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课
2020-9-28
“同学们好！欢迎大家进入新的学习环境，进入人生成长新的阶段。
今天下午是本学期第一次上课，也是上上个学期结束之后八个月以来我第一次走上讲台。我喜欢上课。上课对我来说是一种享受。暑假期间，我到一所中学去看我侄子，路过教室，就想象自己在讲台上，感觉很幸福。一个学期没在教室上课（上网课根本就不是真正意义的上课。括号内属于不确定要不要讲所以没讲的内容或者事先准备讲却忘记讲的内容），对我是一种折磨。我自己不舒服，家人看我也不顺眼，总感觉别扭。现在好了，我又可以站在讲台上了。因为有今天下午这堂课，我昨天晚上居然兴奋得到三点还睡不着。在讲台上站了三十多年，我还是会因为上课而紧张（我差点就讲到斯拉法的故事了，还是省省吧，不要一开始就跑马上山）。
按照学校的安排，我给大家讲一个学期的政治经济学。我是经济系的老师，给本科生主要讲两门课，一年级上学期的政治经济学，二年级下学期的经济学说史。这两门课都属于理论经济学的性质（所以大家不要指望从我这里可以得到什么赚钱的诀窍。萨缪尔森说，经济学不会告诉你如何成为富翁，但它能让你知道你为什么受穷。为什么受穷？你的人力资本与市场需求或者是在时间上或者是在结构上不匹配而已，也可能有周期及其他可以解释的原因。经济学历史上确实出现过过几位非常富有的思想家，如李嘉图，凯恩斯，费雪，但他们财富的获得与他们的经济思想可以说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先介绍一下教学计划。我们的整个教学分为两个部分，首先是课堂教学，就是我来讲，大家来听，这个没什么需要特别说明的；另外是课外学习，即老师指导下的自主学习，内容主要有以下几项：
第一项内容是读书。参加我课堂的学习是需要读书的，要读与课程相关的专业著作；最好是读经典，就是那些不好读但值得读而且值得反复读的著作。对你们来讲，也可以读一些简单的，通俗的，甚至是畅销的经济学方面的著作。这样也许可以激发你们学习和阅读的积极性。一是读书，二是要写读书心得。如何写读书心得，我们以后再来交流。这学期我们需要读两本书，写两份读书心得。第一次读书心得在十二周交，第二次在十八周交。
课外学习的第二项内容与第一项有关，是阅读分享。我们需要对课堂进行分组。一般来讲，小组人数六人左右交流讨论的效果会更好一些，我们课堂可以分成十二个小组，在交读书心得前后利用课外时间组织阅读分享。这个工作需要助教和课代表协助完成。
课外学习的另外两项内容是答疑和讨论。针对教学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同学们可以向课代表提出要求，由助教安排时间和教室，老师前来答疑。讨论的组织和安排，后面上课过程中再讨论。
本课程没有期中考试。课程考核包括平时成绩和期末成绩。平时成绩来自读书笔记，阅读分享，讨论情况，课堂表现，占60%；期末考试一般采用闭卷，占40%。
既然用比较多的时间说到了读书，就给大家推荐几本书吧。
（尽管我经常给学生推荐书，也经常有学生要求我推荐书，但我对于推荐书的价值或者效果是持怀疑态度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知识结构，兴趣领域，阅读习惯，我们经常是从自己的角度推荐书的，但适合我的不一定适合你，适合你的不一定适合我。况且，我们可能是偶然读到某本书而产生了对特定专题或者领域的兴趣，之后，兴趣自然会带着我们找到适合自己的书籍。所以最好的推荐者实际上是兴趣。不过，话说回来，对于初学者来讲，对于自己的专业还缺乏了解，这时候作为过来人的老师是可以提供一些指导的。基于这样的认识，我以往推荐的大多是一些能体现本学科精神实质的经典性质的著作，这样的著作经得住时间的考验，而且对于学生构建专业知识结构具有基础价值。前几天备课过程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些经典的著作其实是很难阅读和理解的，对于初学者尤其如此。如果一开始就面临重重困难，可能会打击大家的阅读积极性。因此这次我打算推荐几本容易阅读的书籍，有的是我最近几天读过的。）
我先给大家推荐的是林毅夫的《解读中国经济》，《中国的奇迹》，《充分信息和国有企业改革》。
我为什么要推荐林毅夫的这些著作呢？在西方国家的历史上，有过多少了不起的经济发展成就，他们的经济学家就讲过多少世代传颂的精彩故事。亚当·斯密和凯恩斯讲过英国经济发展的故事，萨缪尔森和弗里德曼讲过美国经济发展的故事（这里的“讲故事”只是一种比喻的说法。不是“厉害了我的国”那样的炫耀和浮夸，而是基于经济学的基本逻辑对本国发展奇迹的理论抽象和总结。我们需要讲好中国故事，但不需要‘厉害了我的国’那样的浮夸。其实，中国经济学家讲不好自己的故事，正是由于很多人更乐于‘厉害了我的国’那样的浮夸）。中国改革开放以来所取得的成就，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经济发展奇迹，理应讲出最精彩的经济发展故事。但实际上，我们经济学家，尤其是最近这些年来，不仅没讲出精彩的故事，甚至讲不出像样一点的故事。我之所以推荐林毅夫，就因为林毅夫是比较早讲中国经济发展的故事的，他的故事讲得很好，他提出很多很有价值的见解，还得到国际的认可。
