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岁月》中《红色漫延》二十一一天三变
A二十一
一天三变
陆秀青走进家门,把文件包扔在桌上。“啪”的一声,惊得王妈从厨房门里探出头看了一眼,就又急忙缩了回去。在修改关于撤销伙食团和分自留地问题调研文章的刘积才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妈妈回来了。但听见那一声响,以为是妈妈又有什么好消息。他本能地站起来要出去打招呼,但他看着没有改完的文章,再加上爸爸也在家。还没有拿定主意出去不出去就听见妈妈说:“王妈,静静的爸爸在家吗?”王妈说:“好像在房间里。”他听见爸爸妈妈房间的关门声,笑笑坐了下去又专心一意的修改他的文章。
在看报纸的张车文抬起头看着她说:“看你的样子,又有什么事不高兴了?”陆秀青没有回答张车文,转身锁了门说:“那个又发指示了?”张车文说:“哪个那个又发指示了?”陆秀青小了声说:“除了毛泽东,还有那个。”张车文说:“他不是有病,休息了。或者按他说的只搞理论上的研究了吗?具体的工作让刘少奇来领导了吗?怎么又发指示了?就是发指示,最多也是理论上的嘛。”陆秀青说:“具体的事都让刘少奇领导,他放心吗?他休息了?在他来说,那是放弃了权力。他休息了?他甘心吗?他只搞理论研究。这是他随时随地都可能出来干预具体工作的伏笔。就算他真心让出国家主席的大权,但他还是党的主席。要知道,在我们国家,党的权力才是最高权力。他让出党主席的权力了吗?!只要他是党主席,最高权力就在他手里。特别是军权。不要看他们这个司令员,那个独立师,这个独立团的,没有中央军委毛泽东的命令,他们连调动一个兵也是违法,甚至会被按上叛党叛国兵变的罪名。要知道,在我们国家,谁掌握着军队,谁就掌控着一切。所有社会主义国家都如此。也只有如此,国家才不会乱。不然,这样遍及全国的大饥荒,早乱了。甚至内部也会有野心家、阴谋家跳出来挑起战乱了。那就是百姓的生活更要雪上加霜了,更无法活了。搞得不好,还会引起内乱,国民党趁机反攻大陆。这也是一元化领导的最大好处。你们都应该清楚,只要他还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共产党的主席位子上,只要他还掌握着党权、军权,特别是军权,就只有他说话算数。他虽没有任国家主席了,但谁还敢不让他作批示,作指示吗?!何况他说还要搞理论研究呢。他真的是具体的事不管了,他更好说话,更好批示、指示了。甚至命令了。批示、指示、命令对了,他一贯正确,错了,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要他想整,那天他都可以发批示,发指示,发命令。山东的事,他批示:‘二月在山东情况报告上批示纠正共产风,浮夸风,命令风和一平二调。’张车文说:“山东的批示好呀。”陆秀青说:“现在又在贵州省委的报告中批示:‘贵州省委的报告写得很好,公共食堂是必须固守的社会主义阵地。各地要一律仿照执行,不应有例外。’此报告中提出的不是跟二月在山东情况报告上批示纠正共产风,浮夸风,命令风和一平二调是自相矛盾吗?!这不是口是心非吗?!”张车文看着陆秀青说:“山东的指示是二月才发的,这才三月呀,才相隔一个月呀?!他这关于伙食团的批示,你是从那里得来的消息?”陆秀青说:“阎红颜书记刚传达的。”