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后记:
五写水调歌头及“篡改”名作
这一首千古绝唱,苏东坡当时极有可能是一吟即成,檀板相唱,既而广为流传。
而在我,却写了五次,从来没有过的,写得那么辛苦。
第一次,乘兴而写,倒是一挥而就,写罢再看,便分明觉得前后阙的风格不统一。
前阙写得较为流畅,后阙写得有些生涩。
作罢,重来。
第二次写,我先作了一些准备。
我把一些较为不好写的字,反复了临写了许多遍,又翻出厚厚的中华书法大字典,把那些我心中没有把握写好的字查了出来,细细体味前辈书法大家是如何表现的,以资借鉴。
真正写的时候,我静气凝神,握笔对纸思忖良久,仿佛军人即将上战场。
然而,还是写到后半阙的时候,感觉开始坏了。
这一次是因为纸。
六尺宣纸没有了,我用了四尺再拼二尺。
于是,中间有个接缝,我是事先把它粘好了再写的。
没想到写着写着,接缝脱胶了。
一地鸡毛,手忙脚乱。
又一次写坏了。
要么不接了?
我过去也曾经写过此词,用的就是四尺宣纸,无非字小点罢了。
第三次再来,直接在一张四尺纸上写。
倒也干脆,没有了脱胶的麻烦。
然而,写出来一看,觉得不好!
不好在于失去了潇洒。
行草,抑或草书,要的就是潇洒,拘谨是断断使不得的,否则写正楷好了。
这一幅字,写得四平八稳,需表现处无从表现——不是不想表现,而是没有表现的空间。
无从表现的艺术,还有艺术性吗?
重新再来,还是拼接,这一回,我先写后接。
等到第四次我再调好墨,把纸铺开的时候,我真感觉胸有成竹,志在必得了。
可是,莫名其妙的,突然发现才刚铺上的纸上有一处竟绽开了一个小墨点。
天呐!怎么回事?!
我一时心绪烦乱至极。
这等低极错误,应该是许多年前才发生的,怎么现在还出现?!
气极之下,坐在那里大口喝茶,以平息不良的情绪。
半个小时以后,情绪正常了,我才重回案几,展纸握笔……
好不容易完成的书作,倒不是因为写得辛苦,而是确实让我满意。
以我的性情,即使再辛苦,写得不能令我满意,也是不能从我这里过关的。
这是我历来对艺术谨严的态度决定的。
没承想,如此谨严态度下创作的作品,还是出现了问题。
问题不是出在书法上,而是出在无心“篡改”了词作。
“今夕是何年”,我写成了“今昔是何年”。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细细想来,我“篡改”古代诗词的行为不止这一桩。
原先写“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我把“似”想当然地写成了“是”。
当上海写作协会副会长的教授舅舅有一天突然发来短信,说“‘是’似‘似’而非‘是’”,要我查一查,“不要可惜了好字”。
我一查,不觉脸热。
李白的名句让我“篡改”了。
这一回又是苏东坡。
何以我几次三番地“篡改”名诗词句?
主要原因是在吃老本。
过去熟稔的诗词,出口成诵,何曾想到重新要去查一查?
殊不知音同字不同,记忆中熟悉的诗词,写出来就可能要出错了。
由是,明月当头,默默定下一条规矩:凡书写古代诗词,必得认真考证出处,最好抄出来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