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头帕
李永均
一个冬日,同友人到山村小住,偶遇天气突变。凛洌的寒风贴着头皮吹过,叫人彻夜不能安眠。友人说:用毛巾包住头部可迅速入眠。笔者照此办理,果真应验,居然睡得安稳了。清晨起来摸摸头上的毛巾,便回想起旧时乡间人们包帕子的情景。
过去,在大巴山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头上总离不了戴一条帕子。青壮年戴白帕子。姑娘们特意用灶灰水把帕子漂得洁白如雪,以点饰自己的脸。老人们一般包着青黑色的帕子,说是耐脏,只图暖和就是了。小孩们呢?哪怕买一条毛巾,没钱的人哪怕找一块麻布也要包上。习惯了戴帕子的人一旦褪去却不是滋味,觉得轻飘飘,晃荡荡,很不舒服,还容易感受风寒。所以那时头顶缠上一条帕子也成了一种时尚,哪怕衣服破烂都不甚要紧,唯独不能没有帕子。
据考证,戴帕子缘于三种情况:一是当时气候寒冷,天冷风劲的日子比较漫长。二是秦巴山区开发较晚,移民来此大都是就地取材,几根木条一搭,盖上茅草算是房屋。柴门竹舍,难以遮风挡雨。其三是清人入关后实行削发,即所谓“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既然头发削掉了,更无法抵御风寒了。为了保暖,抵御风寒的侵袭,首当其冲的是要暖和头部,于是帕子就更不可少了。由于帕子在人们日常生活中如此重要,它便成了家庭成员的必备之物。给老人置一条帕子被认为是尽了孝道。老人给后人一条帕子被示为一种爱心。所以,一些老人哪怕生前卖苦力也要积点私房钱,为的是置几条帕子作为死后给子孙留些念想。老人在临终前还要嘱咐儿孙,他(她)死后要头上缠上帕子。在青年男女中,帕子还成为一种爱情的信物,恋人用互赠帕子表达爱慕或作为未婚的暗示。而这样的帕子是不能随便送人的,她们说:一个骨头只能哄一条狗。
在乡间给老人办丧事,把开孝帕也作为一项重要的议事日程之一。老人临死前就嘱托了要给哪些哪些子孙,哪些哪些侄男侄女,哪些哪些亲戚开帕子。似乎只有这样,他(她)就觉得能瞑目安息了。戴上孝帕的后辈也自然恭敬虔诚了,觉得自己是孝子贤孙,老人上山入土前的一切事宜都能认真办理,责无旁贷了。
当今,年轻人对包帕子成了一种负担。包吧,像孙悟空的紧箍咒,觉得头重脚轻,也不美观。不包吧,对死者,对丧主不够尊敬,只能不得已而为之。包帕子在过去虽为一种时尚,但随着时光流逝,即就是在我生活的后山老林,头上包帕子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今天笔述巴山头帕,不仅仅是怀旧情绪使然,是因为帕子曾经风光过,它像一簇火,给予山民们很多温暖,让他们驱走了寒冷,增强了他们征服自然得以生存繁衍的力量和勇气。帕子又像一部书,向一代又一代讲述着孝悌传代的故事,演绎着一幕幕恩深情长的片断。短短几尺帕子是一根根纽带,将先人的遗风一代代传了下来。如果不是工业化产品随着现代文明进入巴山深处,我和同辈人、下辈人也都还头缠着帕子,而不是颜色、款式各异的帽子。现在说不清是应感叹那些帕子,还是感谢现代文明。
(作者单位:紫阳县麻柳镇银洪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