大家听说过林毅夫吗？不知道没关系，我们以后会认识很多有意思的经济学家的。不知道我们在座有没有来自福建，来自厦门的同学，林毅夫就来自那个方向。林毅夫原来是驻扎金门岛的国民党军队的连长，因为向往大陆，在一个夜晚抱着个篮球游泳过来。后来到北京大学学习经济学，再后来又到美国读博士，学习新制度经济学。学成归国后，致力于用现代经济学解释中国的经济问题，讲中国经济发展的故事。我说一下林毅夫的头衔大家就知道他有多厉害，他曾经是世界银行第一副行长，首席经济学家。他的前任是斯蒂格利茨教授，是美国经济学家，诺贝经济学奖获得者，克林顿的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当然，作为经济学的学习者，要知道林毅夫有多厉害，还是要读他的著作。我给大家推荐的三本著作，不是林毅夫最重要的著作，但是比较重要，而且是好读又有影响的著作。他最重要的著作可能是《制度、技术与中国农业发展》，大家稍后可以进一步阅读。
基本上来讲，林毅夫的这三本著作都是讲中国的发展故事的。中国改革开放的背景，遇到的问题，问题的分析，解决问题的路径，经验和教训等等。立足于中国的历史和文化，直面我们遇到的问题和挫折，借用现代经济学的工具和方法，探索进步和发展的方向和路径。很难得的是，作为一个受过正规的西方经济学训练的经济学家，林毅夫有着现代经济学的观念和方法，同时作为一个有着浓厚民族文化传统的知识分子，他还有着中国士大夫的那种家国情怀。林毅夫总是对中国的未来充满信心，充满热情。在《中国的奇迹》中，林毅夫在总结中国改革开放二十年带来的翻天覆地的经济奇迹的基础上，进一步预言中国以购买力平价计算的GDP将在2014年超过美国，到2030年中国的名义GDP也将超过美国。林毅夫发表这样的乐观预期的时候，很多人讽刺他，挖苦他。实际上，不到2014年中国以购买力平价计算的GDP已经超过美国，而中国名义GDP超过美国，也不需要到2030年。国际上一次一次又一次唱衰中国，中国国内也总有一些经济学家迎合这种声音，而林毅夫总是信心满满，总是站出来宣扬他的乐观主义，为我们的政策辩护，为我们的奋斗鼓劲儿。当然，林毅夫对中国未来发展的这种乐观主义是完全不同于“厉害了我的国”那种浅薄的聒噪的，他的乐观主义是基于理性的经济学分析的结果。
其次我给大家推荐的是张五常的《卖桔者言》或《新卖桔者言》。张五常是香港人，后来到美国学习经济学，学成之后先是在美国任教，后来在科斯的推动下，为了就近研究改革开放之后的，也就是制度变迁中的中国的经济问题，回到香港任教。有人说张五常是华人经济学家中“距离诺贝尔经济学奖最近”的经济学家，他确实是够近的。1991年科斯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他请张五常代替他发表获奖感言，因为他以为张五常是比他更了解自己的人。以后会给你们讲到科斯对经济学的贡献的，他创立了新制度经济学，将二十世纪乃至二十一世纪的经济学带入一片新的天地。而张五常，作为科斯的学生和朋友，也对新制度经济学作出很多方面的贡献。《卖桔者言》是张五常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出版的一个文集，主要讲的是他对一些经济学理论问题的思考，他对一些现实经济问题的分析。张五常观察问题的视角很独特，对现实复杂的经济问题能作出自己独到的思考。张五常最近些年出了很多小册子，阐释自己的思想和主张。张五常有着叛逆的思想倾向，这可能是他能够获得卓越思想成就的原因，也是他能得到年轻人普遍喜爱的原因。
第三本书，张军的《为增长而竞争——中国增长的政治经济学》。张军是复旦大学的，是一位卓越的政治经济学家，张军也发表过很多著作，致力于讲经济发展的“中国故事”。这本书是个文集，主题是从政治经济学的角度对中国持续经济增长的原因做出解释。（我希望大家从阅读这些著作中得到的启示，不仅是关于经济学知识和方法方面的，更是关于经济学的学习和研究者的历史使命方面的。我想起了斯密，他研究经济学，不仅为了给自己找到一个饭碗，更是为了像牛顿探索自然界的和谐秩序一样探索经济世界的和谐秩序，同时也是为了探索自由资本主义经济运行的发展道路。）
第四本书，樊纲的《渐进改革的政治经济学分析》。樊纲与林毅夫，张军基本上属于同一代。樊纲是社科院的经济学家，是八十年代中国经济学的重要代表人物。他从政治经济学的视角解释了为什么中国要改革，为什么我们要走这样一条渐进改革的道路。当时西方国家给改革中的传统社会主义国家提供的方案是激进改革，而中国选择了渐进改革。结果证明，渐进改革的中国是成功的，而激进改革的苏联东欧国家基本上是失败的。樊纲的这本著作已经很老了。我之所以给大家推荐，因为这部著作是以“政治经济学”的视角讨论问题的。以“政治经济学”视角讨论中国经济问题的著作不是很多，而且这部著作很好读。