张车文说:“那样对生产有利,那样对广大的劳动人民有利,那样对尽快能解决饥荒,你们就按那样办,不就行了。再说了,他批示山东在前,批示贵州的在后,你们不是照样搞你们的撤食伙团,分自留地吗?”陆秀青说:“你懂什么?山东是泛指,贵州是具体指,泛指的跟具体指的,叫人执行那一个?何况他这个人随时都是翻手为雨,覆手为云的。他认为你冲撞着他了,就怀疑你对他不忠了。你知道他要朝哪方面去整人?”张车文当然知道,他抚摸着陆秀青的肩膀小声道:“既便如此,责任首先是阎红颜书记,郭影秋省长他们嘛。你这个排在最后的副省长,有责任,也是最少的嘛。”陆秀青说:“我是担心静静和才才。特别是才才。分自留地、撤伙食团是整个省里具体的负责人。所有有关的文件也是他起草的。”张车文说:“静静一个医生,才才比你官还小,你就更不用担心了。而且,才才也是按省委、省政府的指示搞的。”陆秀青说:“我再给你说一次,虽然是执行省委、省政府的指示,但他们是具体执行人。关于分自留地,撤销伙食团,都是才才提的建议,上报的材料,具体实施的文件也是他起草的。还有医疗普查组,又是静静全权负责的,医疗普查的材料上,还附得有饿死的人数,因饥饿而得黄肿病的人数。”张车文站起来说:“阎书记传达了毛泽东的批示后,提才才和静静的材料没有?”陆秀青说:“阎书长倒没有提。可能毛泽东没有见到云南省的文件,或者还没有看见我上报的云南省的文件、材料。也可能毛泽东没有提,阎书记他还提什么?!反正,原因多了。也可能是毛泽东见了其它省关于撤伙食团的意见多了,才针对着发这样批示的。社会主义的最后阵地?那就是说改正三面红旗和大炼钢铁造成的饥荒的所有做法都是资本主义、修正主义,或者其它不好的了。”张车文说:“贫穷饥荒,绝对不是我们社会主义要的!”陆秀青说:“毛泽东还没有你清楚?!”张车文说:“那他为什么还要这样批示呢?” 陆秀青说:“因为大跃进,总路线、人民公社这三面红旗,大炼钢铁,都是以毛泽东为首的他们搞的。伙食团是在三面红旗中产生的,为了要尽快从饥荒中走出来,其它的不好批示了,就拿伙食团来说事嘛。社会主义的最后阵地。这话中话,厉害呀。他从那方面说都有可能。”张车文说:“那试点还搞不搞呢?试行的文件还继续往下发不下发呢?”陆秀青说“试行的文件,我建议阎红颜书记暂不下发到各乡镇了,看中央最终的情况再定,有一半到会的人都是这个意见。但是,阎书记不同意。当着省常委们说‘云南是边疆,地理位子特殊,出了问题,他负全责。”张车文说:“有他这个在云南省集党政军权的一把手负责,你还怕什么?”陆秀青说:“是不是能为人民做点事干部都下了台,你才好过?!不过,阎书记最后还是说了,我的意见有一定的道理,等他考虑一下再决定也行。到时候他要推卸责任,谁也没有办法。对了,才才不是还在修改试点分自留地和撤销伙食团的调研文章吗,不知他写了些什么?”张车文说:“这我就不知道了。”陆秀青说:“他近来上报的材料是怎么写的?你看过吗?”张车文说:“没出文件的,我没有这个权力看嘛,出了公开文件的,他都带了一份回家来,你从北京开会回来已经一天了,还没有看到才才他们新搞的文件和材料呀?”陆秀青说:“材料文件一大堆。才回来就接着开会,莫说材料文件了,连我办公室的门也没有进去一下。而且,他们新搞的材料,文件,我那里有没有也不知道。但他搞的撤伙食团,分自留地的试行文件和材料,我去北京开会前就看过了,并各带了一份去北京。”张车文说:“撤伙食团,分自留地的文件出来后,我建议他带一份给你在北京说到这类问题时,作为交流的经验。他说你已经有了。