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义说:“虽然我没有做过红酸枝,但是对做木这行也有点体会,因为我也做过木材的,我做是杉木,曾经到粤北山区贩运衫木到佛山、顺德去销。杉木在那些地方特别好销,杉木皮更好销,都是酒家餐馆的人要货多,他们买了建房子开餐馆,在临时场地上搭建房子方便快捷,几间房屋三两天就建好,再做点内部装修,吊顶隔房的一弄,马上就是一家新餐馆。现在的城市人就是怪,不愿意上那些豪华高档餐馆吃,觉得那里受局促,特别是熟人多,要放松自己做点出格事碍眼,就要选择到那些荒山僻野的地方吃饭,路途远点不要紧,他们都有车啊。开餐馆的懂得人们这种需要,专门到新区去搭建餐馆了。杉木皮搭建房子快,一旦什么时候人家要用地了,呼啦便拆光净走人。
“到山区买杉木不量方,因为大多数木都是水杯那么大,一车木得量到何时?所以大家估方的情况多。因此过检查站时,为茶水费往往要扯皮。有的看我运如此一大车的木,认为总会有二十方以上,开口要两千元。其实我的一车木不过十五、六方,打顶就赚得一万多,你一开口就要去两千,我这趟生意不是白做?我说只能给五百你们饮茶,你们不要我也没有办法。木材检查站值班是轮流的,谁当班碰到运木的谁就得外块,碰不到就没有,现在我给他五百,总比没有好。他见我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只好盖章让我过去。
“为了不让木材站的宰割,我还把杉木从江上运走。杉木浮力好,扎成木排和船差不多,从江上顺流而下,比汽车运是得慢五、七天,但起码省下一千多元。我请两个人跟我在排上住,买酒买肉好吃好喝,至多花去五、七百元,可以节省一半的运费。”
阿义说运杉木,牛炳皋听起来像说红酸枝一样。他至今亲眼见过运红酸枝,但听到不少,也是过关要花钱。所不同的是现在做红酸枝是在柬埔寨,而不是粤北山区。于是他对阿义的办事能力增加不少信心。“虽然杉木跟红酸枝是两码事,但它们都是木材,你也是木材商,是老板,你大概听人说过,做木材没有不发达的,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
“杉木生意赚的利润很小,又有那么多的人向你要钱!有几个部门要钱?林业是第一关,他们不发证你能砍伐、运输?税务、工商你能不打交道?几层刮下来还剩几个钱!做这样的老板是挣着个空名让人笑话的。要赚钱只能走偏门,这种偏门不能做贩海洛因、枪支这些犯罪事,贩毒贩枪,被抓到不是杀头,也要判你坐十年八年的监。我是做过偏门的,开地下赌场。我们几个人出资合股,大家各人有分工,我分工联络公安,没有公安这条线赌场绝对不能开的。我们的赌场开在山里,招几个马仔在山脚下的路口望风,山腰和山顶各设有专人传递消息,都给他们配上对讲机,有点风吹草动,山下的一呼叫,山上赌场人员立刻疏散。山村里的农民无不欢迎我们去那里租屋开赌场,给他们直接利益就是三餐有免费饭菜供应,任他们吃却不能带走。赌场总要给赌客供应吃的,干脆连同这十几户农民的饭一起煮了。其实他们也吃不了多少。间接利益是给他们做赌客生意的机会。村民在赌场周边摆卖小吃、土产,光是卖花旗参鸡汤就赚到笑,一盅里就两三块鸡肉,两三片指甲般大的参片,十元八元一盅,那些赌客特欢迎,一天卖得两盅就有钱赚。
“赌场生意还算好做,送红包、礼物、请吃喝的开支那么大,我们还是有钱赚,平均每月每人赚四、五万元。如果不闹出人命的事,我们的赌场不会关门。人命案也并非刻意所为,没有谁授意要将人搞死,但是事情出了!
