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武大郎平反昭雪

丁启阵

《水浒传》中，“身不满五尺，面目生得狰狞，头脑可笑，清河县人见他生得短矮，起他一个诨名，叫做‘三寸丁谷树皮’”的武大郎，是一个悲剧人物。武大郎的悲剧，既不在于他的身材矮小，也不在于他的职业微贱（卖炊饼）——身材再矮小、职业再微贱也没耽误他娶妻赁屋（在县城的繁华地段，而且是楼上楼下两层！）、养家糊口，令今天许多大学毕业生都望尘莫及，羡慕不已——而在于他意外地拥有一段不浅的艳福生涯之后，又蒙受了一次莫大的羞辱：年轻美貌的妻子潘金莲因为受到“潘驴邓小闲”五大条件兼备的破落户财主西门庆的引诱，给他严严实实地戴了一顶绿色帽子。最后，因为捉奸，还被下毒丢了性命。武大郎遭羞辱的故事，《水浒传》第二十四、二十五回“王婆贪贿说风情，郓哥不忿闹茶肆”、“王婆计啜西门庆，淫妇药鸩武大郎”里写得很详细。

武大郎的这一次遭羞辱，尽人皆知。但是，他的另一次遭羞辱，可能被大家忽略了。那就是：当代流行一句“武大郎开店”的俗话。

据说，“武大郎开店”的典故，来自当代著名漫画家方成先生的一幅作品。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方成先生在《人民日报》上发表题为《武大郎开店——比我高的不要》的漫画。画中店堂悬“人不在高有权则灵，店虽不大唯我独尊”一副对联，横批是“王伦遗风”。因为这幅漫画在社会上产生很大的影响，“武大郎”从此成为心胸狭窄、嫉贤妒能一类官员的代名词（参谭汝为博客文章《武大郎现象》）。

我相信，方成先生对《水浒传》中的武大郎这个文学形象除了同情之外，不会有厌恶的情绪，他只不过是灵机一动，借用武大郎的矮小身材去比喻某些干部的才能低下、心胸狭窄而已。但是，正如某位革命导师所说的，在真理面前，任何比喻都是拙劣的。方成先生的这个比喻，在很好地讽刺了那一类官员的同时，也让武大郎又白白地遭受了一次羞辱：武大郎虽然确曾开过店——炊饼店，说起来也可算是老板级的人物。但是，他这个老板是个光杆司令，从未雇佣过任何职员。也就是说，武大郎开店，不曾有过心胸狭窄、妒贤嫉能的劣迹。相反，从他胆敢娶身材容貌都比自己强得多的潘金莲组成“美女与野兽”型家庭这一点看，武大郎倘若有机会做官当干部，很可能是一位任人唯贤、求才若渴的好官，优秀干部。真正能够刻画出官员干部才能低下、心胸狭窄形象的，其实是画中的横批：王伦遗风。

正如网络评论中经常能看到的一个说法，骂某些人为猪狗，实际上是对猪狗的侮辱；我们也可以说，用武大郎比喻那些才能低下、心胸狭窄的官员干部，实际上是对武大郎的侮辱。

如果说，武松用刀子杀死潘金莲、王婆、西门庆，是替他哥哥武大郎雪了耻辱；那么，我也希望自己的这一篇短文，也能够表达一下我给可怜、无辜的武大郎平反昭雪的心情。

                                                      2010-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