他起草的这文件好呀。我说实话,所有他起草的文件,特别是关于对付饥荒的文件、材料都是很好的,都有很好的参考和实施价值。”陆秀青说:“毛泽东下了指示,就不是好的都能执行了。而且搞得不好还会惹祸上身。”张车文说:“那你在北京的农业会上把分自留地、撤伙食团作为调动社员积极性的材料说了?”陆秀青说:“不只是说了,还把它交给了大会转各省组讨论,最后大会把它作为先进材料下发各省组学习。”张车文说:“毛主席是不是为才才这个材料发的批示呀?!”陆秀青说:“这个谁知道?我也是传达了毛泽东批示,纠正共产风, 反正省里把它搞成了文件,迟早毛泽东他们都会知道的。”陆秀青本想说省里搞的文件同以中央作为经验材料是两码事,但她却说:“也倒是,让毛泽东他们晚知道,不如让毛泽东他们早知道好。”张车文点点头安慰道:“也倒是,难说他会想到这是云南在他批示纠正共产风,浮夸风,命令风和一平二调做出的反应,是执行他的批示。”陆秀青在心里摇了摇头说:“不说了,你打个电话叫才才回家来,看看关于他现在写的分自留地、撤伙食团的试点调研文章是怎样定位的?”张车文站起来说:“他就在这里,在他们的房里写文章。我去喊他。”
张车文敲了敲门,里面传出刘积才“请进”的声音,张车文推开门,见刘积才头也没抬,还在纸上写着。张车文说:“别写了,你妈妈有事问你。”专心在写作上的刘积才以为是静静回来了,所以没有在意,一听是老丈人的声音,惊得他扭头一看就急忙站起来说:“是爸爸呀?!坐坐坐。”张车文说:“你在写什么呀?这么专心?”刘积才说:“就是写那篇关于分自留地和撤销伙食团的试行一个月后的调研文章。”张车文摇摇头说:“据你妈妈讲,可能用不着了,包括你起草的试行文件都可能要暂缓下发执行了也难说。”刘积才说:“为什么?已经下发到各地州县了。不可能呀。”张车文说:“具体的情况要你妈妈才说得清楚。”他看一眼桌上。“把你的所有资料,还有你起草的关于分自留地,撤销伙食团的试行文件、调研文章也全带上。”
刘积才跟着张车文走进了门,张车文说:“你们谈吧。”就要出房间门。
陆秀青说:“又不是什么保密的事,多一个人,多一分主意。”
张车文说:“组织原则嘛。”
陆秀青说:“该原则的地方,你不原则,不该原则的,你倒是很原则。”
张车文笑着说:“既然领导让参加,那我参加就是了。”
刘积才听了毛泽东的批示后,先是一惊,想想后说:“爸爸、妈妈放心,据现在的形势分析。毛泽东的这个批示不一定能执行?”
陆秀青说:“为什么?”
刘积才说:“根据现在饥荒还没有全消除的形势就无法执行他的批示。包括毛泽东本人也想全国尽快从饥荒中走出来。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
张车文说:“那最主要的是什么呢?”
刘积才说:“最主要的是刘主席、周总理、朱老总、陈云四个副主席加总书记就不会同意。可以这样说,政治局没有一个会同意他这个批示。我想就是康生这个毛泽东养的大狼狗,也不一定会公开跳出来拥护他这个批示。陈伯达这个御用文人也不会公开去拥护。就怕毛泽东本人,在过后心里也怕不拥护他这个批示。纯属他的理论。或者是当时听了贵州省委书记的报告也好,看了贵州省长的材料也好的表态而曰。”
张车文说:“为什么?”
陆秀青点点头说:“饥荒!才才分析得有道理。但他这也是为以后整人留下了伏笔呀。”
刘积才说:“除了工厂、机关,吃供应粮的外,几乎所有的伙食团都无粮下锅了。伙食团名存实亡了,也就是证明他错了,他怎样用这个伙食团的事整人?!”
