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国学修习纲领


  圣人设教,因时因地因俗而随缘教化,天地造化之道虽一,而人之气质、禀赋、好恶殊异,故自古百圣立教之旨不二,而化导之言与施教之方千差万别。

   然其道既本出一体,则其宗旨必理趣相近,以作为中华国学之主体的道、儒、释三教而言,道门之纲领则清静无为以怀德体道,儒门之纲领则明德自省以据仁泛爱,佛门之纲领则破相无住而空净慧明。

   彻始彻终而万古不易,谓之经;总括诸经而包涵万法,谓之纲领之经。

   道门之纲领经,则《清静经》,本道脉所秘传;儒门之纲领经,则《孝经》,为孔圣所传续;佛门之纲领经,则《金刚经》,乃佛陀所畅演。

   三经者,凡人七八岁之前,智识未开、俗习少染而先天灵明尚有留存之时,皆可读诵;后天智识一开而天真遂丧,则当先通《孝经》;德行之根基已立,始遵《清静经》以遣欲澄心、内观悟空、常应常静,可免不得其门而入;心已清静,乃观《金刚经》之扫相破执、无住无着,与前已明之孝悌清静相参,或可免于顽空、狂禅诸病。

   《孝经》者,为何人所著,虽无定论,却不碍其为儒门修学与行持之纲领。

   其开宗明义,孔子语于曾子曰,孝乃德之本、教之所由生,始于事亲而不敢毁伤受于父母之身体发肤,中于事君,终于立身行道而扬名后世以显父母。

   人生之初,苟能以此为志,依此行持,亲安而德业立,圣道之修习有其导向与根基矣。

   之后,篇中分而言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庶人之孝,时世虽已大异,今人犹不难依位代之而明其本分也。

   以庶人之孝言之,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谨身节用、以养父母、自始至终,可谓言简意赅、发人深省。

   而后,先论孝之上合三才,乃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孝之行,即则天之明、因地之利、以顺天下,如是则教可不肃而成、政可不严而治。

   有孝行之基,而后教化生民以博爱、德义、敬让、礼乐、好恶,而自然而然亲亲、笃行、不争、和睦,知禁。

   再论孝之下佐圣治。

   谨养父母而后教之敬让,爱亲父母而后教之博爱,皆先立本而后推之于末,教而成、政而治,皆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倘本末倒置,未爱其亲而强爱他人、未敬其亲而妄敬他人,悖于德、悖乎礼,则民无定则而政教失本,善不得得而凶莫大矣!

   故而,君子先修之自身、行于浅近,爱敬其亲而后推至于家国天下。

   言思可道、行思可乐、德义力争可尊、作事务求可法、容止必使可观、进退有常可度,以化导生民,则生民自然敬畏而爱戴之、取法而效仿之,德教自成、政令自行而圣治不难矣!

   再之后,首言孝行之具实,在于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以善事其亲而安父母之身;在于居上位不骄慢、在下位不悖乱、处同位不争斗,以避危远祸而安父母之心。

   次言,不孝则无亲,乃大罪之首、大乱之由。

   再次,推孝之道而广之,孝则民常亲爱、悌则民多礼顺,而后化导之礼乐,则民风归敬矣、天下皆悦矣;推孝之德而广之,爱敬吾父以及于天下人之父、恭敬吾兄以及于天下人之兄,尊敬吾君以及于天下人之君。

   之后又言,孝悌之推移于君官,则内行有成而名扬后世;孝之践行,除慈爱、恭敬、安亲、扬名,亦须当不义而谏诤之,方为圆通;孝悌之至,天地明察而通于神明、光于四海。

   继而,言事君之道,如事亲之孝,进则忠于职事,退则自新补过,顺成其美,匡救其恶,可得上下相亲矣!

   最后,总结言之,生事爱敬而死事哀戚,尽生民之本而备死生之义,孝子事亲之道毕矣!