第五本书，黄琪轩的《政治经济学通识》。黄琪轩是上海交大的年轻老师，实际上他是讲国际政治经济学的，是一门比我们的政治经济学更专业的课程。这本书很有意思，以政治经济学的视角，对一些很有意思的理论和现实问题进行探讨，比如“为什么苏联要生产过时的计算机？”“为什么俄罗斯的市场化改革步履维艰？”问题很有趣，分析很有趣，文笔很清新。之所以推荐这本书，不仅因为写得好，还希望大家从这本书中了解到，“政治经济学”不仅仅是我们教材中的那些内容。
第六本书，安格斯·麦迪逊的《中国经济的长期表现》。安格斯·麦迪逊曾经是经合组织的首席经济学家，以计量经济学研究经济史闻名于世。麦迪逊写过《世界经济五千年》，以计量经济学的方法，研究五千年来世界经济的发展历程。因为中国经济发展的卓越表现，麦迪逊专门为中国写了一本书，就是《中国经济的长期表现》，研究从宋朝开国以来中国的经济发展，时间下限是2030年。他也认为中国在2030年名义GDP将会超过美国（又是2030年。大概与凯恩斯有些关系吧。1928年凯恩斯发表《我们子孙后代的经济前景》，预言一百年后人类的经济问题将得到解决）。麦迪逊的研究，讨论了中国在这几百年间的文化发展，技术进步，经济成长，重点放在新中国建立以来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的经济发展（要说一点，关于建国之后中国的经济发展，很多中国经济学家的认识是有偏颇的。比如说建国之后中国经济建设走的是错误的道路，改革开放之前中国经济已经面临崩溃，今天的一切成就都是改革开放以来取得的。这种说法严重背离现实。建国以来的基础设施建设打下了工业化的基础，建国以来的社会发展政策大大提高了劳动力素质，这些都是巨大的成就。再说，改革开放之前我们还有5%左右的增长率，怎么能说到了崩溃的边缘呢？相反，一些国际经济学家对我们建国之后取得的成就的的认识倒是客观而公正的。安格斯·麦迪逊是这样的，阿玛蒂亚·森也是这样的）。给大家推荐这本书，也是为了让大家了解一个关于“中国故事”的国际视角。
第七本书，斯蒂文·沃格尔的《市场治理术——政府如何让市场运作》。推荐这本书，一是因为与“政治经济学”的相关性，二是因为它好读，三是因为这本书是我最近几天读过的。作者是美国经济学家，主要研究日本经济问题。这本书讲到一个有意思的观点，传统经济学认为政府与市场是对立的，其实不然。市场不是天生的，而是政府构建的。离开政府的有效治理，市场将无法运转。这个观点是对自由主义经济学的一个反动。因为我们后面的学习中会遇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极端观念，读这本书也许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个预防。
第八本书，马歇尔·杰文斯的《看不见的手》。
这是一本经济推理小说。我前些天在网上看到梁小民给大学新生推荐的书目，其中有这部《看不见的手》。我对梁小民的这个推荐，本来是不以为然的。首先我对梁小民本人就有点不以为然。梁小民是北京大学的经济学教授，是比林毅夫他们高一辈的经济学家。我上大学的时候，三十五年前，我们上西方经济学，用的是梁小民编写的教材。用现在的观点看（当时我们也这样看的），这教材编的确实不好。大概是两百多页，有一百多页来进行批判，正面介绍就只有一百多页。一百多页的介绍，内容简略，什么东西也讲不清楚。我后来很痛恨的是，他的那些批判我还真的看进去了，比如说经济学中的数学分析都是庸俗的辩护，等等。更槽糕的是，我们的主讲老师，后来成为北师大副校长的那位，基本上就没有现代经济学的基本知识，完全是用正统的教条来批判西方经济学。因为大家有意见，最后有一半同学不及格。我倒是通过了，但中毒就很深。后来梁小民去美国学习，接触到真正的西方经济学，他发表言论说，他以前“完全不懂经济学”。梁小民可能是谦虚，我心里却不舒服。你完全不懂经济学，却编个不着四六的教材，害人不浅啊。退休以后的梁小民还一直通过各种途径普及传播经济学，我对他所说的一切总是怀疑。
一开始，我觉得梁小民推荐这样幼稚的读物实在很幼稚。我以前读过这位作者的一部经济推理小说的，叫做《边际谋杀》，幼稚而乏味。不过那是二十几年前了。于是又想，也许这新的一部，会有点意思。我前天晚上下单，昨天下午到的，晚上读完了。读完之后，觉得还是有点价值。
我给大家讲这本书，其实也谈不上是推荐。我希望通过对这本书的介绍，引出我想要讲的一个主题——经济学是一种思维方式——作为我正式进入这个课程的引言。也就是说，这本书对我的意义，不在于它是一本推理小说，而在于它内涵的一个观念，可以为我所用。这个观念就是，经济学是一种思维方式。
这本书的作者是两位美国经济学教授，作为经济学家不是很有名气，所以我们没有必要记得他们的真名。可以确定，他们一生的经济学研究带来的名望，远远不及他们的推理小说。他们二人合作出版过四本小说，《看不见的手》是最后一部。他们不可能再合作了，因为其中一位已经去世。
