美丽的俄罗斯、乌克兰黑眼睛姑娘，也是东方姑娘，能找到个黑眼睛情人，那是很浪漫的事。所谓墨分五色，黑色本来就是最富于变化的颜色，黑眼睛姑娘自然也就最有魅力了。

稀罕的东西总是可贵的，玻璃和钻戒闪耀出的五彩光芒，都很漂亮，但钻戒值钱，玻璃不值钱，因为玻璃太多了，而钻戒太稀罕，如果世上钻戒多，玻璃少，我想玻璃也是无价的。我做小老板时遇见过一个玻璃姑娘，是个北京姑娘，觉得她的眼睛和面庞都好看，尤其是那双灰眼睛，亮晶晶的，加上一口纯正卷舌的北京话，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后来去北京，才发现那样的灰眼睛和那样的口音，真的好多好多，随便一条胡同口的小卖店都能见到，于是那种感觉消失了。

还有一点想说的，既然黑眼睛这么有魅力，那么西方女人喜欢黑眼睛的亚洲男人吗？好象不多，想来想去也只想出了一个杜拉斯，想出了一个白种女人爱上黄种男人的《情人》，里面的白人女子很穷，男子是个华裔富家子弟。说到这里，道理也快说破了，男人看重女人的容貌，女人看重男人的教养，那教养中包涵了风度、品德、能力和地位，换句话说，黑眼睛女郎靠黑眼睛就可以征服男人，而黑眼睛男人光靠黑眼睛是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