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集资为何这样火？

——杨思卓特邀主持深圳电视台《非常财经观察》栏目

 　　据央行推算，我国民间融资规模每年超过9500亿元，占GDP7%以上。许多问题也因此而生。一方面中小企业融资困难，一方面民间集资持续火爆。一面是国家三令五申，加大打击非法集资的违法活动；一方面是央行在温州设立民间信贷监测点，金融创新“犹抱琵琶半遮面”。怎样取得法制和现实、合法与合理之间的平衡？ 

 【杨思卓】大家好！欢迎收看《非常财经观察》，我是特约主持人，北京大学领导力研究中心的杨思卓。今天，我们请到了商界、法界、学界三大领域的观察员，为您现场解读“民间集资为什么这么火爆”。那么，我们首先介绍一下几位嘉宾，他们是：国家发改委研究所特约研究员、哈工大研究生院的王东教授；中商院“法律防火墙”课题组组长、正大方略律师事务所的刘全中律师；美国金融访问学者、博士，摩通资本的董事长易子杰博士。

                        　　　　　　　　　　    （2009年9月11日现场图片）

 　　那么，当前的民间集资确实是问题多多。从去年年末开始，中央的媒体就开始关注这样一个问题，央视去年报道了丽水的问题，叫做“丽水房价赶超杭州，神话后面泡沫惊人”。结果，今年一开春，这个泡沫就开始破了。那么，丽水这家具有中国百强信誉企业、杭州市诚信名牌企业的一家房地产公司出了大问题，集资16个亿，损失了8个亿。这一下，老百姓亏损大了，政府麻烦大了，可是到现在这个问题还没有定论。不过，在山东惠民，有这样的一件事情已经有了定论了。有这么一个叫做吴云水的人，集资207万，检察机关提起公诉，说是非法集资，但是法院判决，合同成立，是合法集资，予以保护。那么，老百姓就有点晕了，到底什么是合法集资，什么是非法集资呢？我想，这个问题由刘全中律师给大家说一说。

 【刘全中】非法集资主要有三个特点，第一个特点：没有经过国家批准机关的许可；第二个特点是：不面向社会特定的人；第三个特点：承诺到期还款付息；还有第四个特点就是以合法的形式掩盖非法集资的目的。这三个特点基本上就构成了非法集资的构成。如果说符合这四种情况中的其中一种，基本上就是非法集资。合法集资怎么样讲呢？实际上，按我们国家的管理制度，应该说，集资它属于一种金融活动，金融活动的话，就必须经过人民银行或者银监会的批准，这种行为才可以得以实施，如果没有人民银行或者银行监管部门的批准的话，这种行为肯定就是非法的。

【杨思卓】那我理解一下刘律师所说的这样的一个界限，这个雷区就要看是不是有准生证，首先要看国家批准；第二个看是不是高利息业，如果是高利息业，那也越过了法律界限；第三个看是不是向特定对象，向特定对象还是公众，向公众就是越过了这个界限，对吧？第四个是这三种之外的，就是以合法的形式掩盖了非法的，表面上是这样，实际上已经破坏了这一点。

【刘全中】比方说签订合同啊、或者说有所谓的一些协议啊，承诺说的。

【杨思卓】就是以别的方式，其实还是这样。那么，我们刚才谈到了这样一个认定，那检察机关认定了是非法集资，法院又判定不是非法集资。那您作为律师怎么样理解这个问题？

【刘全中】这个问题应该这样来看。法院的判决实际上主要是为了保护民事权利，解决借款人的这些财产权利问题，如果说他借的款被认定为是非法的、无效的合同，这样既产生了还款到底是还哪些东西。因为按照国务院1998年的247号令，就是关于非法金融活动的取缔办法，在这个247号令的第18条，曾经明确规定：凡是参与非法金融活动的参与人如果遭受了损失，这个损失要自己承担，而现在法院，作为民事纠纷处理机构，它要保护这个投资人的利益和合法的权利，它就必须认定这个合同是有效的，然后才去追这个放贷的人，或者说借款的这个机构要还这些投资人的款项和利益。

【杨思卓】那您是说法院的这样一个判决更大程度是保护了投资者的利益。那么，非法集资也好，合法集资也好，我们会发现就是在打击的过程中，还是在进一步地发展，进一步地蔓延。非法合法都绞在一起。那为什么这么火爆呢？我们想问一下王东教授，这个原因到底出在哪里？

