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妇女，涂着眼线。有点胖，穿着衣服并不合体。让我填，我就填了，她说，错了。让我回单位盖章去。我已经第四次跑单位了。这一周内。我张着嘴，都是不解，我想她明白我的不解。但我想她可能有一点点的快意。这是一个普通的北京的基层的办事人员。我想她的一生里不快乐的事情一定很多。不然为什么她要难为一个看起来老实的人呢？

有一个女的，和她长相差不多的，也来办事。她要个表格，但大家不理她，她就说，我找你们所长去。她这么申明了。那些人就软了。可是我不曾为难这些个人。

我只是紧张，嘴里发干，肚子痛。站在那里心里几乎是发抖。我知道这个事情办不下来的。这些不过是前奏。我始终不理解人为什么要为难别人呢？如果我被人为难惯了，我以后会不会为难其他人呢？而在这样的琐事里耗掉精力，我明天又怎么去录音呢？我想来想去，我想不明白这个国家的机构。一个国家为什么以消耗别人的时间，生命和热情为职业。我完全想不明白，但是我也知道，我不能一直这么想下去。适者生存。我在想，是不是每个人都和我一样，面临这些事情？

可能本来就对陌生人有些交流恐惧。已经最大限度地避免和这个社会的机构打交道了。昨天，是小球陪着我跑。就是为了一个号码。这个号码打电话问不到的。谁也不告诉你，你的公积金的号码。我们象卡夫卡里的人物一样，荒谬地生存，被管理，但是完全找不到管理你的号码。这么多年。我回避的，忽视的，已经很多很多了。我不去关心我任何的和社会相关的数据，档案。比如我的户口上的民族，由侗族人变成了汉族人。就是出了小错。但也纠正不过来了吧？

我真心希望，在北京那些在基层办事的人，希望他们，能够对那些交表格的人好一些。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坚强地面对这样冷酷的人际环境。我当然知道我不能撒娇。我知道我应该和大家一样坚强，或者因为我曾经是过怎么样的人，我必须有一颗无比坚强的心。可是我没有。我不曾在这样的环境里，变得更自如，我反而更加畏惧这个世界。

如果温总理看到，我希望他能够知道，在他身边围绕的优秀的人都那么爱他，可是我们普通人虽然不需要很多人拥戴，却也只希望不要被冷酷伤害太多。如果在畸形的机关环境里生活太久，我只怕以后每个人都扭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