陆秀青说:“从《延安整风》后,他的错多了。”
张车文说:“以前的都不说了。单说他这三面红旗、大炼钢铁,明明搞得国家的经济崩溃了,如今在改,也得打着他的旗子改的问题,要整人,还由你去伸辨?!何况人人都会犯错呢。”
刘积才说:“是呀。二老教育得是。特别是反右开始后,明明错了,都还得打着他那错的去改正。长此下去,不得了呀。”
陆秀青说:“又只是你聪明了。把你写的关于撤伙食团、分自留地试点的文章和有关材料给我看。”
陆秀青很仔细地看完分自留地,撤销伙食团调研文章,想:退伙食团采取自愿的原则,分自留地,根据生产队的具体情况,以能最大限度使农业增产丰收的原则下,以能最大限度地发展社会主义国家大农业的原则下,定分多少自留地给社员。写得没有什么问题呀。并且是打着他批示纠正共产风,浮夸风,命令风和一平二调的。又拿起总调查报告书看完后,点点头说:“打着他的旗帜,说着他的好话,指出问题,算全面。”又仔细地看完了医疗调查组的报告后,又拿起医疗调查组的普查表看,当看见死因那一栏时,只写了黄肿病。病率表上是什么病那一栏上,百分之九十九上也是写着黄肿病,原因那一栏里写着地方传染病。需要怎么治疗预防那一栏里,写着各种药物多少,大米多少,面粉多少,玉米多少,猪肉多少,羊肉多少,各种蔬菜多少。她终于放心了一些说:“你们把死、病原因都写成地方传染病,阎书记和其他的领导没有批评你?也没有问你?”刘积才说:“阎书记看后对我说:‘小滑头。行,就这样,能让那些想钻空子,或者是木鱼脑袋的人也无法下口了。你是狡猾呢?还是聪明?还是其它什么呢?”我说:“我只是想把事情做好。”阎书记说:“行。希望你永远都是这样。只要不是狡猾,更不要是其它的东西就更好。”
陆秀青点了点头说:“除了警告你外,赞同是主要的。”
原来所有医疗调查组上报材料和普查表上是真实的写了死因、病因的,刘积才看后,他把死因病因全部删去后,要所有医疗调查组上报的材料报表都改成了地方传染病的。
刘积才说:“只有何部长看过后对我翘了一下大拇指,笑着说了我:‘地方传染病,大家都没有吃的,这传染病厉害呀,确实厉害呀。但云南这传染病不算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那些平原地区。据说有的村,除了逃荒在外不知死活的外,饿死的人也没有人有力气去埋了。发生了人吃人的事件多了。我在河南工作的一位同事给我说,有一个村,在村里的人,除支部书记家、生产队长家,会计家没被饿死外,全饿死了。他们就去调查是不是支部书记、生产队长,会计合伙谋害了所有没有偷逃出去逃荒的人。没想到那村的人全是饿死的,经调查审训,那支部书记、生产队长,会计无非也就是各贪污了生产队的五十斤一袋的红薯面,半夜深更起来偷偷熬点稀汤汤喝,才把一家人的命吊住的。’他说这话把我吓了一跳。没想到阎书记训斥道:‘何秘方,你还有没有点组织原则?!你说这话是要犯大错误的。’没想到何部长竟然不怕,还顶撞道‘难道不是事实?!难道我亲自处理的事是假的?!’阎书记说:‘事实?事实多了。你给我记住——毛主席说的牢骚太胜防肠断。这话不只是回答柳亚子老先生的,也是专门给你们这类人提出的警告。上次你姨妈来,你就无组织无纪律一次了。’没想到何部长竟说‘我姨妈是叛徒?还是特务?’更没想到阎书记只说出:‘好好好,我不想说了。你们都走吧!走吧!’妈妈,他怎么敢跟阎书记抵撞呀?”
陆秀青说:“他呀,全部的三亲六戚在红军时就都参加了革命,所有的人不是死在战场上,就是死在国民党的监狱,死于日伪的监狱。他十岁就成了孤儿,十三岁就进入中央搞内勤了。他这个姨妈,是在红军经你们巧家县的蒙姑乡过金沙江,经过当时的西康省会东县境时,跟国民党的地方武装遭遇因负伤留在了会东县的大山中。如今,已经完全成了一个普通的山区农民了。是何秘方通过四川省的各方面关系才找到他这个唯一亲戚的,他姨妈是在组织的安排下,带着全家老小专程来昆明见何秘方的。没想到,他姨妈一家到的那天,他找阎书记批准,要见他姨妈全家。却没有找到阎书记。他就不顾组织原则,保密条律,私自去见了他姨妈全家。为此,阎书记批评他。他就跟阎书记吵了起来。云南省也只有他才敢跟阎书记抵撞。他的关系遍及中央机关,从毛泽东、刘少奇、朱德、周恩来,特别是康生,到下面各省党政军的书记,差不多他都熟悉或知道。特别是搞保密内勤的这一块。你还是离他远一点。他说什么都可以,他抵撞阎书记也不会出什么事。但如果你说,你去抵撞阎书记,就可能会因此而犯错误和获罪,甚至被打成反党集团分子,把八杆子都粘不上边的反党集团也给你连在一起。”她点了点头。“你知道吗?刘少奇、周恩来他们也是很拥护毛泽东的。包括毛泽东的错误。不然彭德怀在庐山会议上,就不会被打成反党集团的头子了。当然,替毛泽东整人最得力的,还有康生他们。”
刘积才吃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说:“一家之罪何患无词。彭德怀大将军,反对他的三面红旗,大炼钢铁,为此被整下台。太不公了。我如今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支持不实事求是的。”
张车文说:“权力在他们手里,为保自已嘛。也为能再升一点嘛。”
陆秀青说:“就你聪明?!”她看着刘积才。“听说也有在朝鲜战争时,彭老总没有保护好他儿子的原因。不说这个了。我和你爸爸在康生手下干了这么多年。康生,就是何秘方评价的,是毛泽东养的一条大狼狗。而且,不要毛泽东发话,他就知道毛泽东要想整谁,他就会无法无天,无中生有的去整,一直到把人整死。而且,就数在康生领导下工作过的人会整人。而且,他们的城府都深得很。包括这个何秘方。”
刘积才想:包括你妈妈。你在康生手下工作过八年多,爸爸也在康生手下工作过四年多,怎么爸爸一点城府也没有呢?在处理很多问题上都是一根不会转换的死老筋呢?但他却说:“但何部长对康生映相并不好呀,反而对彭德怀映相很好。”
陆秀青惊得睁大了眼睛说:“他说什么来?!”