【王东】我想，最重要的一条原因，我们中国的经济在高速地、蓬勃地发展，可以试想一下，在刚刚改革开放之初，人们本身还口袋里还没有多少钱，然后国家的经济规模也很小，那么只需要我们有银行和相应的一些金融机构、或者国家有财政部，那么就能够满足整个经济运行的需要，就可以了。那么，那个时候就很难想象会有这些所谓的非法集资或者这些私募等等的现象出现。但是不仅是现在，甚至在10年或者是更早以前，这种民间集资，特别在江浙一带，早就已经在蓬勃地开展起来了，为什么？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们的经济在节节攀升，而我们的目前的金融机构，包括我们的金融监管，可能不能够满足这方面的需要，因为我们有大量的中小企业，他们融不到资、贷不了款，而它又接到很多的订单，它又需要生产，那于是，正面首先存在这样的需求，而国家又提供不了，那我们现行的体制全部都是、基本上都是国有批准的银行，那么银行，大家知道，它主要是锦上添花，它很难去雪中送炭。

【杨思卓】那其实这是一个方面，有需求大道满足不了，然后就有小道。但问题是这样，没有供给也不行。从供给方来说又是什么目的呢你不好多人把自己的钱拿出来，放到投资的这些企业里，这些公司里，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王东】刚才我们就说到，一个它有需求，另外国家这面又满足不了，于是乎。在中间，老百姓口袋里又有钱了，有一些包括像易博士这样的从国外回来的，看到国外有很多的金融创新以及金融产品，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当然也有可能不是从国外学回来的，而是自己包括有非法目的的，为了自己赚钱。但是从供给的老百姓的一方，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他认为有合同，他能赚钱，那么他就愿意把钱提申出去，他认为比银行赚的更多。

【杨思卓】这些老百姓就是“风险放两旁，利字摆中间”了，会是这样。那么，怎么去解决这样一些问题？特别是从供给的这个角度来讲，怎么能够把企业需要的这部分资金输送给企业。我想请我们从美国回来的易博士来谈一下这个问题。

【易子杰】大家好！我觉得非法集资和合法集资真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从我目前对国际和国内的现状来看，现在中国的合法集资已经越来越多，因为现在我们国家的法律法规也完善了很多。尤其在《合伙企业法》出来以后，还有这个鼓励很多阳光私募，阳光证券基金和阳光股权私募基金，现在都得到了合法的认可。我相信这一块为中小型企业合法融资已经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渠道。中小型的融资分很多种方式，传统的就是通过银行的正常的贷款，这个是传统的一种方式。我想很多的企业因为没有资金的抵押担保的情况，通常可能贷不了款。那么，现在我们国家，尤其在今年2009年出台了很多支持和鼓励中小型企业融资的政策法规，尤其在这个8月19号，我们温总理开了国务院会议，出台了六大利好鼓舞、支持中小型企业贷款。为什么要支持中小型企业融资贷款？因为我举一组数据来看，中国的企业有99%的属于中小企业，中国的总数。那么中国经济总量有60%是中小企业创造的，而且中小企业解决了中国80%的就业人数。

【杨思卓】没错。但是就是这些中小企业，包括在今年以来，我们看到了很多利好，这些企业还是感觉到“天上雷声滚滚，地上不见雨点”，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易子杰】现在就这个问题，我觉得在今年已经得到了很大的一个解决。尤其现在出台了几个今年最新的政策，比方说小额贷款银行，小额贷款银行在深圳5月份第一家就已经成立了，现在在全国很多地方已经是铺开蔓延了。我的一个同学昨天告诉我他已经批了一个8000万的小额贷款银行，我相信这是一个很好的渠道。还有现在我们国家鼓励四大银行，包括国有的大型银行，开辟中小企业的贷款中心，现在很多的银行都走在了前线。比方说，我们的交通银行，它在这块已经是做得非常好，根据公开数据，它的09年贷款总额，对中小企业的放款量已经达到了50%。所以我们的银行，包括我们国家的政策出台。

【杨思卓】就是说现在我们的银行已经对中小型企业放水了，但是这个水还不够，我也注意到了小额贷款公司，小额贷款公司的资本金是有限的，它的要求是只贷不能存，结果很多小额公司成立了三四个月，资金枯竭，不能再做了。这个也是解不了这么大面积的资金干旱，比较好的融资渠道还有哪些？

【王东】杨教授，我跟易博士观察到的不同的现象，当然易博士注意到了国家确实是出台很多了利好政策，而且各个地方政府，包括我们深圳市政府，我知道的情况，深圳市人大，因为我们有教授也参与到了这项工作中去，积极地调研，希望怎么样能够给中小企业更多的支持。但是实际上，刚才杨教授提到的，更多的是雷声比较大，雨点比较小，这里面的原因也很复杂。从我观察到的情况，其实有很多的小企业，它们本身存在着自身的问题，什么问题呢？就是有很多的小企业应该来讲，比较不规范，包括有偷逃税的现象，财务不规范，然后也很少有抵押物，它的生命周期也比较短，这样呢，确实给我们的银行放款带来了很大问题。所以，这确实要有创新，要研究，要针对这种情况，怎么样来满足中小型的需要。