可以说一说他们共用的这个笔名，‘马歇尔·杰文斯’，马歇尔和杰文斯是十九世纪晚期到二十世纪早期英国最有名的两位经济学家。本书作者将两位英国前辈的名字放在一起，以示尊重；但是，这二位英国经济学家在世时，相互间很不对付。杰文斯是马歇尔的前辈。你们可能听说过边际革命，杰文斯就是十九世纪七十年代边际革命的三位领袖之一，是英国的边际分析和边际效用价值论的最早的阐释者。他是马歇尔之前英国最有影响的经济学家（以后再给大家讲吧，他有很多有趣的故事。比如说他对统计有着某种痴迷，研究了太阳黑子与经济周期的关系，然后将经济周期归因于太阳黑子，由此给他带来不好的学术名声。不过，计量经济学应该感谢他。杰文斯信念坚定，经济变量的关系本质上就是函数关系，研究经济学的最好方法就是数学；甚至，经济学本质上就是数学）。马歇尔是谁呢?你们可能知道凯恩斯，他是马歇尔的学生，或者说是马歇尔的学生的学生。凯恩斯的父亲是马歇尔的学生，凯恩斯的老师庇古也是马歇尔的学生。马歇尔有很多学生。在十九世纪末，英国大学里的经济学老师，百分之八十是马歇尔的学生。马歇尔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当然有了。他创立了微观经济学。他在1890年出版的《经济学原理》，建立了第一个微观经济学体系。你们下学期就要上微观经济学，它是经济学最基本的部分（实际上它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经济学。比如原来讲宏观经济学的李庆华老师就会说，宏观经济学根本就不是科学。意思是说只有微观经济学才配得上叫做科学），而我们今天微观经济学的基本框架，还是十九世纪末的马歇尔建立起来的。实际上，马歇尔之后，微观经济学中只加入了很少的新内容，比如厂商理论及博弈论（前面讲到了马歇尔和杰文斯关系不好，就接着再说几句。搞事情的实际上是马歇尔。马歇尔有很多学生，他跟学学生关系又很好，经常请他们到家里喝茶。他总是说，边际分析方法及边际效用价值论是他首先提出的，他的学生都相信了，包括凯恩斯。杰文斯倒是不跟他争这个。可马歇尔老师那样说，就让人觉得好像是杰文斯不厚道一样。马歇尔瞧不起杰文斯还有一点，那就是杰文斯对数学的重视和强调。马歇尔认为对于经济学来说，思想才是重要的，数学只是工具。所以，马歇尔是将数学推论放在附录或者脚注当中的。马歇尔是数学专业的优等生，他对于非数学专业的杰文斯在经济分析中使用数学很看不上，说像是小孩穿着成人的铠甲一样可笑。马歇尔之所以搞事情，可能是因为他想要颠覆杰文斯在英国经济学界的地位，因为马歇尔很厉害，他又有很多学生，而且他的学生也很厉害，他觉得他有资格取代杰文斯的霸主地位。——霸主有什么福利吗?我也不知。杰文斯也很厉害，也是天才的经济学家，而且他宽厚仁义。马歇尔年轻时候要结婚，而他所在的剑桥大学不让教师结婚，因而失去工作，还是马歇尔利用他的影响帮他找到工作，到布里斯托尔大学去做首任校长。杰文斯很不幸。他不像马歇尔那样有那么多学生，而且，他不到五十岁就在游泳时淹死了）。
这个系列经济推理小说的主人公叫亨利·斯皮尔曼，一位经济学家，哈佛大学教授。我看了没几页就发现斯皮格尔的原型应该是一位非常著名的经济学家，米尔顿·弗里德曼。越看越确定。斯皮尔曼在以下几个方面与弗里德曼吻合：（1）犹太人；（2）欧洲移民后代；（3）出身贫寒；（4）矮个子；（5）秃头；（6）自由主义者；（7）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诺贝经济学奖获得者罗伯特·索洛也发现了这个秘密。弗里德曼也看过这本书并推荐过，不知他是否发现这一点。不过，要是弗里德曼发现这一点，他可能会不高兴。说实在话，书中的斯皮格尔教授，作为经济学家，作为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远远不及现实的弗里德曼有风采。现实中的弗里德曼思维敏捷，能言善辩，总是喜欢挑起辩论，总是在辩论中横扫千军。可是书中的斯皮尔曼似乎温文尔雅，慢条斯理，至少是显示不出有多少辩才。最典型的是在《夺命曲线》中，他两次被剑桥大学的女教授驳得节节后退，哑口无言（那个女教授从她的左派立场及锐利的表达来看，应该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女性经济学家琼·罗宾逊）。在《看不见的手》中，斯皮尔曼在讲课和演讲中都没有表现出敏捷的思维和深入的思考。
回到主题，回到《看不见的手》。斯皮尔曼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之后，得克萨斯州一所大学请他做一个学期的讲座教授，酬劳是一百万。正巧这个学期他有空赚外快，于是就接受了。他准备开一门新课，“艺术经济学”。这个主题也吻合提议他做讲座教授并提供讲座基金的学校董事安奈尔的愿望，安奈尔是本地的女富豪。之前，安奈尔还为学校聘请过一位叫惠勒的画家，几年来，惠勒的名气已经大幅提高，画价也大幅提高。