刘积才说:“他同你说的一样,也是康生最会无中生有,特别是毛泽东要整的人,他什么卑鄙手段都能使出来。说在中央里,只有彭德怀是最敢讲真话。从抗日战争到如今,他都是讲真话,解放以后也如此,没想到反右以后,也如此。而且是没有一点私心的人,只有他才是最全心全意为中国人民作想的人,其他的中央干部,没有一个是真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包括刘少奇、周恩来、朱德他们。可惜毛泽东他们整得他连工作的权力也没有了,而且还把他打成了反党集团的头子,软禁起来了。我还在他办公桌上看见除毛泽东外,全部中央领导人和他们搞内勤的人的一张大照片。”
陆秀青心里很惊奇何秘方敢对才才讲这样的话,心里已经对何秘方的防线动摇了。但她还是说:“他说他的,你不能去传说,更不能去掺合。不管怎么说,他对外对内都是个城府很深的大特务。而且是毛泽东、周恩来、康生亲自派来的人。”
刘积才说:“我知道。”
陆秀青草草看了看关于在巧家试点撤销伙食团和分自留地的资料后想:名存实亡的东西,让它存在还有什么意思?就说:“发放的救济粮,药是怎么分派的?”
刘积才说:“先是决定由伙食团按人每天做好分发。后又改成按人分到户的。从报上来的材料看,经抽查,所有试点都发到每家每户了。”
陆秀青说:“肉食的问题,你们是怎样解决的呢?”
刘积才说:“那里有肉食来发放哟。但我们根据不同地专、县的情况,制定了发动大家或养猪养鸡,或养牛,养羊,自己解决肉食的问题。”
陆秀青说:“这办法好。但不要违反已经定过的政策。”
刘积才说:“现在,农村这样穷困,还要交公余粮,私人喂头猪还要交税,农村的还要按规定的价格增收一半。”
陆秀青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增收,大中城市的生活问题怎么解决?要是大中城市出了问题,特别是北京、上海、天津出了问题,那就是大问题了。所以,全国第一保证北京,第二保证上海,第三保证天津。全省保证省会城市。这个增收的问题,你们是怎样解决的呢?”
