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爆发的金融危机已经过去近六个年头了。如今,始作俑者的美国,似乎已经走出谷底,而罪魁祸首华尔街,不仅安然无恙,反而过得红红火火,更加滋润了。作为引发次贷危机的导火索—花样繁多、结构无比复杂的信贷衍生品,信用违约掉期其实处于最低、最基础的层面。一切都是在其上的创新和发展,它是所有信贷衍生品的核心或者原理层级的概念。而因为某些信贷衍生品出了事,就一股脑地将责任推给信用违约掉期,显然并不客观公平。
本书作者的立足点是将金融危机的原因归结于信用违约掉期,并追责那些对应用这一概念的人的责任,作为投行从业人员,我持不同看法。信用违约掉期本身只是一个基于模型的金融工具,并无好恶之分。当然,对于这个模型的运用,即对贷出款项进行的一种保险,以防借款者出现违约情况,有较强限制条件,不能肆意扩大使用范围,甚至恶意利用它将自己的损失转嫁他人。现在我们看到的是,问题正是处在应用环节。所谓橘生淮北为枳,但橘有何罪?
但是,我能够理解作者此刻的愤怒,因为类似危机早在信孚银行身上就发生过了。之后并没有人从中吸取教训,无论本书主角布莉斯·马斯特斯,还是更高级的银行家,乃至美联储和监管机构,都没有对此警醒。任由华尔街的贪婪,借助这一工具不断衍生为巨大的恶性肿瘤,并传播到世界各个角落。终于到了结算一切的时刻,全球每个人都在为此埋单。试问作为普通民众和纳税人,何罪之有?
金融创新是有巨大的破坏力,当然,金融作为实体经济的媒介和润滑剂,有其毋庸置疑的贡献和必不可缺的地位。但是金融加上高科技手段,产生的威力实在非人力所能预测和控制。关键在于划定制度边界和强化预防控制,而不应因噎废食,责难甚至打杀创新。创新无止境,贪婪有止境吗?前者来自于人,而后者是人性中最无可回避的基因。我们应该尊敬那些金融和数学天才,包括布莉斯·马斯特斯这样的开拓者,他们都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不是什么巫师鬼怪。
次贷危机的爆发,也不幸地阻碍了中国金融开放的步伐,特别是资产证券化深受影响,不得不中断尝试。作为后发者,我们也旁观了欧美先驱所走过的弯路和坎坷境遇。但是无论是资产证券化还是信用违约掉期,本身都是非常有益的工具,我们并不应将其扼杀。这些处于很基层的创新,应该得到更为充分和适当的运用,提升中国的金融市场化水平。
我们应该吸取的经验教训是,鼓励创新,但要加强监管,为创新划好边界。中国的影子银行规模相当庞大,而其实质还算不上是创新,比如同业之间的种种资金借助通道的腾挪,已经被利用到了极致。这种中国化的低水平金融深化,并不值得鼓励。虽然,对于影子银行和互联网金融,整体基调是正面的,但应充分注意发展方向。缺乏创新的制度套利,其本身就是恶性肿瘤。制度永远有漏洞,特别是金融改革和开放进程中,情况更是如此。制度套利和监管,本身就是博弈的一双对手,让其良性互动,才是正途。金融深化和改革开放,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但是,即便中国不这样做,在全球化的今天,仍不免会深陷其中。这说明问题不在于前进,停滞是不可能的。市场原教旨主义的监管政策必须避免,在审慎中向前推进,充分鼓励和规范金融创新实践,才能适应这一金融泛化的大趋势和大潮流。
郑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