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就读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的人来说,这则讣告显得过于庄重,而缺少了人情。
我是1983年到北师大读书的,其时郭先生已经六十开外,属于干瘦型学者。不过,因为那里北师大中文系的名师,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在,所以郭先生的名气,不能算高。当然,换个角度看,因为当时师大中文系教授不多,因此,像我这样从农村来的新生,此前并不知道钟敬文、黄药眠多少NB,也不晓得启功的书法如何了得,肖璋的古典文学修改如何高明,总之吧,郭先生肯定算号人物。想想看,那个时候,日后大名鼎鼎的许嘉璐先生,全国人大副委员长,才是副教授。
1984年,大家的文艺情节都很浓很重,于是,就商量着办刊物,中文系当时有《双桅船》《五四文学社》等,属于系里与社团的,我们这些后生也插不上什么手,后来就以班为单位办油墨印的小册子。做刊物当然得请名人,我们能想的名人当然就是启功、郭预衡先生这样的,再降个等级,就是许嘉璐、刘锡庆先生等。
有一次,我们几个同学去了郭先生家里,请他做刊物顾问。郭先生面容严肃,但态度与表情正好成反比。对我们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题字,可以;做顾问,可以。
郭先生没给我们年级上过课,正课、选修课都没开过。我们见郭先生的场合,一般都是书法展或者学校的活动的题词环节。启功先生、郭预衡先生、刘乃和先生,算是北师大的书法家,只要在学校,凡是有活动,几位先生一定出席。与启功先生与刘乃和先生的始终充满笑意不一样,郭先生即使是开心的时候,也是板正着脸,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就有个严肃、瘦弱但很干练的前辈,站在身边一样。
老实说,我也是看了报道才知道,1977年 “文革”结束后恢复高考第一年的高考作文题,《我在这战斗的一年里》,是郭先生出的。而他以一人之力,十九年之功完成的巨著《中国散文史》三大卷,160万字,被学界称为“填补中国文学史研究的空白”,也是今天才知道,以前只是读过他的散文史。
在我记忆中,郭先生永远是面容清瘦,严谨过人的学者。郭先生的书法,干劲洗练,风骨奇佳。不过,老实说,郭先生似乎与大学者间隔着些什么。而守着北师大那块地方,在郭先生年华最盛的时候,也难以逾越成大师。这些都注定郭先生大半生甚至终生寂寞。文化走到高端,多是寂寞。
不过,在北师大的树林旁,或者红楼前后,一定有个地方,存放着郭先生的一丝不苟的精神,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