【易子杰】这一块呢，目前做中小型企业的几个贷款银行，还有一些小额贷款银行，有些最新的一些方法。比方说，它现在可以对知识产权作为抵押，如果企业有知识产权、有技术专利，它这个是可以作为抵押的。交通银行在前不久还推出了一个版权抵押，版权抵押，对一个动漫、一个电视剧放贷了，我认为这都是一个金融创新。

【杨思卓】知识产权、专利、版权还有票据，这都是可以做抵押的。

【易子杰】那么，这个抵押物不仅仅固限于以前的固定资产，而且根据目前他们的统计，好像他们的违约率还挺低的。这个就说明支持中小企业的融资工作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当然这是一个新型的思路，我们要不断地通过完善，完善这个风险投资，探索一个新的贷款模式，实现金融创新。

【杨思卓】那刚才其实王博士也说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除了供给方之外，除了政策之外，企业本身也有问题，企业本身有很多在财务上不健全，自己的这种可抵押的资本包括知识产权都很少，所以很多的企业，包括金融企业望到它们的时候就望而却步了。

【易子杰】这个就是需要我们的企业也不断地完善自己企业的肢体结构，包括企业的诚信，以及这个企业从事的行业是不是符合国家最新政策鼓励的这些行业，然后有一个诚信的团队，这样的话，我相信你有你的技术、有诚信的团队，符合国家产业政策，我相信这些企业都是可以贷到款的。尤其是做我们风险投资、股份投资的这些机构来说，我们对这种类似的企业是可以提供风险投资，这个也是企业融资的最大的一个渠道，而且还可以帮助企业一块成长。

【杨思卓】那现在我看到这样一个现象，大家都在讲诚信，这个企业在发展过程中是处于无奈，假定，讲诚信、讲规则就要死掉，可能违反一点规则就能活下来，企业经常遇到这种两难问题。你比方说，一个企业大概有十个亿的规模，它出现资金短缺，几乎所有的办法都想到了，还差一个亿，它通过非法的方式去集这一个亿，那这十个亿的资产就保全下来了。那么，如果它他不用这一个亿，它遵守了法律，它这十个亿就造成巨大的社会祸患，那像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那下面我们插播一段广告，广告之后，我们回来……

【杨思卓】欢迎回来，那么刚才我们谈到了这个两难问题，假定我们损失掉一个手指头的话就能够保全一只手，假定我们不违法，我们保全了这个手指头的话，我们整个手都会烂掉，像这种情况，刘律师会怎么看？

【刘全中】这个就有点像壮士断臂的这样一个故事。但是在法律层面上来讲呢，法律是条红线，这条红线呢，任何一个企业家都不可以逾越。如果逾越了就面临的是比较严重的后果，或者说甚至是灾难。

【王东】刘律师，我想说我有一个不同的看法，因为原来我也在企业做过，就是在深圳一家很大型的企业，里面有两家上市公司，就碰到刚才杨教授谈到的这个问题，那么它不仅是十个亿了，可能是一个几十个亿的资产规模，可能只差确实两三个亿，而这个时候，有的银行，它就是，刚才我们讲到的，它不会雪中送炭，甚至它要停掉你的部分贷款，那么一个银行停掉以后，就会牵扯到很多的其他银行，也会有连锁的一个动作，这样对一个企业那是致命性的打击。那么这样怎么办？针对杨教授刚才的问题，我觉得那个时候，差不多是十年前的事情，那就很难解决，因为只从银行贷款而银行又要撤资，而现在，我觉得多渠道开通以后，我们企业家可以不违法。

【杨思卓】你意思就是说不用断臂也有方法。

【易子杰】对，这个问题就是说，我从事融资这么长时间，目前融资据我们统计，有三十多种手段，渠道有十多种，方法有三十多种，我相信只要一个企业遵守法律规定，然后企业自身也不错，它一定能够找到一个方法融到资，不存在什么一定要断臂才能融到资。这是我的观点。而且我非常相信，尤其像我们的一些企业，它根本就没有担保抵押，它为什么敢融资，就因为这。

【杨思卓】其实路是有的，你说很多的企业是“慌不择路，饥不择食，贫不择妻”，是这样，是吧？

【刘全中】其实融资这一块是这样，我们的看法是，应该有两大块，一个是股权融资，一个是债权融资。比方说，分红这一块就属于股权投资多一点，债权融资这一块呢，实际上也不用断臂，完全可以通过知识产权，甚至国家现在允许可以收费权，高速公路收费这种方式现在都可以抵押，《物权法》通过之后，包括《合伙企业法》通过之后，对我们整个风投行业也好、股投行业也好，都有很大的利好。

【杨思卓】现在其实我们也会发现，一方面融资渠道非常非常之多，另一方面我们找不到这个渠道；一方面是非法集资，一方面是合法集资，其实合法集资本身也有风险。

【刘全中】这个风险是一个很正常的风险，就像所有的经营都会有风险一样。

【杨思卓】总结大家的发言：融资一定有渠道，开渠就会有水到；投资一定有风险，永永远远擦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