去往得克萨斯州之前，斯皮尔曼看到一则报纸消息，那所大学附近发生一起名画失窃案，一位私人收藏家收藏的五幅惠勒的绘画被人一夜之间偷走。斯皮尔曼去往得克萨斯州之前，又得到一则消息，画家惠勒在工作室死去。有上吊自杀的现场，但警探富勒怀疑是谋杀。
斯皮尔曼到了得克萨斯州，他被安排住在学校附近，他的邻居就是那位失窃的医生，他叫拉莫斯。斯皮尔曼与拉莫斯交谈，发现他居然没有为自己的名画投保。这样，拉莫斯很容易就被排除了。既然没有投保，他从画家死亡中得不到什么好处。
可疑人士有以下几位：
（1）经济系老教授亚伯拉罕，他年轻的妻子与风流的惠勒有染，这是学校公开的秘密，而且此前几天亚伯拉罕还威胁过惠勒；
（2）博物馆馆长马丁。博物馆收藏有惠勒的不少作品，而近些年博物馆面临财政危机，生存困难。惠勒去世，他的作品可能涨价，可以帮助博物馆摆脱困境；
（3）惠勒的助手肖恩。肖恩苦于惠勒的反复无常，也感觉跟在惠勒后面不会有什么出路。而且，在惠勒去世之后警方调查他的时候他提出惠勒生前留下遗嘱，给他留下一笔财产；
（4）经济系美女教授韩国人珍妮弗。她曾经是惠勒的情人，他们在惠勒去世之前发生过激烈的争吵。
斯皮尔曼留意着这两个案件。拉莫斯不为自己收藏的名画保险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他对这个问题的探究让拉莫斯很不高兴更引起他的怀疑。几个月之后他陪同安奈尔去参加一场苏富比的拍卖会，惠勒的一幅画被安奈尔以三百万美元拍到。之后不久，拉莫斯失窃的画被归还。
警探富勒知道斯皮尔曼之前曾经协助警方破案，于是向斯皮尔曼请教。斯皮尔曼的课堂上，学生小组在作研究展示，关于艺术品的价格问题，有学生提到‘死亡效应’，这给了斯皮尔曼启示。所谓‘死亡效应’，指的是艺术家的死亡对其作品持有者的影响。大体上讲，死亡效应随艺术家死亡的年龄呈钟形曲线。艺术家年龄不大去世，死亡效应很低，因为艺术家还不成名，人们对其作品需求不大。艺术家寿终正寝，死亡效应很低，因为其作品的价值已经在市场价格中得到体现。一个有潜力或者是声望正在提高的艺术家在中年去世，意味着在其作品已经产生旺盛需求的背景下供给的突然中断，价格将会陡然上升。惠勒就属于具有很高死亡效应的画家。很显然，从惠勒死亡中获得利益的只能是惠勒画作的持有者，持有越多则获益越多，同时作案的可能性越大。这就是斯皮尔曼给警探提供的经济学思维。所谓“看不见的手”，指的是人们追逐利益的行为动机。这种动机是看不见的，但我们从人们的利益关系中可以追寻到运动的轨迹。斯皮尔曼喜欢引用斯密说过的一段话，我们生活中所需要的面包，牛奶，葡萄酒不是来自面包师，农场主，酿酒师的仁慈和善意，而是来自他们对自身利益的打算。
富勒警探受到斯皮尔曼的启发，将追踪的重点放在拉莫斯医生身上，果然抓到了凶手。原来，拉莫斯因为投资失败，陷入严重的财务危机。他买入惠勒的画作是一项很好的投资，但他等不及市场来慢慢发现惠勒画作的价值，他要加快惠勒画作涨价的过程，加快自己摆脱财务危机的进程。拉莫斯非常自负，他事先做了一些铺垫，与人合伙制造画作失窃的假象，以表明他从惠勒的死亡效应中无法得益，从而摆脱嫌疑。不过他太急于让‘失窃’的画作‘归还’了，这是一个严重的失误。
小说没有进一步交代其他几位嫌疑人的问题，因为就作者所要表达的思想而言，斯皮尔曼启发了富勒警探进而锁定拉莫斯之后，目的就达到了。这是《看不见的手》比《夺命曲线》高明的地方。在《夺命曲线》中，作为经济学家的斯皮尔曼的作用太大，侦破工作基本上就是由斯皮尔曼完成的。实际上，一个案件的侦破，且不说是复杂的谋杀案件，就算是一般的失窃案件，也需要复杂的推理，远远不是单一的经济学思维可以胜任的。经济学思维，充其量也只是经济相关案件中的重要思维而已，它对探案所能提供的帮助是有限的。让经济学家仅凭经济学思维就完成谋杀案的侦破，说起来就是个笑话。《看不见的手》没有指望经济学家斯皮尔曼成为侦探，他还是经济学家，只是给信任他的侦探富勒提供了一个来自经济学思维的启发而已。
再回到对这部经济推理小说的评价上。作为推理小说，显得很幼稚，情节比较简单，逻辑不够严谨。作为经济学读物，更加幼稚，斯皮尔曼讲的经济学，不仅是简单，而且缺乏深度和厚度。他在学校里做的两次演讲，都是一些基础的简单的东西，与‘诺贝尔经济学奖’完全不相称。不过，这个经济推理小说是写给非专业人士看的，连普及读物都算不上。要照顾趣味性就得牺牲专业性，超出这个简单而幼稚的程度，可能会赶走大量的读者。能够做到目前这个水平，能体现经济思维的一些价值，已经很不错了。
关于读书，关于我借由这部经济推理小说进入这个课程的引言，就讲到这里。