“那天有山那边的人过来赌。一般我们只通知一些有企业、有生意的熟客来赌,他们比较好安排。诚然,不拒其他不相识的人来赌。这天山那边的人明是来赌,其实是来踢馆的,输了耍赖,说要欠帐。欠帐可以,但是人不能走,得由人送钱来他才能脱身。他们就闹事。保安都有拳脚功夫,不知哪个手重,混乱中打死了一人。出了人命可是大事,大家四处逃亡。那次我不是急中生智身手敏捷,后半辈子什么样就难说了。
“我在外躲了两个多月,以为事情已经风波平息,试回家看看。因为情况还不很明嘛!我也不敢放胆直接回家,拐小巷钻胡同的走,在一条小巷见到一人,他看我一眼就冲过来,我拨腿就跑,怎么也甩不掉他。我转来转去的钻入一条死胡同,眼前有一堵三四米高的墙,就是神仙也飞不过去!刚好那里有一大堆毛竹,是搭着棚堆在那里的,我钻入棚底,却哪里能躲?眼看就成了瓮中之鳖,紧急之中我一脚踢倒一根竹柱,毛竹棚顷刻间轰隆一响砸了下来,上十米高的毛竹将我压在底下。。。。。。
“竹棚刚倒下他就到了,他以为我已越过竹棚翻过了高墙,站在那里呼呼的喘了一阵粗气,踢了一脚毛竹走了。我是被毛竹压着,但这些竹倒下时有横有竖,交叉搁住,才有一个空间让我安全的躲在底下。天完全黑了,我才一根一根撑开大竹爬了出来。此后在深圳逗留一年多,等风波彻底过去才回家,后来转到船上跑运输,又过了两年我办了护照,本想到澳洲做厨师,但是没有厨师证,去不成澳洲就来了柬埔寨。”
“听了半天的都是竹啊木啊的同你分不开,想来你还是跟木头有缘分。这会真的做成这批木也难说。”
两人瞎吹胡侃了大半各下午,草草吃了海南鸡饭才走。
牛炳皋把这个有大量红酸枝好的消息告诉周明应。“按地区来分析,这些木所在地方是磅通,它与柏威夏毗连,极有条件从柏威夏运出木头。据现在做木头的人说,柏威夏的木头是最好的,应该去看看。”
“那个地方是六号公路,我没有去过,不知道好不好走?”周明应犹豫不决。“我听说柏威夏是高山,与通向海边的四号公路全是平地不同。”
“六号公路通到吴哥的,我走过,很平坦很好走。”牛炳皋说。
“好走的话可以试试。要不要带翻译去?我们是跟柬埔寨人打交道,你又不懂几句柬语,没有翻译怎么说话?”周明应通知英姑一起去。
第二天早上先去接英姑,然后接阿义,四人一车。上了车牛炳皋才介绍周明应与阿义认识。阿义见周明应来自广州,是同省老乡,就想和他套近乎,东问西问的话语不停,不料周明应并没有表现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那种热情,简短地回应着,更多的是跟坐在副驾驶座位的英姑说笑。阿义同牛炳皋坐在后排聊天。
“如果在柬埔寨能够赚到十万、二十万美金,你最想做什么事情?”牛炳皋问阿义。
“我如果能够赚十几、二十万美金,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老婆寄一部份,第二件事是买一辆车。”
“你来柬埔寨多久了?差不多两年,给老婆寄钱没有三五万,也有一万几千的了。”
“哪里呀,来这年多基本上只做零零碎碎的小工程,一个月也就赚得三五百美金,应该说好过给别人打工,我至少可以自由自在,不用听别人吆五喝六。如果正常地做还算可以的,但是第一次,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唯一一次赚得较多时,被一个东北佬借了四千美金,说是去周转一个月,谁知一拖就是一年都没有还,哪里有钱给老婆寄?这样长日子只寄过两千美金,老婆还要养两个孩子。。。。。。”
“你为什么借钱给东北佬?”
