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义龙和他的四本书
入秋后的一天,老领导、老朋友邵义龙忽然打来电话说:记录潘口电站建设的书出来了,啥时候来拿一本。第二天便去了,黄色的封面,大十六开的版本,简约大气,书名叫作《高峡出平湖》,这是他的第四本书了。
邵义龙是我不折不扣的摄影启蒙老师。十五年前,我刚刚从教师岗位改行到新闻宣传部门,对新闻和摄影一无所知,正好遇上他这样的好领导、好老师。其时,他既是县报的社长、总编辑,又是县内闻名的新闻前辈、摄影师,却没有一点儿“大腕儿”范儿,对我不厌其烦,俯身授技,让人感动。从如何按快门教起,再到光圈、焦距、速度乃至立意、构图、用光,都毫不保留地传授给我及后来的同事们。时至今日,当年在他家阳台上的小暗室里,教我冲洗黑白照片的情景仍历历在心。
等有了些基础性的光影知识,他便带着我们一批初学者,深入到堵河两岸山山水水、村村寨寨采风采访,已记不清有多少次一起外出拍片了。在一次次行程中,我逐渐感觉到他率直、勤奋、质朴的本色,更感受到他对摄影的执著与热爱。作为一名科局级领导,他从来不讲究自己的吃穿住行,出行途中,轿车也坐,摩托车也坐,三轮车也坐。爬几十里山路,干吃方便面,夜宿农家院,都是寻常之事。一次,为了拍九华云海,我们在九华山了望台整整坐了一夜;为了拍驴头山、武陵峡秋景,我们从梁家自然村翻山进峡,徒步翻越四方寨,行走近百里,虽汗湿衣衫,艰辛劳顿,却也领略了沿途无限风光,体验着现代“驴友”们“累并快乐着”的户外生活,让人终生铭记、回味。为了拍皮影戏,他先后在数九寒冬,跟着皮影表演队辗转数场,一去就是十多天。每到一处,他都以本真面目,赢得拍摄对象的信赖与支持,并与他们结下深厚的友谊。至今,枪刀山下的农户刘运寿,仍与他保持密切联系。
大概是出生农村、当过农民的缘故吧,邵义龙不仅在骨骼里坚守着农民式的本色,更对农村生活保持着密切的关注、强烈的兴趣。早在十年前,他偶尔透露想拍一本反映农村生活风俗的书,要用镜头记下乡村生活中,正在消逝的古老而富有诗意的风俗瞬间。他的第一本摄影集《上庸民俗记忆》,从那时便开始了它的胚胎孕育。
民俗,作为老百姓自己创作、传衍的最基层的“文化”,它千头万绪、参差斑驳,其具有典型意义的瞬间场景,常常发生于特定的时间和场所,更多散落于最边远、最原始的村落中。用摄影的形式把它们收集起来,真有些大海捞针的感觉,其难度可想而知。这不仅需要时间和精力,更需要才情和毅力。2004年,为了钟情的摄影,也为了过上一种清苦、单纯而执著的生活,在其本人一再要求下,他终于从单位领导的岗位上退下来,从一名实职领导变成了专职的新闻工作者、摄影师。从此,他像一名解除羁绊的恋林鸟,飞向了属于自己的广袤山林,开始了辛劳而自在的生活。
很多人为他惋惜,认为单位“一把手”的位置不坐,却去干起了照相的,不划算。还有人说他自己花去数万元买相机,四处奔波照相,简直自讨苦吃。但朋友们都很理解并尊重他的抉择。
西谚说,上帝关上了一扇门时,也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户。通过摄影这扇“窗户”,邵义龙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宁静而充实的生活。十年里,他行走数千里,拍片数万张,先后结集出版《上庸民俗记忆》(2008年)、《美丽堵河源》(2011年)、《探源武陵峡》(2011年)、《高峡出平源》(2013年)四本摄影作品集。几乎不到两年,就推出一部新作。
面对“师傅”的大作,我不敢妄评。我只能说,这些书,如同它们的作者一样,贵在质朴本色。它们最大“功绩”在于“记录”。曾有古人批评“风花雪月”类的文艺作品,谓其“文辞小道不足观”,这就好比摄影中的一些泛泛的“唯美”作品,最终将会随历史烟云随风而散,而记录生活与时代的作品却因其“存史”价值而相传。《上庸民俗记忆》是一部秦巴山乡的风俗画,更是一部当下农村生活的“图文史记”,它生动地记下了这个地区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记下了各类民间文化、信仰的传衍和流变,包含着丰富的信息量。若干年后,人们可以通过翻阅这本书,了解这个时代鲜活而多彩的生活,仅从这个意义上说,它是一部可以传世的作品。《美丽堵河源》分数十个篇章,对堵河源这片美丽而神秘的土地,进行了全方位记录,既有灵山秀水,又有珍禽异兽,更有乡风民俗,绚丽多彩。《探源武陵峡》,让每一个读过此书的人,都会对长峡产生强烈的向往和深刻的铭记。那雄奇幽深的山峦峡谷,静若处子,那清冽灵动的河水,足可以荡涤每个凡人心中的尘污。《高峡出平湖》,则全景式地记录了潘口电站这一伟大工程的建设历程,从清场开工,到大坝封顶、装机发电,再到一个个建设者的挥汗瞬间,都尽收于书。场面宏大,波澜壮阔。仅从摄影“记录”功能上讲,第一本和第四本无疑价值更大,因为它们记录的是不可复制、不可再生的“资源”。
人生飘忽百年内。面对当今这个多元缤纷的社会,面对越来越多的功利诱惑,我们应该怎样度过一生才“不枉此行”?“坚守自我,活出自己”已成为越来越多人的选择。成功的人生不再于地位多高、财富多寡,而是在于是否选择了你热爱的生活方式,是否干出了你最想干的业绩……我想,这正是邵义龙和他的四本书,送给我们每个人的最好启迪吧。
(潘世东转载于子罕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