（我们有些同学可能对经济学或者政治经济学有所了解，比如知道亚当·斯密是现代经济学之父，知道马克思是无产阶级政治经济学的创始人，知道凯恩斯是宏观经济学的创始人；有些同学可能准备甚至已经在阅读他们的著作。确实，斯密的《国富论》，马克思的《资本论》和凯恩斯的《通论》都是经济学历史上的经典，而且是最重要的经典。这些经典著作总体来看很不好读。如果确实心怀敬意想要读一读的话，《国富论》读第一篇的前三章就可以了，这部分内容写得很好，而且还有现实意义。后面的很大部分，冗长，晦涩，乏味，有些内容就现在的认识来讲存在错误。作为初学者，你可能碰到错误但不识别。《资本论》实在太难读了。实际上学习经济学的人们，很少完整读过一遍《资本论》的。当然，你也可以挑战一下，看自己是不是有勇气和毅力将它读完。《国富论》最好读的是在开头，而《资本论》的开头是最难读的。马克思在《资本论》出版之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很多读者之所以没能坚持下去，就是因为《资本论》的开头部分太晦涩，太深奥，太难理解了。马克思在后来版本的序言里还劝说读者，万事开头难，读过第一篇之后就容易了。但是，第一篇又是最重要的，是他整个理论体系的核心和基础。现在不读《资本论》关系不大，因为我们的政治经济学的基本内容，其实就是来自《资本论》，可以说我们的政治经济学就是《资本论》的通俗版本或简化版本。凯恩斯的《通论》也留待以后再读吧，现在读可能很困难，效率不高。）
下面，进入这个课程的‘导言’。
‘导言’是对一门课程总体特性的轮廓式介绍。一是总体性的，二是轮廓式的。它既是简单的，又是整体的，从而是抽象的。‘导言’中必须的某些内容，如对象，方法等，属于方法论的性质，比较抽象。我们要对某个对象获得抽象的认识，需要熟悉它，理解它，而熟悉和理解是需要时间的。这是一个矛盾。我们进入一个学科之初，对这个学科尚未形成任何具体的认识，就要对其抽象，这是不可能的。同时，如果我们不能对一门学科有个整体的起码的认识，我们是不能进入这个学科的。这个矛盾的解决，只能采取一种折中的做法，先对学科形成简单而粗略的认识，在今后的进一步学习中再不断深化和丰富。
‘导言’中主要讲以下几个问题：什么是经济和经济学？经济学是如何产生和发展的？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是什么？政治经济学的研究方法有哪些？今天剩下的时间，只能讲第一个问题，什么是经济和经济学？可能只能讲完一个概念，什么是经济？
先讲一下‘经济’一词的来源。
古汉语中是没有economy含义的‘经济’的。古汉语中‘经’和‘济’很少连用，通常的构词是‘经邦济世’，‘经世济民’，其含义是治理国家，拯救黎民，类似于今天所说的‘政治’。即使有时候‘经’和‘济’连用，比如‘仕途经济’的经济，也是‘政治’的含义。
再过几周会开学校运动会。届时，你们要举着‘院训’的牌子从主席台下经过，接受学校领导的检阅。你们高举的牌子上会写着‘经世济民，工商天下’八个大字。我不管后面的‘工商天下’，只说前面的‘经世济民’。这四个字，用错了。我们是打算用它来概括‘经济’的，但这四个字的含义却是‘政治’。我们这样的用法，显得既不懂自己的语言，也不懂外来的语言，还不懂装懂。这算是丢人了，但我们每年都要旗帜鲜明大张旗鼓神气活现理直气壮地丢一次人。其实我们也不算最丢人的，毕竟这只是我们的‘院训’而已。如果有一所大学，还是一所有点影响的财经大学，将其校训确定为‘经世济民’，是不是很丢人？这所大学就是西南财经大学，它的校训是‘经世济民，孜孜以求’。八个字错了关键的四个（我们还有一些乱用概念的情况。以前我们院叫‘经济学院’。很多同学习惯自己简称‘经院’。这种说法是错误的。“经院”是中世纪教会的学术研究机构，专门研究神学的。我们的经济学院，是现代的教学研究机构，是研究科学的，至少是追求科学的。我们现在不叫经济学院而是叫做经济与工商管学院，‘经院’这样别扭的简称没有了，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无知而滑稽的简称）。
我前些天到云南一个叫石屏的小县城旅游。石屏县有两样特产，一是石屏豆腐，二是“经济状元”。中国科举制度一千二百年，云南人很神奇地没中过状元（云南正式进入中原政权的治理体系是从元朝开始的，唐朝时有南诏国，宋朝时有大理国。从1276年建立云南行省到1905年科举制度废除，总共六百二十多年。不过，如果要说丢人的话，六百多年没出状元跟一千二百多年没出状元并不好听多少。不过，要是论出状元也不过是浪费资源和虚耗智力的话，不出状元也不怎么丢人。）1904年，也就是科举废除的前一年，云南石屏人袁嘉谷参加殿试，获得二甲第几名。这一年，光绪皇帝发愤图强，要向西方学习，正式科考之后又安排一场特别考试，考经济。袁嘉谷最后获得经济特科考试的第一名，即“状元”。这个状元并不在正式的科考成绩名录中，所以应该不算正式。不过，云南开天辟地出了这么个状元，还是很难得。袁嘉谷后来在京城做官，后来又去日本留学；后来云南王唐继尧开办东陆大学（今云南大学前身），聘请袁嘉谷回来任教。袁嘉谷不领薪水，还提供资助。
我去石屏古城，来到袁嘉谷故居门口。大门上有“经济特元”的匾额，我还将袁公看成是我的同道和前辈。可是，进入展厅看到袁公参加‘经济特科’考试的卷子，我才发现，他的‘经济’与我的‘经济’其实是风马牛不相及。袁嘉谷的论文题目是‘防民犹防川论’，这大概就是当时袁嘉谷们所理解的‘经济’了。经济学的老祖宗斯密理解的经济，应该是内涵市场和自由的，这也是后来经济学主流的一般意识。而袁嘉谷们心目中的‘经济’，其实还是操纵和监督，限制和控制。这个‘经济’，远远不是今天的economy的‘经济’。