刘积才说:“以各县具体的情况,由各县根据自己的情况,自己制定政策。如巧家就制定了各城乡吃供应商品粮的人,开垦的荒地可以自种二年三年四年不等,最高可以种五年,然后交给所处的主产队。养猪养羊养牛归自己,但宰杀生猪延用交税和按规定价增收一半。但宰杀羊就免了增收。但如果买卖,就得按政策增收所有的税收了。养鸡就没有任何税收了,包括买卖也不增收任何税收。”
陆秀青点点头说:“还算可以,没有违反国家统购统销的大政方针。”
刘积才说:“把什么都统得这么死,不利于发展生产呀。也不利于社会主义按劳取酬的原则。我研究过从一九五零至一九五七年的这段历史,我们为什么发展得这样快,就是听取了各方面的意见,制定了合乎我们国家人民按劳取酬的劳动原则,充分调动了各方面的劳动积极性。所以才发展得这么快。但从反右以后,把大多数敢说真话,又有特常的专家学者、有知识文化的人,甚至识几个字的人也整下去后。毛泽东他们和当官的权力更大了,就想当然地搞大跃进、总路线、人民公社,大炼钢,把什么都统起来,从而使他们的权力更大了,又想当然地以为有了钢铁就有了一切,而又不讲科学的大搞全国土法上马大炼钢铁,才把全国的经济搞崩溃的。我想呀,这场饥荒呀,饥死的人不亚于一场大的战争。甚至比一场大的战争死的人还要多。”
张车文说:“你这观点不对,也不能比。这只是好心办了坏事情。”
陆秀青说:“什么好心办了坏事情?!使全国人民进入饥寒交迫中。全国饿殍遍野,饿死这么多人,就是对人民的犯罪。”她看一眼刘积才。“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是应该一心一意克服困难,搞好生产,近快把饥荒控制住。”她看着刘积才“伙食团撤了后,人们的生活有了大的好转吗?特别是农村的社员们。”
刘积才说:“当然比在伙食团好多了。”
陆秀青说:“发放的粮食够吃到收割的时候吗?”
刘积才说:“虽然远远不够,但不至于再被饿死人了,或者是饿死的人少多了。还有他们也会根据自己的具体情况安排,如果交给伙食团安排,统一一个模式,那效果肯定没有发放到每家每户好。”
陆秀青点点头说:“厂矿企事业的伙食团呢?”
刘积才说:“有家的大部分自愿退了,而且在伙食团的,已经全部早就打消吃饭不要钱粮了,全部实行了买饭菜票吃的制度了。”
陆秀青说:“这个很好。”她摇摇头。“但撤伙食团的事,目前还是不要全面推行的好。”
刘积才说:“就因为毛泽东发了批示?但巧家已经全面推开了,生产队的伙食团都全部解散了。自留地也分了。”
张车文说:“其实农村的所有伙食团,连我都早就知道了,早是无任何粮的伙食团,名存实亡的伙食团撤了也就撤了。”
陆秀青点点头说:“试点嘛,加上又是一个边远县,只要不报,他们不会知道,不过,巧家下发的试点文件暂时不要执行了。”
刘积才说:“根本就没有下文件。”
陆秀青说:“没有下文件?农村伙食团属自动解散了。你在材料上写的解散城镇居民的伙食团?也没有下文件?”
刘积才说:“先是准备下文件的,后来我妈妈说采取口头宣传,传消息的办法,有人来问,有人来退,就让办理。没出一个星期,吃供应粮的伙食团就退完了。”
陆秀青说:“你妈妈出的主意?”
刘积才说:“是呀。”
陆秀青想起了才才父母他们来昆明时的谈吐和作为,就说:“难怪你以众有不同的地方,原来你们的妈妈也这样有水平,可惜书读少了,又在巧家那种小地方。”
张车文说:“所以,毛泽东说卑贱者最聪明嘛。”
陆秀青说:“你懂什么?”她点点头。“没有文件更好。那自留地的事呢?”
刘积才说:“根据各公社,各大队,各生产队的具体情况,由各公社,各大队,各生产队自行决定。但不能突破定的底线。”
陆秀青说:“也没有下文件。”
刘积才说:“也没有下文件,只是他们县委、县政府开了个乡镇、公社,生产大队的三级会议,在会上由县委书记杨天武和县长王大安爸爸说是县委、县政府就是这个意思,私下还给大家说县委、县政府也决定要各公社,生产大队,生产队这样试着干,就先不下文件了。大家回去后,可以根据自己乡镇、公社,生产大队的具体情况,分自留地给社员。还有要防止多分、分好、分坏的具体规点。而且还强调了必须以公社和生产大队为主负责。不能超了底线。开荒也如此。”
陆秀青放心了,说:“这样好,这样好,但各乡镇、公社,大队自己去执行办理,他们敢干吗?”