“是呀,为什么借钱给东北佬?”开车的周明应也忍不住问。
“这个东北佬来柬埔寨上十年了,还娶了柬埔寨女人,在东北老家有无老婆谁也搞不清楚,听说娶这个柬婆时还张罗一番的,给她盖了房子,买了一些土地。。。。。。”
牛炳皋打断他的话:“这个女人是金边的,还是其他地方,甚至是农村的?”
“马德望的,不是在马德望市里,而是郊外,是农村城市没有问。”
“这么说这个女人是有土地的。柬埔寨土地多,每家每户至少有十公顷八公顷,多的几十公顷,一人平均下来四五公顷是普通的事。东北佬娶这个女人,她无论如何带着这四五公顷土地嫁他。一公顷是十五亩,五公顷就是七八十亩,中国五十年代搞土改时,这个土地数量够划上富农甚至地主了。东北佬可能认为这个女人带来的土地不够多,再给她买一点吧?这里农村买土地价钱很低,每公顷也就是几百美金。”牛炳皋说。
“他借你这么多钱,说不定就是花在买土地上。”英姑插嘴。
“哎哎,人家娶老婆是多少年前了,向阿义借钱才几天啊?怎么能乱叉乱窜的呀!”周明应说。
“有什么奇怪!地是以前买的,钱是后来补上的。现在金边土地行市好,钱放在银行一日比一日不值钱,有钱就想放到房地产上,过一段时间土地房产得价,翻几倍地赚回。借钱给利息,如果借钱不给利息,那他不仅赚土地的,又赚被借钱的人的。”英姑说。“土地就在那里固定的,你买了人家就不能买,钱可不一样,借张三的还李四,借陈五的还张三,能够不断的滚下去。现在他碰上没有利息的钱,他不想用就笨了。”
“东北佬扯什么名堂借,你那么顺从借给他,想必有缘由的!”牛炳皋说,“如果我现在向你借钱,你大概也会问我借去干什么用吧?看你哪像随时被人当作大头虾来捉的人!”
“这次真当大头虾了!”阿义愤愤地说。
“东北佬做什么的?”
“做工程,他认识一些人,接了一些工程。因为管理不好,报的价差一大截也算不出来,做完一个工程,到结算一看,不仅不赚钱,自己还要掏腰包贴钱,搞得跟他干的几个也是东北来的老乡,都是工程师或者大管工的,一两年都没领到薪水,全部欠着工钱,多的欠上万美金了,他们都怨声连连,但又不敢走,一走连欠的那些钱都没有,逼着给他干。我是为了催东北佬还钱,才了解到他们的苦衷。”
“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东北佬给工程你做,他用这个籍口向你借钱的。”牛炳皋说。
阿义承认了。“他说借来周转一下,又见他做着工程,自然没想到他会玩这一手。”
“金边这种人多的是,专捉你这样刚来不久,一点提防都没有的人。”英姑告戒着。
“我已经同东北佬摊牌,再拖一个月不还钱给我,我就去开走他那辆车。”阿义说,“不是强龙不过江,我发起威来也不是好惹的!”
牛炳皋:“你听听我们大翻译英姑的意见,让她指点指点。”因为他同英姑也是刚认识,不敢讲得太直率。
“我一个女人家,不懂这些。”
“正是女人才有这样的眼光,男人都是粗心豪气,一拍脑袋就决定做,上了当才知后悔。女人的心细,感觉就不同,你又是本地人,这里形形色色的什么人你总会了解几分的,教一点给我们等于积功德。”牛炳皋说得顺了,想更加奉承她:“你老公有你相助,做什么都会发达的。”
“我没有老公,自己一个人过日子,轻轻松松的。”英姑口气平静地说。
周明应哈哈笑着:“英姑你真直爽。”
“没有老公就说没有,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骗你们可以,莫非还要骗我自己?”
阿义用肘捅着牛炳皋,下颌向英姑一扬一扬的,意思是要他上。牛炳皋反过来要他上,两人乐呵呵地笑做一团。阿义笑是打趣,牛炳皋笑则是有原因的。(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