   《清静经》者,全称《太上老君说常清静妙经》,相传乃太上老君所传,始则口耳相传、不立文字,后传至东汉葛玄,始书而录之,历来为道门所尊。

   其开篇,先言大道之本体,乃无形无相、无私无情、无迹无名之虚无祖炁,生育天地、无私无情而能运行日月、无为无名而能长养万物。

   次言大道之变与用,自虚空无极之祖炁,化生浑然太极元气,而分清浊动静而有太极阴阳二气,复降而流变,乃可生育天地、运行日月、长养万物,无为而无不为。

   接着,从作为阴阳分别之根本的清浊与动静说起,纯一之气本清,降而驳杂始浊,故清为浊之源;无极而太极、太极而分阴阳、阴阳流变而列三才、分五行、生万物,这一切生化之起始源头与动力支撑,便是心识之搅动与阴阳之循行。

   原始无极之后,静仅能在万物之动的基础上局部而现、相对而得,故动为静之基。

   故而,人若能遣其欲,无六根之外缘牵扯,旧力用尽而新力不施,则心自渐归于平静;当心由平静而归澄静,无心念之扰动,驳杂无从为继,神自然归于清明。

   心静神清,则自然眼耳口鼻心意六根之欲染不生、华饰、滋味、淫欲三尸之毒日渐消灭,而后心镜明而神意凝,始可以观照万物以体悟心、身、物之精微奥妙也。

   当此之时,乃默存神意以内观心、外观形、远观物,观其幽微而以心境照之、神意炼之,久久自然破障悟空、入于无空明无为。

   而后,复观照此无为之空明,仍非常应常静之恒久真空,而渐破其执;空执已破,再观照所空之心,乃一时之变现,亦非真常,复破空之;空所俱无,而复破空之心不存,则湛然常寂矣!

   湛然常寂、无相无执,欲无从生而归于真静,道体真性恒常应物而无所住、无所然,而道体真性长葆,则可常应而常静、常清静矣!

   如此,清静无为而无不为,心极空静而神极清明,则心神之窍便如低洼之孔穴,天地之气自然如奔流之江河而皆归往之,久久自然形神俱妙、与道合真。

   《金刚经》者,全名《能断金刚般若波罗密经》,被誉为诸经之母,以鸠摩罗什之译本最为精到、流传最广。

   此经,通篇皆是讲无相、无念、无住,讲扫相、破执。

   通过观照,逐步洞见,凡一切相,皆是虚妄;待破尽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而归于自性真空,复破法执,乃至于真空亦不执着,无所住而生其心;了了空明而真空妙有不碍,空有不二不着,则得圆明妙觉真心,如来如去而如如不动,成无上正等正觉。

   经文以解空第一的须菩提提问起始,抛出一个修行的核心大问题,生发成就圆满觉悟之大愿心的人,如何恒持此心而不退转、如何于妄念起时降服之,开启佛陀讲解脱圆满之道的演说。

   之后全部经文,皆是佛陀在通过问答的方式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关于如何安住菩提心而不退转,佛陀的答案是,发广大平等心、最胜大悲心,誓愿利益普度四生六道一切含灵,使皆了脱烦恼苦海而入无上正觉,得大自在,则心安固而不易退转。

   如何降服其妄心的方法,则是先观照一切相皆缘来而生、缘去则灭,非恒久常存,而灭对待分别心,扫一切相之后复观照一切法亦因缘而设、无有实性,而破一切法执,从而无住无着, 经文中之言语反反复复而不离无相、无住、无念,论述曲曲折折而逐步从显入微。

   佛陀与须菩提两人,像是念绕口令一样,是又不是,有又没有,多又不多,得又未得,成又不成……

   这种思辨式深入、厘清与校正的论述方式,对崇尚道法自然与笃实躬行的中华文化熏陶到骨子里的国人来说,不是那么契合。

   经文翻译过程中,即便再如何信、达、雅,又终归会不那么原汁原味。

   因而,慧根猛利如六祖慧能者,可闻一句无所住而生其心而得悟。

   对大多数人而言,情况就不是那么美妙,或死于文句、或陷于名相、或偏于浮狂、或堕入一端,真能一切有为法,皆作梦幻泡影、如露如电之观,无住无着而契佛陀圆通不二之意者,万中无一。

   总而言之,中华国学之修习纲领,为先修孝悌诚敬之行以长养仁爱淳厚之心,待意诚心正、心明神清之后,即冥心凝神观照心、身、物,破一切相,以至于物我皆空,复去法执,空所皆泯而至于物我浑然、常清常静常清静,圆通无碍而合道归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