刘积才说:“据说散会的当天,就有生产队分自留地了。”
陆秀青说:“你马上打电话给王大安,如果还在分的,让他们暂时停止,分了的,也不要收回来,等等看上面的政策批示,再根据形势情况,再决定分自留地。你写的关于试行撤销伙食团和分自留地的文件,在适当的机会,我会再建议阎书记把它先收回来,或者暂时不要下发执行了。你这没有写好的调研文章,就暂时不要去弄它了。中国的很多事情,过去是做得说不得的,现在是做不得,更说不得,或者是做得说不得。”
刘积才说:“这我知道。调研文章我就不写了。”
“知道就应该作各种准备。特别是坏的准备。我看你是有点成绩就得意忘形了。你应该知道,这些虽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但现在毛泽东发了对做这些事不利的批示。所以只有暂时缓一缓。你要牢牢记住,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而且是毛泽东一个人说了算的国家。”陆秀青说着把书桌上她的专用红色电话推向刘积才。“你现在就打电话给杨天武或者王大安吧。”
刘积才的手刚接触到电话听筒,电话就响起来了,他急忙把电话拿起递给陆秀青。陆秀青接过电话,里面传来了阎红颜的声音。陆秀青一阵“好好好,行行行”后放下了电话,高兴的说:“好了,不用给巧家打电话了,由他们继续去搞吧。”
刘积才说:“又有新的指示了?”
陆秀青说:“阎书记下决心了,他说我们是边疆省,我们省决定按照各地的不同情况,采取可行的方式方法,尽量把饥荒灾害降到最小程度,再不能有饿死人的事发生了。并且,要把你起草的试行文件,以正式的文件以省委、省政府的名誉下发到各县委、县政府,直至发到各乡镇、公社、生产大队以供各级党政参照,制定出更能确实适合自己减灾的方式方法。”
张车文说:“这个阎红颜不错呀,敢顶着毛泽东的批示干。”
陆秀青说:“我敢肯定阎书记肯定得到了中央最新的意图了,其中可能也有毛泽东的意图,他还传达了毛泽东的又一个新批示:‘要有部分的个人所有制,总要给每个社员留点自留地,使社员能够种菜,喂猪喂鸡喂鸭。’所以,阎书记才敢全放开手脚了。”她笑笑。“不管怎么说,云南本来就比河南、山东、河北那些大平原好得多,加上何秘方从周边国家搞来的粮食,我们省会更快的恢复过元气来的。”
彭德怀的意见书却成了分裂党的反革命资产阶级反动集团的纲领。这个毛泽东!真是翻手为云,复手为雨呀。刘积才想到这里摇了摇头说:“他不是让刘少奇来干了吗?怎么具体的事上,他又发批示了?”
张车文说:“他谁也不会让,你干实事,我发言论,发指示。叫你提心吊胆。拿准的,他也批示,但这样的话,别人说了,又可能是资产阶级,反革命了。”
刘积才说“如果明天他又来一个其它的批示或者讲话,又怎么处理呢?”
“现在全国虽已经在开始好转了。但还在大饥荒中,每天也还在饿死人。他再怎么也应该会怕吧。”陆秀青刚说完。红色电话又响起来了。她拿起了电话,听了一会说:“不可能,不可能,阎书记知道了吗?”“……”“是你打电话告诉他的,而不是他打电话告诉你的,这就证明他不是针对阎书记,针对我们省委省政府的,那就更不是针对你的 “……”“是的,但是,我们都得注意了。我一定给才才讲,谢谢了。”她放下了电话说:“不幸被才才说中了。”
张车文和刘积才都瞪大了眼睛同声问:“毛泽东又有什么批示了?”
陆秀青说:“他说‘人穷好些,富了就要注意,中国富起来也容易出修正主义,不能吃得太好。’不过,这是他在接见外国人时说的话。”
张车文说:“这是什么歪道理嘛。现在说这种话,完全是屁话嘛。现在完全不是不能吃得太好的问题,而是大多数人还在饥饿线上,特别是那些重灾区。全国饿死这么多人了。他这完全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他看着陆秀青。“这种时候,他不会说这样的话吧?”
陆秀青说:“谁敢造他的谣?!”
张车文说:“这人是谁?他又是从那里得来的消息?”
陆秀青说:“何秘方,消息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他担心他到周边国家边境搞粮食的事,怕有人钻他的空子,更怕毛泽东那批示是针对他的。”
张车文说:“连他这个搞特务工作的都感到害怕了。不可想象。真的不可想象。不过,我认为在这种形势下,也不像是针对搞粮食发的批示吧?”