我们今天用来翻译economy的“经济”从何而来呢？来自日本。日本人在明治维新中向西方学习，翻译西方的著作，包括经济学的著作，包括斯密的《国富论》。插一句，二战之前，日本人翻译的《国富论》有二十几个版本，而中国仅有二个版本，版本数的差距是可以说明研究的深度和重视的程度的差距的。日本人在翻译西方经济学著作的时候，借用了中国古汉语中的‘经济’来翻译economy。中国在洋务运动之后也开始向西方学习，翻译西方著作，包括经济学著作。但是中国人将economy翻译成生计，计学，理财术，齐家术等，后来孙中山建议使用日本人的译法，逐渐统一起来。所以，我们今天的‘经济’是个出口转内销的概念，出去之前它是‘经世济民’，回来的时候就成了economy，这个回家的旧瓶装的是新酒。
下面，我们来介绍‘经济’概念的现代含义。
在现代生活中，有着各种各样的“经济”。经济增长，经济衰退，国民经济，区域经济，工业经济，农业经济，交通经济，卫生经济，社会主义经济，资本主义经济，商品经济，市场经济……纷纷扰扰的这些“经济”，大致有下面三个含义，或者说，可以概括为三个类型：
1，财富的运动。
经济首先指的是财富的运动；或者说是与财富有关的行为，过程，现象。我们讲经济增长，经济衰退，工业经济，农业经济等等的时候，就是在“财富的运动”的意义上使用“经济”的概念。经济增长，就是财富生产规模的扩大；经济衰退就是财富生产规模的缩小；工业经济就是工业领域中的财富运动；农业经济就是农业领域中的财富运动。等等。
那么，什么是财富呢？财富就是满足人们需要的产品和服务；或者说是满足人们需要的，给人们提供福利满足的，让人们过上幸福生活的一切条件和手段；财富既有物质的，也有非物质的，经济成长阶段越高，非物质财富的重要性越大。“经济”作为财富运动的过程，其内容就是以财富的供给来满足人们对财富的需求。这种需求满足的结果，就是人类的生存和发展，就是人的福利或者幸福的实现。
但并非一切财富相关行为，过程，现象都是“经济行为”，都进入经济学家的研究视野之中。餐馆做饭卖出去，这是经济行为。它涉及市场，交换，价格，货币，利润等等。普通人家做饭自己吃，一般我们不把它叫做经济行为，因为它不直接涉及市场，交换，价格，货币，利润等等。所以，经济学所讨论的“经济行为”，只是那些与市场等因素有关的行为。
2，生产关系或经济制度。
“生产关系”或“经济制度”，可以理解为财富活动的组织形式，包括各种规则和法则。我们通常讲的社会主义经济，资本主义经济，计划经济，市场经济，自然经济，商品经济，就是在“生产关系”或“经济制度”意义上使用的“经济”。
资本主义经济作为一种经济制度由三个要素构成：私有产权，市场，要素分配。“私有产权”指的是在这种经济制度下，生产资料所有权主要是属于私人的，个人及家庭财产也主要属于私人所有。“市场”指的是在这种经济制度下，资源配置主要通过市场完成，市场既是经济运行的主要场所，也是基本的基础的条件和手段。“要素分配”指的是人们收入的取得，从而生活资料的取得，主要依赖的是向市场提供生产要素；有的提供体力，有的提供脑力，有的提供货币，有的提供土地……市场对人们提供的要素的数量和质量进行评价，给予报酬，形成要素供给者的收入。人们向市场提供劳动力，市场对该劳动力进行评价，支付报酬，这是按劳动力分配。要素分配是市场配置资源的一种形式。这样一种经济制度是有其内在缺陷的。生产资料私有制与生产社会化的矛盾不可避免会加剧经济和社会矛盾，导致经济危机的暴发。当这种矛盾发展到一定程度，就有了社会主义革命的可能性，从而为社会主义经济的发展开辟道路。
社会主义经济是在更高生产力水平基础上的资本主义经济的替代形式。按照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马克思，恩格斯等人——的设想，这一经济制度由三个要素构成：公有产权，计划，按劳分配。这是在比资本主义生产力水平更高基础之上的社会主义经济，与我们今天的现实还有一定差距。所谓“公有产权”，主要是生产资料公有制；按照马恩的说法，应该是主要的生产资料掌握在社会管理组织手中，这样才能实施计划经济，才能避免经济危机。而且，在社会主义发展的较低阶段，在国家存在的背景下，生产资料公有制采取国家所有制的形式，也就是由国家代理社会行驶生产资料的所有权。所谓“计划”，就是通过计划配置资源。我们现在的情况有所不同，目前配置资源的基础手段还是市场。如果个人家庭没有私有财产，没有其他要素可以提供，也没有市场对要素进行评价，就只能采取“按劳分配”。按劳分配是根据劳动者在劳动过程中实际提供的劳动的数量和质量来支付报酬。按劳分配和按劳动力分配是不一样的。按劳动力分配属于要素分配，实际上是一种市场分配，或者说是基于市场评价的分配，有市场机制在其中发挥作用。按劳分配是没有市场评价的。按劳分配要求对劳动者的劳动贡献进行测度和计量，计算其劳动贡献，再分配相应的生活资料。马克思的设想中，工人劳动一天之后，获得一张劳动券，上面注明其劳动贡献，比如说有100单位，然后工人再到生活资料供应部门，付出劳动券而得到面包。如果一只面包需要劳动10单位的话，工人这一张劳动券就可以换到10只面包。实际上按劳分配还不具备现实性，迄今还没有发明出一种仪器，可以帮助我们测度劳动量。真正的按劳分配做不到，我们就只能采用某种近似的方法，比如按劳动时间支付工资。
