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风田：小村庄50万巨资建大城墙的理儿

春节期间有一则村庄新闻成了舆论热点，说的是浙江玉环一个叫岙底的小山村，最近筹资50万元沿村庄修筑了一条500多米长的“城墙”，同时在“城门”安装磁卡门禁，限制人员进出。自古城墙多为御敌、哨防之用，该村为什么这么做？村长讲“都是被小偷给逼的”。往年年关时也是盗窃案高峰期，该村一般一周至少要发生两三起，城墙建好后到目前已一个月了，村里还没有发生一起盗窃案。

 其实不独独浙江这个小村庄，发达地区都这么干。

去年大北京的大兴区也在“封村”，也就是把村庄围起来，进村要“验证查岗”;广东佛山走得更远，去年在佛山珠海调研时发现，当地政府正在力推警察住村，每个村庄都派一个公安长期住守，并且给他们安了个名头，就是还兼个村的支部副书记。许多村庄这么做，其实这背后暴露出几大困境：那就是目前我国不但城市治安差，连穷困的农村治安形势也出大问题了。我们的村庄也分化了，过去农村穷，对盗贼吸引不大，现在东部发达地区的村庄也富起来了，自然要被盗贼们盯上。在长三角珠三角等发达乡村，许多地区的村庄都办有不少企业，有些村庄外来打工者人口比本地人口还多，以这次修城墙的小山村为例，村庄虽小却已办起了十几家小阀门加工厂，这个共有76户约300名村民的小村庄人均年收入超过2万元，村里60％的村民住上了小洋楼，40％的人家买了车。富了的乡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过去传统的熟人社会乡村在这工业化的浪潮下，也出现了职业分化，职业的鸡鸣狗盗之徒也应运而生。该村曾在一个晚上，村里有7家进了贼，也就是接近10分之一的家庭在同一夜晚被偷，村民要求加强治安的呼声强烈。不但富有的村庄治安变糟了，连中西部的贫困村庄治安也好不到那里，每年一到春节，打工仔回来之后，村庄的治安都会恶化。去年春节前在湖南湘潭出差，当地人告诉我，春节期间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农村偷盗盛行，却又没人管。

在这种格局下，我国传统的警力不下村庄的旧俗也该“城乡统筹”了。

我国不但户籍制度是城乡二元的，其实警察力量也是二元的，也就是说派出所、片警基本上都是在城市或者乡镇工作，村庄是很难享受到片警治安服务的，除非是村庄发生了大案或者报案，警察才会“下来”办案。传统的村庄治安一直靠联防体系，而现在穷地的年轻人基本上都外出打工去了，那些在城里没挣到钱、没能耐的却变成了职业徒，他们一旦返回乡村，就如入无人之地。过去村庄一直靠养狗防盗，但在“半步倒”等毒狗药面前失效，不少农村根本无法养狗，基本上都给小偷们毒死了。记得前几年我国出了一个恶化杀人案子，罪犯杨新海流窜4省共抢劫强奸杀害67人，该犯因为杀了人，就一直在乡间游走，靠偷盗杀人而生，从河南、河北到山东，居然一路上杀了67人，基本上都是在黑夜进入村庄作案的，杀死的也都是村庄的农民，居然数年没有被发现。

村庄建碉堡的理儿。

过去村庄是靠熟人社会、村民联防，但现在长三角、珠三角等富裕地区，由于外来打工者的增多，事实上已经村庄城市化了，传统的治安防控体系已不起作用。而中西部的村庄也事实上变成“空心村”，无人来防。这种新的格局在政府还没有行动起来之前，个别先富起来的村庄只能自救。他们学习城市“好榜样”，小区化、保安化、碉堡化也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城市为什么小区化、保安化、碉堡化、家庭铁门化？现在的城市本来就是一个陌生人社会，君不见，居民小区基本上都修一个围墙，再养些保安，靠收入物业费来维持小区居民的安全。越是所谓的高档小区，越是森严壁垒，左查右查。连现在坐个地铁也要过安检，查个遍。是不是再过几年，坐公共汽车也要过安检了？

国外为什么少碉堡化？

经常出国去日韩的人会发现国外发达国家完全是另外一个景象，要么没有围墙，要么很低矮，只是一个象征性的遮挡。原因很简单，日韩等国的治安形势比我国好很多，所以居民们才敢这样做。日本人狭窄的院落，基本上是用精美矮小的木栅栏组成，或用植物作墙，一步即可跨入，窗户也没有钢筋护栏。韩国的围墙也很矮，基本上一抬腿就能跨过去。但发达国家美国是例外，到美国去的朋友都被告诉口袋里一定要装上钱，遇到抢劫时千万不要反抗，口袋里要装些钱给抢劫者，否则会有生命危险。美国由于收入差距大，治安一直不好。但凡那些城乡差异、居民收入差距太大的地区，一般的治安都不会好到那里去，美国就是这样。

能否拆掉我们的围墙呢？网上有一案例，说的是我国某市的一个主管领导到国外考察，发现发达国家并没有围墙，回来后就雷厉风行地带头拆了市委、市府大院的大院围墙，倡导全市要大拆围墙，建文明文化。在治安形势没有大改善的情况下，这样做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会累死保安，徒增烦恼。

中国人的围墙文化已有数千年。

再往远的讲，中国人其实是个围墙文化的国家。几千年前为了防止游牧民族的侵扰，我们的祖先修建了长城，把自己围起来以自保。中国数几千年基本上一个农耕社会，北方游牧民族一直骚扰，所以才有留守妇女孟江女哭长江，因为她的丈夫被官府派去筑高大城墙了。再者我国国大人多，人口流动频繁，围起来更安全。所以讲围墙文化也是中国的一大特色，包括北京的四合院，也基本上是修个院子把家庭封闭起来以自保。我国文化里一直有这个传统。建高墙是个文化传统，这叫没事早提防，有事更加强，圈起来才能安心。有人戏称从月亮看中国大地，会发现我国其实是个由大大小小数百万个围墙圈起来的国家，离开围墙，就不叫中国了，连中国的“国”字，就是“玉”被围墙围起来的。

 有围墙文化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坏事，但如果有了“围墙思维”，什么都搞小圈子，那可就坏了。大到国家城墙，小到一个单位一个庭院，人与人就这么割裂着、生疏着，产生“党同伐异”思维，那就悲哀了。

所以讲，浙江岙底的小山村故事告诉我们，农村也如城市一样，目前治安也好不到哪去，以后也只能靠围墙也自保了。城市都没有解决好这个事，农村也一样。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但修高筑城墙就一定能“天下无贼”？和谐社会才是最重要的。俗话讲仓檩实而知理节，消除城乡差距、地区差距、贫民差距是消除围墙文化的最大利器，但不知这个利器啥时才能打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