陆秀青说:“我看也不像。但毛泽东的这个讲话后。我们大家还是怕呀。”
刘积才摇了摇头说:“吃得好就要出修正主义,那当初闹革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人民能过上好日子吗?!这样讲话,完全是颠倒黑白,愚弄人民嘛。”
张车文说:“对对对,他把全国搞得连清汤寡水的稀饭也喝不上了,还来说这样的屁话,是在颠倒黑白,是在愚弄人民。”
陆秀青说:“颠倒黑白,愚弄人民?我看不只是颠倒黑白,愚弄人民。说不定那一天,这就是他整人的武器,忘了他们整倒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人物了,先是同志式的批评,跟着是思想问题,接着是严重错误,跟着就是反党,反革命分子,最后就是另立中央,反革命集团了,甚至是叛徒特务了。你说谁不怕?!”
刘积才打了个寒颤说:“那撤销伙食团和分自留地的事,在我们全省范围内现在大力推开,还是等等看再推开呀?”
陆秀青说:“阎书记下了决心,当然要大力推开,继续搞下去了。”
刘积才说:“本来应该是全国看中央政府的,全省应该看省委、省政府的,而现在都是看他一个人的了。而且,还没有人敢提反对意见。真正为人民做点好事也这么难呀。长此下去,怎么得了啊?!”
陆秀青说:“从《延安整风》以后,特别是从五七年反右后,从上到下,都是这样子,有什么办法,慢慢来吧。”
刘积才说:“要不要我打电话再请示一下阎书记?”
陆秀青说:“这一类带责任性的问题,再好的上级,最好都不要去请示,更不能去问,知道吗?”
刘积才点了点头。
红色电话又响起来了。电话是阎红颜打来的。他们的对话说:
“何秘方对你说了毛主席的那个讲话了,我想毛主席他不是针对我们云南边疆省的吧?不知我的看法对不对呀?”
“我想书记的分折是很正确的。”
“不过,现在这样困难的时期,不论对内对外讲这种话,都不应该呀。我确实不知毛主席是什么意思。”
“我想,是望梅止渴吧。”
“望梅止渴?”阎红颜“哈哈哈”笑了。“那我们就不用管它了。不过呀,希望你不要再传他的这个讲话了,我已经告诉何秘方了,请他也不要再传他的这个讲话了,如果毛主席真为我们边疆省在周边国家边界搞粮食的这事,责任也由我来负。不过,我们到外国搞粮食,也是党中央、毛主席、刘少奇、周总理他们同意的嘛。”
“加上这个事情,我们整个省委、省政府的常委都是点过头的嘛。”
“你又不是不知道毛主席这个人的作为,如果集体来负责,反而把事情闹大,集体负责,不如我个人来负责呀,何况这连万分之一的可能都没有呢。我还是同意你说的,在这种困难得连稀饭都喝不饱的时候,说这种话,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都是你所说的,他说的‘吃得好就要出修正主义。’是让人民望梅止渴。是说给那些外国人听的。是说明我们并没有发生饥荒。还有可能是表明我们反苏联的决心。”
“我想也是,如果真是针对我们从周边国家边境搞粮食,他早就点我们的名了。但也不能不考虑到他是对我们这些人的警告。”
“所以,他那‘吃得好就要出修正主义’的话,就从此不议不提不说不传了,不然不但毛主席会生气,连刘主席、周总理他们也会怪罪我们的。”
“我坚决执行书记的指示,请书记放心,不议不提不说不传。但关于撤销伙食团和分自留地的事还继续办吗?”
“办呀,继续办。不管他的。也告诉你女婿,让他放心。我不但要在全省大力推行撤伙食团,分自留地,而且在宣传方面也要大力全面推广。这才是真正的为人民服务,对人民负责嘛。”
“坚决执行命令。”
陆秀青放下电话说了同阎红颜的通话内容。
张车文说:“才才分析得真准呀。”
刘积才说:“再准也没有毛泽东的颠三倒四的变化快呀。”
陆秀青说:“所以,现在我们只能做,不能说。先不忙把宣传的力度搞得太大。你写的调研文章看看再决定发还是不发,还是发在内参上。”
刘积才说:“最好还是只做不说。”
陆秀青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