这一部分讲多了一些，实在是因为用“生产关系”或者“经济制度”来解释“经济”有些抽象，不如前一个含义那么具体形象。相关的内容在后面教学中还会更深入地讨论。
3，所得和所费的比较。
这个意义上的“经济”，是要为经济行为确定某种规范，要求经济活动中的“所得”要大于“所费”。
经济活动要有目的，这是“理性”的基本要求。理性首先是行为要有目的性，不要盲目，不要冲动，不要感性。当然，理性还有更多的要求，我们以后再进一步讨论。经济活动要有目的，目的就表现为有所得，表现为收入或产出，产品或利润。实现目的是要付出代价的。有所得就得有所失——就是付出，就是所费；所费表现为投资或材料，投入或成本。
大家都听说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后面有一个励志的故事。米尔顿·弗里德曼（1912-2006）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经济学家之一，是现代货币主义的创始人和旗手，他的思想深刻影响过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之后西方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发展，影响过里根和撒切尔夫人的政策。在经济理论方面，弗里德曼的贡献更是深远。弗里德曼出身于贫寒的犹太人家庭，他是靠贷款上的大学，生活费需要勤工俭学来筹措。每天中午的两个小时，他就在学校附近餐馆打工，没有工资，有一份免费的午餐。“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说的是，这顿价值十五元的午餐是他两小时端盘子的报酬。
如果中午两个小时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只能端盘子，弗里德曼这样做可以认为是划算的，是经济的。毕竟，这价值十五元的午餐解决了他的吃饭问题。弗里德曼面临的是去不去端盘子的问题，这是一个单方案选择的问题。单方案选择中，所得大于所费，收益大于成本，产出大于投入，就是“经济”。
进一步，对于弗里德曼来说，如何打发中午两个小时以获得收入，端盘子不是唯一的选择，还有其他的方案。国庆前后，他还可以去卖国旗。这位资产阶级的经济学家也是一位爱国者，他热爱资本主义，热爱市场，热爱他的国家。国庆期间卖国旗，是他赚取生活费的机会。他之前有一个选择，端盘子可以得到价值十五元的午饭；现在多了一个选择，卖国旗可以赚得二十元。如果其他所有条件相同，只是收益不同，分别是十五元和二十元，他会如何选择呢？显然，他会选择卖国旗。因为卖国旗的收益二十元大于端盘子的收益十五元。后面这个问题，是多方案选择的问题。在多方案选择中，相同所得，所费少者为经济；相同所费，所得多者为经济。所以，选择卖国旗是经济的行为。
我们现在的经济学，实际上有两大门类，或者两大阵营，一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或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二是现代西方经济学（微观经济学和宏观经济学）；在使用“经济”概念上，二者有着不同的习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主要是在前两个方面来使用“经济”概念的，也就是说，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所说的“经济”，或者是指财富的运动，或者是指生产关系或经济制度；就其根本性特征而言，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更主要的是在“生产关系”的视角下讨论经济问题的。
现代西方经济学有所不同，他们主要是在第一和第三两个方面来使用“经济”概念；他们所讨论的“经济”，或者是指财富的运动，或者是指所得和所费的比较。现代西方经济学将自己的研究对象规定为资源配置，其实就是通过所得和所费，收益和成本的比较来解决选择问题。
在我们今后的学习中，在一般的意义上，我们是在所得和所费比较的意义上使用“经济”概念的。作为一门学问的经济学，其研究的主题是选择，是资源在其不同用途上的配置问题；“选择”或“资源配置”，核心就是所得-所费，收益-成本比较。“经济”概念就囊括了这些含义。
今天就讲到这里，下次课接着讲什么是经济学。”