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有理想的恶棍

1 大学年代

少年时代是一列绿皮火车，站站停，有些时候还会用很长时间等会车或者超车，时光慢慢悠悠，几乎每天都盼望成长和成熟，而成长和成熟却特别遥远，好像一辈子都很难到达。大学时代简直就是一趟高铁，还没有来得及做准备，就一下子呼啸而过了。窗外的风景好像特别多，列车却不会停下来，很快就到站下车，各奔目的地和前程。

大学绝对是中国最盛产流氓的地方之一，大学生是男流氓和女流氓们一个非常有文化的叫法，就像那位有气节的流氓姚小远叫自己为有文化的兔子。我曾在一本老的《收获》杂志里看到一篇小说写大学校园里骄傲的小公鸡、小母鸡们目中无人的样子。那些小公鸡、小母鸡就是男大学生和女大学生，骄傲、自满、自私还有无所事事，整天除了糟蹋粮食就是公鸡无休止地给母鸡踏蛋，大学简直就是一台庞大的造粪机器和做爱机器。高贵的思想、文化、精神这些奢侈品或者能够给自己和学校带来困扰和麻烦的东西离大学越来越远。中国教育当局那些老鸨、鸡头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宁肯把大学生们培养成废物点心、酒色之徒、没有理想、抱负的市侩和恶棍，也不愿意他们去忧国忧民、愤世嫉俗、惹事生非。很多时候，中国的各所大学简直就是一座座监狱，进来的时候还是单纯的人、小偷小摸、小混混，出去的时候就成为江洋大盗、老流氓和杀人犯了。唐朝大和尚王梵志说每一个城里人都是城外一个土馒头的肉馅，每一位大学生都是这个社会待宰的羔羊或者同谋。进入校门的第一天，结局已经写好，要么与狼共舞，成为一只真正的狼，要么继续做羊，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吃掉。人是一种趋利避害的动物，物质主义、没有信仰的大环境下，大学已经成为一个非常生猛的名利场和比东邪西毒们厮混的江湖更江湖的江湖，要求某一所大学或者某一位大学生能够独善其身，成为没有沾染流氓气息的净地和有为青年，几于天方夜谭或者痴人说梦。

我中学时代单纯的梦想和用十几年时间培养出来的好习惯遇到大学就像老鼠遇见猫，很快抱头鼠窜、土崩瓦解。睡懒觉、逃课、喝酒、赌博、泡妞、玩游戏、东游西逛，做一些不可思议又想入非非的无聊事情，生活对我和我的很多同学们来说就是发泄。我是我爸爸、妈妈寻欢作乐的产物，他们寻欢作乐的时候并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却留下一笔足够我挥霍的钱财。比起那些从进入校园第一天起就要为未来忧心匆匆的同学们来，我的大学年代自由、轻松、懒散、独立，不能做一个有志青年去祸国殃民却可以做一个登徒子、老道的流氓去寻欢作乐。寻欢作乐是我在大学年代跟社会沟通或者媾和的最好方式。有些人用寻欢作乐来反抗生活强加的一切，而我则是用寻欢作乐来表达对早死的爸爸和下落不明的妈妈的深切哀悼和怀念。我没有去国怀乡做海龟的远大理想，即使对这个国家已经失望、绝望或者无所谓，我还愿意继续生存在这块土地上，像一个男孩子死皮赖脸地缠着一位中年妇女，只是因为她身上有着一种熟悉的味道，而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美好、有多少吸引力。在眼睛的一闭一睁之间，我的大学年代一路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