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已成高危职业。这不能不说是社会的悲哀!
在强大的舆论干预下,浙江相关部门刚刚撤销了网上通缉记者的决定,山东又有警察进京调查记者,理由是这个记者报道了当地一家私营企业见不得人的内幕。曾几何时,东北某县的县委书记,也动用警察进京抓记者——因为这个记者揭露了该县的腐败。真可谓胆大包天,这件事震惊了全国。后来经查,该县县委书记是个大贪官,现在已经被送上法庭。
作为媒体人,我深深地感到,媒体和记者的生存环境越来越差。不知道哪天,可能你正在家里睡觉,就有人敲门把你抓走了;也可能你正在采访,就有警察给你戴上手铐;也有可能你正在陪家人逛街,就会被人绑架。总之,这个环境不允许你揭露事情真相。
新闻从诞生的那天起,就是社会道德和良知的守望者,是监督社会的公器。一个社会如果没有独立的新闻机构,如果没有富有正义感的记者、编辑,这个社会就会变得黑白颠倒,甚至起码的道德底线也会被肆意践踏。美国一位知名人士曾经说过,“我们宁可不要总统,但不能没有新闻自由。”
我从事新闻20多年,越来越感到做新闻的艰辛,安全感也越来越差,其中遭到的委屈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受到谩骂和撤广告的威胁,那都是小事。
大约6年前,《IT时代周刊》曾报道一家省级电信企业个别领导在采购设备中索贿受贿的内幕。先是他们来公关,愿意出100万元摆平这篇报道,被我们拒绝。文章刚刚出街,来自相关部门的命令就到了,要求立即将杂志收回销毁,理由是报道国企要谨慎,人家是国资委管理的特大型企业,这篇报道会给国家脸上抹黑。紧接着,这家公司就带着当地的律师和检察院的人来杂志社了解情况,要记者交出提供新闻源的人的名字。面对这一场面,年轻的记者被吓出了病,最后不得不辞职,发誓终身不再从事记者这一工作。还好,当时检察院的人没有听信电信企业“把记者带回去”调查的建议。
大约在3年前,我们开始陆续报道国美电器和黄光裕的内幕新闻,但每次都被来自上级相关部门的领导,以个人的名义给终止了。他们说,“国美是知名企业,某某书记和部长对他们很关心,建议你们暂时不要发这个稿子,要是非要发,后果会很严重,出了问题恐怕你们负责不起,我们也负责不起。当然,这是我们的意见,仅供参考。”打电话者掌握着媒体的生死,你要是不撤稿,后果有多严重,我想从事新闻的人都知道(后来,黄光裕被抓后,我们才知道,不让报道国美的这些大大小小的领导们,都收了国美很多黑钱)。
前不久,我们报道张春江钱权交易的幕后,因为牵涉到一家上市公司,导致该公司股票暴跌。他们的董事长和总经理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我们的办公室,大有砸烂杂志社的气势。还好,中国移动的知情人给我们撑了腰,他说,要是他们敢砸媒体,我就将所有关于他们的丑闻提供给你们曝光。我们当时就正告来者,要是再无理取闹,我们将继续跟踪报道。同时,我们将掌握的部分证据稍稍透露了一点。果然,这一手非常灵验,他们的气焰一下子就没了,请求媒体给予手下留情,并许诺要给媒体投放广告。
随着社会的多元化,在这个各种利益搅和在一起的混合世界里,一篇文章一不小心就可能得罪某个利益集团。而国家如果没有从法律上真正强有力地保证记者采访报道的合法权益,类似富士康冻结记者财产天价索赔的事情一定还会重演,企业动用警察抓记者的事情也会越来越多,甚至个别人动用黑社会流氓殴打记者的事情也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