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塔■ 洪烛
我经过你飞向南方，大雁塔。
我飞了很久才发现忘了带上翅膀，大雁塔。
我再也回不来了，大雁塔。
你知道吗？我比候鸟还傻。
有人比我还傻：根本不知道人可以飞起来的。
别告诉他们呀，大雁塔。
你什么时候倒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你还没倒下，我就拒绝落下……
我飞得很慢，可你在原地走得更慢啊。
最柔软的枕头
枕头里填塞的是鸭绒,还是棉絮?
是麦秸,还是谷壳?
靠在上面做一个梦就清楚了
其实,没有枕头也可以
只要有梦
在梦中我的脑袋仰得高商的
哪怕这是最不切实际的高傲
生活中的生活:可以做想做的
任何事情!只要把握好火候
以免过早地把自己惊醒
你枕过白云吗?你的身体缓缓升起
漂浮在空中,而不落下
你枕过海浪吗?这样想象一番吧
就可以变成一条船,用四肢划桨……
闹钟响了!那是埋藏在枕头下的
一颗定时炸弹。哦,梦不是万能的
梦也有自己的敌人
自画像
用最快的笔触,勾勒出
最慢的生长。笑或者哭
可以保持很长时间,而不改变
(嘴角下垂还是上翘?)
直到忘掉了原因
手有点抖,它知道自己
在向永恒迈步
承载着影像,纸张也会衰老
所有的线条都在增加
它的皱纹,虽然它是那么地
热爱空白
我总算完成了一次移植
从皮肤到毛发,从骨骼到五官
都合乎比例。只有血液
无法在影子的身上流动
磨牙
我写诗,就像一只寂寞的老鼠
在磨牙
生命中过剩的欲望,不断滋长
每个人都有自己消磨的方式
老鼠并不是出于饥饿
而磨牙。我写诗,无关痛痒
不这样的话,越长越尖锐的利齿
就会顶穿我的双腭
把思想的锋芒磨钝
以保护自己不受其侵害
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再没有
比诗歌更经得住咀嚼的东西了
鸟从我脚下飞过
鸟飞得很低，比我还低，
鸟像在地狱里飞，而我在人间。
低飞的鸟，使我意识到自己站得很高，
我也想飞啊，我的鞋子沾满泥土，
却比鸟飞得还高。它们想做天堂鸟。
天堂是一个可以提前实现的梦：鸟从我脚下飞过。
也许它们是别人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